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完结+番外 (沏骨)

　　许佛纶是带着那支白玫瑰出院的，放进公馆，就和卧室里的凑成一对。
　　一个娇艳欲滴，一个枯枝败叶，生和死鲜明的对比。
　　诡异的气氛让佣人们噤若寒蝉，当然，这样的恐惧大部分来源于许佛纶和康秉钦正在怄气。
　　同个屋檐下，见了面非但招呼都不打，连笑脸也不见，可谓形同陌路。
　　日常相处，绝对不会长久地出现在同个地方，最后连袁蕴君都看不下去了，试图来开解许佛纶。
　　庞鸾拿着文件站在客厅里，适时地出声提醒，许佛纶抬起头，“袁小姐，晚上好！”
　　袁蕴君在她对面地沙发里坐下，“许小姐现在方便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许佛纶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摊在面前的文件，“不过不重要，我原本也有些事情得告诉袁小姐，您说我听着。”
　　“许小姐受伤，我很抱歉。”
　　许佛纶觉得有趣，“刺客又不是袁小姐派来的，子弹也不是你打的，这话我就当没听见。”
　　现在的许佛纶很强势，有些不近人情。
　　袁蕴君是个温和的人，倒也没在意，“当时我离着秉钦最近，事出突然刀枪无眼，再救许小姐的机会根本不允许，许小姐受伤，秉钦事后实在很内疚。”
　　先后次序这样的事情，提起来就很让人伤怀。
　　许佛纶点头，“好的，多谢许小姐告诉我。”
　　袁蕴君皱眉，“我知道许小姐心里有气，闷在心里不利于伤势恢复，不如我叫秉钦下来，你们好好谈谈，在回北平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怎么样？”
　　怎么解决，给康秉钦手臂上也来一道一模一样的口子吗？
　　许佛纶笑了，“袁小姐为了崇高的理想接受一段毫无感情的婚姻，虽然可歌可泣，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你先放弃了自己的情侣，所以康秉钦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我愿不愿意和他解决这件事也和您没有关系。”
　　袁蕴君的手绞在一起。
　　二楼书房的门没有关，楼下的对话很容易传进来。
　　康秉钦坐在椅子闭目养神，汪铎心惊胆战地站着，不防听他开口，“佛纶在做什么？”
　　“庞小姐拿了服装公司的几份要件，大约是要许小姐签字。”他试探着问，“您去看看吗？”
　　他没指望能说动他，可没想到康秉钦竟然起身下了楼。
　　袁蕴君见他露面显得很高兴，“秉钦，你来，你和许小姐……”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康秉钦在许佛纶身边坐下，俯身握住了她的行动不便的右手，利落地签下了她的名字。
　　他很有耐心，五份文件一一签完，最后还慢条斯理地旋紧了钢笔，只是动作微微一顿，微不可察。
　　那时候许佛纶凑在他耳边说话，细声细气地嘲讽，“你的蕴君看起来很伤心。”
　　说完，她就将他推开，然后上楼梯。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哦，袁小姐。”
　　袁蕴君的表情很不自然，但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许佛纶再次开口，“关于令弟的亲事，我正好有了决定，可以告诉你。”


第051章 各怀心事

　　许佛纶正大光明地拒绝了袁蕴君所谓的好意。
　　理由很简单，门不当户不对。
　　何况她和袁劾朗根本不认识，更谈不上相爱，现在是讲究自由婚姻的年代，何必蹉跎彼此的时间，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她开口，“袁小姐，我希望你能理解。”
　　袁蕴君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她反而更尊重这样愿意追求自由的新女性，许佛纶的性格她也很喜欢，只是有些遗憾，“我想劾朗应该会对许小姐一见钟情，可惜了。”
　　康秉钦仍旧坐在原先的位置，手指懒散地撑住额头，“她从来不服约束，即便劾朗再好，可有人给她保媒，她总是会不高兴的，连带着对对方也会不怎么友善。”
　　袁蕴君笑了，“还是像个孩子。”
　　孩子么？
　　可她已经长大了，开始得到无数的觊觎，而且永无休止。
　　康秉钦没有开口。
　　袁蕴君自顾自地叹气，“刚才已经领教过了，我劝她和你谈谈，不要带着情绪回北平，可她还是放不开，你多看着她点吧。”
　　康秉钦嗯了声。
　　枯坐着无话，隔了很久，他起身，“蕴君，你不要试图左右她的想法。”
　　“秉钦——”
　　他回头，看见她欲言又止，“你说。”
　　“你是不是，爱上许小姐了？”
　　他的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下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晚上回北平，你去收拾东西，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秉钦，请你正视我的问题。”袁蕴君有些急切，步步紧逼，“我知道你对于许小姐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然而因为同情愧疚而开始的感情，本来就是错误。”
　　康秉钦轻笑，“舍己为人的感情就是正确？”
　　袁蕴君哑口无言。
　　这场争执终以许佛纶从楼上下来草草结束，她坦然地走过他们身边，捡起桌子上的纸包，“剩下的瓜子忘了拿，打扰你们了，我这就回去，你们继续。”
　　她走了，还把佣人给支开。
　　袁蕴君跌坐在沙发里，蒙住眼睛，不再看眼前的人，“昨天你真的应该去保护许小姐。”
　　“嘎嘣——”
　　楼上嗑瓜子的声音不容忽视，许佛纶慢悠悠地吃完一颗，才笑眯眯地插话，“袁小姐，你相信我，康秉钦肯定不会这么做。”
　　这场分辩再三地被打断，看热闹的又兴味盎然，康秉钦离开前，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二楼。
　　许佛纶专心致志地嗑瓜子，心平气和地和他对视。
　　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各怀心事，回北平的路上极其无趣。
　　深夜时分，许佛纶幽幽转醒，袁蕴君已经不在车上，车外是回许公馆的路。
　　“刺客抓到了吗？”
　　这是今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和康秉钦说话。
　　“死了。”
　　意料之中。
　　“冲着你来的？”
　　康秉钦听命于军阀，自己从来都树大招风，袁蕴君是革命党，凑在一块不生出点什么事才有古怪。
　　“嗯。”
　　许佛纶点点头，“那天实在是可惜了你的心意，我不怪你，但是不代表可以坦荡地放下，再有下次，我们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夜深了，连情绪都开始看不清。


第052章 善解人意

　　康秉钦的坐姿很随意，单手放在许佛纶的背后护着她的胳膊，微微侧着身体，刚好能够让她看清他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眼睛很漂亮，狭长桀骜，就是瞳仁的颜色像车窗外的夜，悄无声息地蛊惑和引诱。
　　许佛纶觉得自己的气势开始不由自主地颓败，为了力挽狂澜，她补了一句，“听懂了吗？”
　　嗯，显而易见，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
　　康秉钦是绅士，当然不会驳了女士的面子，很诚恳地点头，“懂了。”
　　汪铎专注地开车，对所有的动静充耳不闻。
　　颓败的气势并没有因此占据上风，反而一泻千里。
　　许佛纶再开口，虽然是生气，但听起来反而更多像是娇滴滴地抱怨，“我受了伤，在伤口愈合前，是不会原谅你的。”
　　“佛纶？”
　　她扭头不理他。
　　他的身体靠近，在合适的距离停下，差一点，她的裙子就会和他的长裤紧紧地贴上。
　　“过早亮出手中的筹码，这样怎么会有威慑力？”
　　说话的时候，他明显在笑。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说教？
　　白天，他告诉袁蕴君她是个不服从管束的人，果然就是随口对她的指摘。
　　这会正经八百的先生走了，他倒好，代替起她的职责，传道受业解惑了？
　　她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锋利骇人，“听不出来，因为你就是个愚人！”
　　盖棺定论，不容争辩。
　　他倒也随着她，低声地笑起来，“嗯，我就是个愚人。”
　　这句话，他并没有对着她说，眼睛看得是外面沉重的夜色，像是无奈又像是嘲讽。
　　车很快在许公馆外面停下。
　　然而康秉钦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继续刚才的话题，“在伤好前，想得到你的原谅。”
　　他说的很认真。
　　“休想！”
　　她回答很坚决。
　　车里陷入了沉默，汪铎觉得应该离得越远越好，“旅座，许小姐，属下去抽根烟。”
　　在他离开的瞬间，压抑的气氛就荡然无存。
　　许佛纶觉得他肯定有什么误会了，目光收回来，“你的副官，一个比一个善解人意。”
　　“嗯。”
　　声音从鼻腔里哼出来，人已经靠近眼前，刚才没有贴上的布料这会正若有若无地摩擦，她胸前挂着的宝石项链和他胸前的口子磕磕碰碰，事态转瞬天翻地覆。
　　她紧紧贴住椅背，可惜身后是他的手臂，反而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康秉钦，你，你要干什么？”
　　两个人的气息是缠在一起的，再近一点就是嘴唇。
　　康秉钦垂眼看着她，“你的头发，缠了我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