抬眼一望,可不是么,排在宫门前的长队已经短了许多,傅弦思腼腆一笑,跟在傅弦歌身后与众人一起往宫门处走。
江氏吃了一个闷亏心中不忿,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却没奈何一旁的关玉燕拉着她将话题已经转到了别处,若是她不依不饶,倒是显得小气了,于是只能作罢。
顾蓁蓁的性子里刻着顾家人骨子里的清高,向来不喜欢这种与人勾心斗角的场合,若是个男儿身,恐怕就是下一个顾之延,与母亲关玉燕的性子丝毫不像,因此一路上与薛姝除去打招呼的话之外,是一个字的交流也没有,两个人乐得和各自的闺中好友玩笑说话,谁也不理谁,倒也相安无事。
一路上没有再生出些别的意外,天色渐暗之时,宫中已经点上了灯笼,穿过重重叠叠的宫门,也不知转了多少个方向,一路的景色终于由肃穆端庄渐渐带上了一些雅致风流的韵味,想必是已经到了后宫,原本在外围还偶尔见过的几位承蒙圣宠得以在宫内坐轿的贵人,到如今却是半个都不见了。
距离宫宴地点还不知有多远,一个宫女便远远地向傅弦歌几人走来,才刚瞧见那宫女的样子,傅弦玉便忍不住高兴起来,唤道:“展芫,可是姐姐有话让你传来?”
那宫女脸上浮现出喜色来,有些激动地向安氏与傅弦玉行了礼,这才低声说道:“可算是盼到夫人和三姑娘进宫了,娘娘一早便在在芗箬殿等着了,就想着能早些见到夫人小姐,快跟奴婢来。”
正文 第七十二章落单
正常情况下,已经入宫的妃嫔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允许的话是不能让娘家的人入宫的,但是下元节宫宴却又不同,许多妃嫔都会暗中与家人见面,这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点潜规则,若是该妃嫔正当宠,那便是更加不算什么了。
因此展芫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安氏只需随便找一个借口落在后面,等到无人注意之时,便由展芫领着往别处去便是了。
原本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叫上傅弦歌二人,但若是独留安氏一人在后,那岂不是叫她落人口实?这样的事情是傅弦歌决不允许发生的,因此挑高了些许音量表示担忧,傅弦思在一旁更是焦急地帮腔,安氏怕她们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只得带着她们一起留下。
安氏想着左右带着她也不怕什么,还免得她落一个苛待庶女的罪名,大不了等见到了傅弦佩时再将她二人打发开便好了,只是傅弦玉一脸的不情愿,若非她几次进宫好歹知晓些规矩,不像府里那样放肆,否则恐怕就要当众发难了。
幸而傅弦歌识趣,等到落后于众人时,便道身子有些不适,由清思搀着在一旁歇了,傅弦思也不愿意去见傅弦佩,两人便都没有跟着安氏一起。
安氏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鄙夷,暗道这二人也不过是不想落一个不孝的名声罢了,只是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些,到底还是太嫩。
这般想着安氏便不与她二人计较,随口说了几句便跟着展芫去了,等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傅弦思才有些羡慕地说道:“大姐姐真是孝顺呢,每次三姐姐从宫里回来都会得许多赏赐,那些好东西在宫外可都是见不着的。”
她到底是年纪小些,即使是心智成熟些也藏不住太多的心思,见傅弦歌不搭腔便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她,又道:“四姐姐,你没事吧?”
傅弦歌不想与她纠缠,只是这地方空旷,不远处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宫女太监,既然傅弦思都摆出了笑脸,她自然不能不回应,因此便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咱们走吧。”
傅弦思甜甜地笑起来,满脸的天真无邪:“四姐姐没事就好,方才我见四姐姐连与母亲一同去见大姐姐的力气都没有,可真是吓坏了,若是四姐姐有什么事,叫我该如何是好?”
闻言傅弦歌一挑眉,心道这傅弦思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满腹的心思一脑子的勾心斗角不拿去斗那个紧压在她头上的嫡姐,偏偏要和她这没名没分的私生女过不去,处处给她找麻烦,这算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想到初见时她便提点过傅弦思,傅弦歌心中便升起一股子鄙夷来,说话间便少了许多客气:“这么说五妹妹是担心我才留了下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耽误了妹妹去见大姐姐,只是我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实在不是成心不与母亲一同前往,还望妹妹体谅才是。”
傅弦歌说话向来绵里藏针,在面对傅弦思时却没有那许多敌意,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傅弦歌针锋相对,一时间有些怔怔,耳边却又传来傅弦歌的声音。
“我早说过在这傅府中五妹妹的敌人不是我,若是妹妹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不知该往何处用,我也并不介意亲自教导五妹妹何谓作茧自缚。”
那话语并不严厉,其中所携带的冰寒却是让傅弦思升起一丝惧意,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这些小手段她都看穿了,待回过神来傅弦歌却早已与她拉开了距离,扶着清思走在前面,回头见她仍在原地,便笑着唤她:“五妹妹可莫要见这风景着了迷,错过了前面更好的景致就可惜了。”
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冷意?
傅弦思心中思绪瞬间转过,跟上了傅弦歌的脚步,却也不敢给她下套子,只是依着她原本的性子说些可有可无的家常话。
两人经过这么一耽搁,早已落在了人后,再加上天色渐暗,早已看不清路,她们只得招了一名宫女引路,傅弦歌低声对清和说了些什么,便在经过一处假山时一转身藏入了暗处,一时间竟没有人发现。
等到傅弦思注意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早就看不见傅弦歌的影子了,清思记着傅弦歌的吩咐,一边安稳着傅弦思,又道这宫中不好劳烦旁人免得节外生枝,她先去回去寻找,请傅弦思先去宫宴,也好将此事告知傅远山,等他的决定。
傅弦歌是与她在一起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必然不好交代,若是在宫中连一同行走的姐妹都能弄丢,她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若是轻了旁人只会说她贪玩莽撞,可若是往重了说,难保别人不会怀疑是她暗中对傅弦歌做了什么。
庶女地位本就低下,就连议亲都只能嫁庶子或者给嫡子做姨娘,最好的也不过是嫁给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夫家,或许能勉强谋一个嫡妻之位,若是背上了无德无能的名声,那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傅弦思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借此生事,同意了清和的说法,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那带路的宫女,急匆匆地往宫宴的方向去。
而另一边摆脱了这些人的傅弦歌脸上却是流露出轻松惬意的神色来,慢悠悠地走在宫中的路上,竟还有心思欣赏这宫中的灯火。
她要跟着安氏一起落后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那劳什子虚名,她在宫中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是不得旁人干扰,清思得了吩咐不会来寻她,至于傅远山那边,他不过是一个外臣,在宫中也是两眼一抹黑,若是他当真在意自己这个私生女的安危,就不会让傅家在宫中仅有的势力——傅弦佩来寻她。
若真是请傅弦佩帮忙,那恐怕是嫌她死的不够快,但若是不请傅弦佩,那他可就不一定能找到傅弦歌了……
因此傅弦歌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再说了,她也不是要在今日就找到司鸾佩,那毕竟太过天方夜谭,她不过是往扶秋殿那边走一走,心中自有算盘。
莫折言以前的身份不知究竟是什么,竟然会有皇宫大内的雨吐了,私藏皇宫舆图,这可是等同谋逆的大罪!
且傅弦歌身处其中,才发现这份舆图的详尽准确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连皇宫侍卫的巡逻路线都有简单标识!
若不是傅弦歌对莫折言全心全意地信任,恐怕会第一时间将这份荡手山芋烧掉……
正文 第七十三章遇险
独自走在石子路上,傅弦歌对这陌生的环境并没有感到好奇或者是拘束,她就像是游子归故乡一样悠然而闲适,甚至有时间来走走神。
得益于傅弦歌在建筑一道上的天赋,那份皇宫舆图她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记了下来,并且牢牢地刻在脑海里不用刻意去想也能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应该往哪个方向去,于是对这陌生的地方便平白多出一份轻车熟路的感觉。
或许是以往的命运都太过模糊,她历经周折,创立千川阁,回到金陵,一头扎进这暗流汹涌的势力斗争中来,尚未开始厮杀,就已经嗅到了那权利中的所散发出来的腐臭和芬芳。
如今一切依旧是一团迷雾,但是她终于一脚踏进了这个圈子,处于这迷雾中间,再也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懵懵不知其意,拨云散雾的那一天却依旧遥遥无期,只是生活从此就该天翻地覆,她早就该做好这些准备了才对,临到头,却没有想到她竟还有些茫然。
这世间最令人恐惧之物无非是无知——对于旧事的无知、对于前路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