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完结+番外 (沏骨)

　　老太太顿了顿，叹口气，“我和苹苹东奔西走地卖花，这些年老打仗啊，从上海到九江再到镇江，最后才在北平落脚，跟我那大妞早没联系了。”
　　许佛纶说，“您的大姑娘叫什么名，回头我托人问问。”
　　老太太倒笑了，“大妞被我捡来还小呢，这会做阔太太了不能再叫这么土的名，只知道她本家姓杨，说来苹苹的名字还是我那大姑爷给起的，好听吧？”
　　“好听。”
　　老太太很高兴，越说越多，“我那大姑爷有本事会疼人，人长得又好，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俊的男人，我大妞有福啦。”
　　说完了女婿，接着说姑娘，一直念叨着冯苹初，直到睡过去。
　　许佛纶给她掖好了被子，出门，小护士哭够了，缩在墙角时不时抽泣一声。
　　她问，“老太太的费用还够吗？”
　　“够够，冯小姐生前留了充足的大洋。”小护士犹豫了很久，才结巴道：“就是冯老太太的病不太乐观，很可能不出一个月，就……”
　　“你们尽全力医治，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不许和她提冯小姐，问起只说她上天津工作了。”
　　小护士连忙应下。
　　下了楼，她又交代庞鸾，“回头找个擅长口技女孩子，偶尔给老太太打个电话，定时给她寄封信和照片，看好医院这边，别露馅了。”
　　转过拐角，柳瑛正不近不远地站着，也不知道她们的话听去了多少，笑着招呼，“哟，凤鬟小姐也病啦，这么不小心呐？”
　　许佛纶没动，看着她作妖。
　　柳瑛叫个小姑娘搀过来，扫了眼她的肚子，低声嘲弄，“是不有了啊，谁的？”
　　许佛纶笑，“反正不是你的。”


第045章 愿赌服输

　　柳瑛妩媚一笑，“是我的供着还来不及，哪会叫你孤零零上医院，妹妹什么打算，要还是不要啊？”
　　许佛纶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你是问你的命吗？”
　　柳瑛的脸冷下来，“许佛纶，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别给脸不要脸。”
　　早上庞鸾带来的消息除了柳瑛自述的委屈之外，还有人证对田尔美和柳瑛在冯苹初死亡前后，频繁见面以及打电话的证词。
　　自那时候起，许佛纶的情绪就很不好，尤其刚才才见过冯老太太。
　　许佛纶慢悠悠地近前一步，“给脸，你给得起吗？”
　　两个人离着很近，她很容易看清柳瑛眼底疯狂汹涌的恨意。
　　果然，接下来就是柳瑛的巴掌。
　　她不是七年前的小女孩子，身量不够高，力气不够大，如今轻轻巧巧就能制住她，“很多年，不共戴天的交情吗？”
　　柳瑛也不挣扎，直勾勾看着她，“你心里没谱么，也不光是我，当年多少个人要弄死你，吃的苦遭的罪，这才几天就忘了？”
　　“没忘。”
　　许佛纶撒开手，用手绢揩了揩，“但人家都没你有毅力，七年了，还盯着我不放，我走哪条道你都能摸个门清。”
　　柳瑛笑了，“我说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大火气，合着给那死丫头抱不平来了，你想报仇？”
　　“你和田尔美的恩怨，牵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有意思吗？”
　　柳瑛咋舌，“要不是钦少救你，你十六岁指不定被多少土匪睡过了，我被三个男人点大蜡烛的时候才十一岁，十六岁怎么了，愿赌服输还是你告诉我的！”
　　她走了两步，同许佛纶并肩而立，“再说了，我和谁的恩怨都比不上咱俩的，她到底为什么而死你心里不是最明白，东家？”
　　许佛纶弯起嘴角，“柳瑛，我祝你如愿以偿。”
　　“好说。”她笑着回过身，“我来养养身子，回头要是怀上了，得谢谢妹妹这份大礼。”
　　“不客气。”
　　上车前，许佛纶对庞鸾说，“还等什么，给参政夫人挂个电话，就说参政外头的相好要给她家添后了，还不赶紧娶进门。”
　　庞鸾清了清嗓子，“您上哪儿？”
　　“打猎！”
　　柳瑛的漂亮小洋房被参政夫人闹得人仰马翻的时候，许佛纶已经满载而归。
　　天已经黑透了，山下有火把排成的长龙蜿蜒。
　　她仍旧兴致勃勃，抽空问庞鸾，“不是说为了搜张如卯，连这的山路儿都派兵把守了，人呢？”
　　庞鸾拖着两只兔一头狍子跟在后面，有些力不从心，“小丫头又去天津了，人昨天就撤了。”
　　“她还挺能耐。”
　　火龙渐渐到眼前，许佛纶坐树上居高临下打招呼，“康秉钦！”
　　庞鸾早和副官抬了猎物离开，腾出老大一片地方，空荡荡的黑，挺瘆人。
　　“下来！”
　　她扒开树杈冲他做鬼脸，“我一下午的收成，都给你的兵补军需了，还这么凶？”
　　一不高兴，就出门打猎。
　　小丫头！
　　康秉钦手插在兜里，笑得风流，“下来，带你去散心。”
　　“上哪儿啊？”
　　“天津！”
　　许佛纶的笑凝在嘴角。
　　山风那么烈，呼啦啦地能把心豁个大口子。


第046章 人比花娇

　　“你会这么好心？”
　　许佛纶从树上跳下来，两脚绊住，堂而皇之地摔进康秉钦怀里，攀住他的手臂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这样的小把戏司空见惯，她却乐此不疲。
　　康秉钦将她扶正，“不能任由你大晚上在这放枪。”
　　“嗳，怎么也替你犒赏三军了，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吗？”她撅着嘴，讲条件，“去上海。”
　　他低头审视她，“来不及。”
　　“假期快结束了？”
　　“嗯。”
　　她妥协，找庞鸾，“这么突然，都来不及多备几件衣服。”
　　“不用。”
　　他拉着她的手下山，山脚下数趟汽车一字排开，准备的很充分。
　　她有话要问，可惜到了嘴边却提不起兴致，默默地坐进车里阖眼假寐。
　　康秉钦向来寡言，半道上许佛纶真的睡着了。
　　到天津的时候天还没亮，康秉钦将她抱进僻静的公馆安顿好，副官汪铎正将三个大皮箱送进客厅，“旅座，许小姐的衣服首饰。”
　　他嗯了声，“七点叫她起床吃早饭，别给她准备甜品，她要不喜欢衣服就陪她出门买，路上注意，别让人碰到她。”
　　汪铎越听越紧张，结巴道：“旅，旅座，属下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会不会惹许小姐生气？”
　　康秉钦没回答，“蕴君到了吗？”
　　“袁小姐比您早到一小时，正在……”
　　他没再开口，径直出去了。
　　一上午仍旧没有张如卯的半点消息，袁蕴君急的掉眼泪，康秉钦生怕她身体禁不住，提前将人送回来休息，可楼上许佛纶的房间却是空的。
　　汪铎站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地答话，“许小姐吃完早饭，和渤海影片公司的沈导演夫人约在了维多利亚公园骑脚踏车，下午和沈导演签雇佣电影明星模特的合同，晚上在利顺德饭店吃饭，说请您放心。”
　　康秉钦站在窗台边，点了支烟，不留神呛到，剧烈地咳嗽。
　　许佛纶深夜才返回公馆。
　　丫头接过她的大衣，听她低声问，“都休息了吗？”
　　公馆里没别人，袁小姐在二楼南面的卧房，康长官在西面书房，小丫头点头说是。
　　许佛纶按了按太阳穴，“哦，我累了，晚安！”
　　小丫头目送她进屋，转身的时候却看见二楼栏杆边站着的康秉钦。
　　不知道什么时候现身。
　　她鞠躬问候，再抬头，人又不见了。
　　推开门，烛台亮着，烛影里摆着一支白玫瑰，用丝带系着蝴蝶结，很漂亮。
　　许佛纶捡起来，随手放进了花瓶里。
　　夜里偶然清醒，窗户没关紧，风进来，白玫瑰在花瓶里转了个圈，蝴蝶结仍旧对着她。
　　像是做了个离奇的梦，再睁开眼，日上三竿。
　　耳朵边有人说话，“醒了？”
　　她从指缝里向外看，康秉钦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手里正捏着那支白玫瑰。
　　许佛纶翻个身，揉了揉头发，“几点了？”
　　“十点。”
　　他起身走到床边，低头——
　　花瓣碰到了她的脸，人比花娇。
　　他开口，“起晚了，就玩不成了。”
　　她梳妆的时候在想，那个能上天入地的丫头不找了么？
　　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就当他真是带她来散心的。


第047章 分明嫉妒

　　许佛纶在天津街头游玩，明显比前两天的情绪要高涨。
　　她第二次主动提起她的母亲。
　　那时候他们路过娘娘宫，她抱着泥人张的彩绘和合二仙坐在车里，眉开眼笑。
　　“我妈带我从江西老宅逃出来曾路过天津，那时候住在这里身无分文，她在劝业场找了个账房的工作勉强糊口，根本不肯能给我买泥人，所以我很羡慕别家孩子手里的娃娃。”
　　康秉钦又想抽烟了，他控制力极强，还能笑着开口，“现在，轮到他们羡慕你了。”
　　“康秉钦，这多亏你啊！”
　　许佛纶不禁莞尔，挨近了，和他喁喁私语，“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