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弦歌不由得向那名女子望去,却见她身边的人说道:“可是她手握圣旨,千川公子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哥当时还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呢,却没想到竟然成了真的,都怪他那乌鸦嘴!”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时时刻刻都不忘记挖苦自家兄长的少女傅弦歌却是认识的,她往顾府走动的时候虽然是以千川公子的身份没有机会见到女眷,但是这顾蓁蓁却是例外,她是顾之延的堂妹,很得顾启的疼爱,因此经常往顾启的院子里跑,傅弦歌也就见过几次,记忆里是挺活泼的一个姑娘。
只是没想到顾之延竟然连这件事情都和她说,真是个嘴没有把门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傅弦歌的目光,顾蓁蓁忍不住向她看过来,傅弦歌对她报以友好的一笑便转过了头去,引得顾蓁蓁一阵莫名其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傅弦玉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金陵贵女公敌,一见众人哑口无言便得意洋洋起来,愈发觉得自己有道理。
“我与宁国侯府的婚约本就是我父亲大义为了调查宁国侯府勾结太子党余孽一事,皇上体恤傅家功德这才为我赐的婚,你们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身为大家闺秀,竟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傅弦玉这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硬生生要将四海居说书先生口中的“傅三娘心思不正惦千川”变成了“大义献身名誉毁,傅家娘子痴心终得良善果。”
只可惜傅弦玉显然太过天真,这种由头却是谁也不信的,众人对于千川公子的遭遇愈发同情,议论声不减反涨,薛姝更是出言讥讽,丝毫情面也不留。傅弦玉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安氏在这时候终于赶了过来,也顾不上形象猛地抓住傅弦玉的肩膀,另一只手便要去捂她的嘴,慌张又忙乱地对众人道歉。
只说是傅弦玉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傅弦歌瞧着这为时已晚的亡羊补牢,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若说是安氏早些反应过来,或许事情还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经过那日她与傅远山的一番话,傅弦玉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千川公子的,若说原本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还只是传言,如今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到最后却被许配给了别人家的公子,即便是那人门第不高,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中对另一个男子倾慕万分。
傅弦歌觉得但凡是男人,皆是忍不下这种屈辱的,就是不知道傅远山究竟是会为选择傅弦玉选择一个不能碰女人的千川公子还是一个地位虽低却愿意为了傅府勉强供着傅弦玉的男子了,只是这两种结果,不论怎么看,似乎都不怎么样……
再怎么说安氏也是傅远山的夫人,且这么多年来深得傅远山的宠爱,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贵女小姐们之间的恩怨了,即使众贵妇们不喜千川公子的商人身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块油光兮兮的大肥肉,若说就被傅弦玉这一纸婚约与傅府绑在了一起,这金陵城的风向可说不一定要怎么变化。
巫马胤真和巫马胤文对千川阁多有结交之心,虽然隐秘,但是这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足够让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官员们嗅到不一样的气味,虽没有明说,却还是暗中提点了自家夫人其中关键的,族中若是有合适的子女,怎么说也要尽可能地提一提。
可若是千川公子迎娶了傅府的嫡女,莫说是他们这些家族的旁支庶女,即便是嫡女也不一定比得上傅弦玉的身份贵重,毕竟那可是朝廷二品大员,爬到这个位置,恐怕做不出嫡女下嫁商户这种事情来。
综合以上种种,随着傅弦玉的这一时冲动,金陵城的暗流悄悄儿地打了一个旋又缓缓向前流去,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些事情却已然改变了。
长辈们的介入让这一场纷争急匆匆地落幕,薛姝紧皱着眉头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杜芸,旋即恶狠狠地看向傅弦玉,只要一想到那个纯净和气的少年居然会被这种人给玷污了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突然却瞥见了傅弦歌的身影,她眼中光芒一闪,注意到这个人方才似乎是与傅弦玉一同跟在安氏后面的。
她瞬间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趁着江氏不注意来到了傅弦歌身边,语气显得高兴而愉悦:“我看这位姑娘举止大方,顿时心生仰慕,特意想要结交一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哪家大人的女郎?”
正文 第七十一章化干戈为玉帛
薛姝的声音又亮又快,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江氏一皱眉,直觉此事不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暗中拉了一把薛姝,提醒她不要太过分。
傅弦歌对于这把无名烧到自己头上的火却感到莫名其妙,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也荡然无存,对于这薛姝已经是没有了半点好感——虽说她本就对薛姝这样的性子不喜……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傅弦歌表面上却是不可能表现出来,因此她露出一个同样明媚的笑意,先是对薛姝行了一个礼,自是一派落落大方,倒是与先前薛姝三人的刁蛮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心中不自觉便增了许多好感。
“我自小体弱,是以不曾到过金陵,薛姑娘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薛姝一笑,看上去更加亲切,拉着傅弦歌的手道:“难怪我不曾见过了,只是我方才瞧着姑娘与傅三姑娘一同过来,想必你二人的关系是极好的了。”
“是啊,府中就只有四姐姐与三姐姐年纪相仿,关系向来都是很好的呢。”
还不等傅弦歌说话,傅弦思就羡慕地说道,一脸的懵懂无知,傅弦歌笑着看了她一眼,眸光中分明没有任何敌意,却让傅弦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把没说完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在薛姝看来,眼前这人衣着首饰看样子竟都是出自千川阁,这金陵贵女中恐怕还没有哪家的女儿能这样随意地就穿出来,必定是身份不一般,按照傅弦玉攀高踩低的性子,想必是要巴结这位来历不凡的姑娘才对,她就偏不让傅弦玉如意,偏要戳破傅弦玉的真面目,却没有想到这人竟也是出自傅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傅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样金贵的人儿?
她不曾听说过,江氏却是知道的,半年前不就听说傅府用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从越州拉回来一个外室生的小姐么?她觉得此事腌臜,便没有告诉家中儿女,看这意思便是面前这位了。
与江氏一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看向傅弦歌的眼神中一时间便神情各异,谁会想到傅远山会让一个私生女参加宫宴呢?这岂不是藐视皇权?他就不怕御史台的弹劾么?
傅府在朝中根系不浅,认知到傅弦歌的身份后诸位贵妇们少不得一番皱眉,江氏款款走到薛姝身边,接过话来:“早就听说傅府四姑娘回了府,却不曾想到此时才能的一见,现在看来,四姑娘年纪虽小,却也难掩倾城绝色,也难怪傅大人宠爱有加了。”
众人心念急转不过一瞬,傅弦歌这才收回目光,浅笑着看向江氏,似乎对她话中的陷阱全然未觉,她道:“父亲对我们姐妹们自然是宠爱的,只是他平日公务繁忙,这后宅事物全权交予母亲做主,弦歌穿什么用什么都是母亲抬爱,不敢不铭记恩德,我想薛府里应当也是如此的。”
江氏一席话无非是说傅弦歌的母亲狐媚以美色侍人,以至于到了今日傅弦歌还能受她荫蔽,穿戴如此奢华,更暗指傅远山宠妾灭妻,其心可诛。
傅弦歌虽然与安氏有宿怨,却是不愿意败坏傅远山的名声的,因此也并不介意给安氏一点好处,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傅府里头的嫡庶生活是否天差地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弦歌不过是用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句话给自己搏一个宽和孝顺的好名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氏更不可能置之不理,必定来为她解围,她何乐为不为?
果然,闻言安氏再不能装聋作哑,笑着轻斥了一声傅弦歌:“弦歌你这是什么话?自古以来男子都是在外操劳,哪里顾得上这家宅中的小事,便是家中主母再无能,也是不会让丈夫插手后宅的,常言道牝鸡司晨便是大不敬,若是倒过来岂不是更加荒唐?薛府里的这些事情,自然是归薛夫人管的。”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引得周围众人一阵轻笑,把江氏憋成了一个大红脸,
傅弦歌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仿佛方才当真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似的,与安氏说起话来,乍一看这两人到真有点母慈子孝的意思,傅弦思心中不解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傅弦玉丢尽颜面,傅弦歌私生女的身份被揭穿,她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傅府最受人瞩目的人才对,可如今傅弦歌与安氏“化干戈为玉帛”的这一出戏太过突然,她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弦玉站在安氏身边,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安氏制止了,傅弦思见此便欲再说些什么,傅弦歌却突然对她说道:“眼看这前面的人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