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也不过是授命查封荣家在此的住处和纺织厂,如今谁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实在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深入感染区,不过拨出两通电话,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纺织厂经理被两个小姑娘押着,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许佛纶坐在职工宿舍楼下的厅里心平气和地吃早饭,偶尔看他一眼:“你挺能耐啊!”
经理“扑通”一声跪下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是日本人,厂里当时少人手,她们手艺不错也有正经的户籍证明,我就留用了……”
“是不是又想跟我说,谁能想到?”许佛纶掂着筷子,点了点他,“金钱和美人把你的心都堵严实了吧,恨不得把命给人家是不是?”
经理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许佛纶起身,走到他跟前,踢了踢他手上的戒指:“以你的工资,攒个十年八年的也未必买的起这块石头,哪儿来的?”
他只顾着求饶。
许佛纶用枪挑起了他的下巴:“马桶间的换洗白拖鞋,是谁告诉你,她们有这样的习惯的,平常把女人看的泥一样的男人,现在竟然怜香惜玉了?”
经理瑟缩着往墙角躲:“我,我是袁大少奶奶娘家的人,你要是杀了我,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会放过你。”
许佛纶吹了吹枪口:“当时也就看中你这颗忠心了,结果给我自己找不痛快,不知道现在咱们这儿染了瘟疫,你死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管这事?”
第137章 心有不甘
经理据理力争:“你说谎,根本就没有时疫!”
确实没有。
纺织厂从上到下四十七个人,除了受了不小的惊吓之外,还真的是没病没灾,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凉了,却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没见到。
海因领着助手来做诊断证明时,对她的大胆表示赞叹不已:“许,我觉得你已经比患了病的人还要疯狂,你不应该做生意,应该在战场上,让敌人落花流水!”
虽然他的国文说得不太好,但是要表达的情感,经理应该是能听明白的。
许佛纶盯着他:“当初我盘下厂子,是大少奶奶求情让你还搁这儿混口饭吃,说你爸断腿躺床上吊着口气,还说你聪明懂事又忠心,你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没有!”
“那就是哄我玩呐!”
三十来岁的男人,哭得眼泪鼻涕都分不清了:“纺织厂里确实有时疫,那女人得了冬瘟,高热咳嗽还呕吐,病了三天了也不见好,和她妹妹回家探亲后就被传染了。”
“懂事。”许佛纶用枪管拍拍他的脸。
心窍开了,说话就方便。
他交代十个女人就是从夏天跟着绥远难民来的,当时厂子里收了十二个织工,但并不包括她们,当时她们声称怕战乱要逃到更远的地方,没想到十来天前竟然回来了。
她们说安徽和江苏都在打仗,在山东徘徊了两三个月,根本无法南下,想着这里有好心人,就想着回来谋条生路。
生怕经理不肯收留她们,其中有人把身上唯一的首饰拿出来给了他当孝敬,他当时喜出望外,二话没说就给办了丁口证明,把人留在纺织厂里了。
这十个女人手艺很不错又听话乖巧,偶尔被他或者工头占点便宜也很顺从,除了生活上讲究点,经理对她们极为满意,直到今天许佛纶来。
得知在狼群里混迹了一段时间,吓得他魂飞魄散。
许佛纶摆摆手,让小女孩子们把他拖走,和那个日本女人关在一起。
“她会杀了他的。”翘枝看着那男人跟墩布似的被拽着,不禁啧舌。
许佛纶将枪收回坤包里:“省得咱们动手了。”
他说的话,她半信半疑。
跟一群女间谍耳鬓厮磨了这么些天,什么时候都不忘怜香惜玉,死到临头还替她们遮遮掩掩,空长了张中国人的脸,心思早飞日本去了吧?
地上码了一摞情报,都是从职工宿舍里翻出来的。
布料纸片上的图案,梳子胭脂盒上的文字,都是日文注解,她看得不大懂,大概能断断续续读出几个词。
比如,航道测量。
再比如,兵要地志。
这些没来得及送出的情报是她们精心搜集而来,绥远之行或者南下到山东安徽,并不是躲避战乱,而是她们为了自己的国家进行战略扩张,所准备隐形武器而采取的行动。
现在的身份是女工,之前的身份是难民,那么再往前呢,是医生是商人,还是留学生?
她们觊觎这片土地,已经太久了。
翘枝说:“日本人对这块地皮势在必得,那些女人该怎么办,如果失踪时间太长,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难免以此为借口对先生有所行动。”
秀凝蹲在地上整理情报:“现在不是已经行动了,武内原始终见不到先生,占不了厂,就摆明了硬抢,先放了林家这只狗来咬咱们。”
左右麻烦已经上身,许佛纶笑了笑:“那些女人不能留。”
翘枝犹豫:“是不能留,可日本远东间谍所平白无故地在您这里折了十个人,报复起来也不是玩笑,先生真的要在这时候动手吗?”
秀凝哂笑:“养虎为患,咬伤你我和先生事小,回头再咬住这个国家,雪上加霜,咱们谁能担待的起!”
“难道先生的安危就不顾了吗?”
“国破,山河不存,你我哪来的安危可言?”
翘枝瞪她:“你同我吵嘴,麻烦就能解决了,现在时疫只能拖住他们一时,都难过这个冬天,何况要永远地将他们拒之门外。”
秀凝转头看许佛纶:“先生,咱们这个厂,还能留吗?”
“留不得了。”
许佛纶笑笑:“腾出地方给怀柔军部或是混成旅,咱们撤出顺义,彻底断了武内原的念想,永绝后患。”
翘枝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可惜了先生这些年的心血,起起伏伏的,眼看有了起色,又得重头再来!”
公司关了又开,那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纺织厂如今被饿狼环伺,怎么挣扎,都是一盘僵局。
后来,康秉钦说,她是没有遇上好时候。
纺织厂传出女工得了传染病,虽然远不及六年前的西班牙流感让人惊恐万分,但是为了阻止疫病传播,康秉钦命令怀柔军部派了专人将纺织厂彻底包围起来,严禁进出。
许佛纶坐在办公桌后面,听楼下的人来回走动,装卸机器,准备搬家。
康秉钦慢悠悠从楼梯上来,问:“想好了?”
没想好,也舍不得,然而无可奈何。
她算不上好人,更不敢提民族大义,不过是心有不甘。
不肯将脚下的土地拱手让给封豕长蛇,再以此为据点兴风作浪,破她的国,再亡她的城。
到时候,就算她身在朱门,也不过是软红香土里的一缕飘絮,回首看时,根骨已断,血满山河。
退归退,可这笔账,她总是要和人算一算的。
许佛纶随手拨弄了几下算盘珠子:“想好了,亏也不能白吃,林祖晋名下的两座矿,我得问他要来,补补我这次伤到的元气。”
康秉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胆。”
她飞给他一个媚眼:“到时候少不得被人恨到骨头缝里,康总理得帮一帮我,要不然尸骨无存,多冤枉呐!”
他敲敲她的脑门:“亏你想得出来。”
她躲开,抱着他的手臂笑。
勉强而已。
他偶尔心疼她:“生不逢时。”
如果退回半个世纪,哪怕再早上十年八年也好。
那时候尽管不是好年代,尽管国家困宥于贫乏病,但振兴实业,挽回权利的思潮还是空前高涨的,富国御辱以图自救。
许佛纶笑说:“你倒是赶上了,大好的年华怎么不自救呢,倒是跑到山沟沟里打土匪,别的好事没做成,只把我救了这一桩是最值的。”
康秉钦捏捏她的脸:“不害臊。”
“那你倒是说个不害臊的,我听听。”
年轻气盛时也曾信奉实业救国的五条要道,也曾慷慨激昂针砭时弊,大谈特谈增强国力,并为此投入了无尽的精神和金钱,满腔热血至今不肯收回片点。
那时有志同道合的伙伴,有举身负国难,视死如归的义士,有为思想而死的勇者,也曾壮怀激烈。
可惜现实一次次给他痛击,身处高位,更是首当其中,无休无止。
绝望和不甘里,他学会收敛了锋芒,不动声色,玩弄上不得台面权术,只求破而后立。
说出来,都是叫人颜面扫地的话,何况未见大功告成,不说也罢。
前路未卜。
康秉钦一笑了之。
她不再问。
天黑时,被关起来的女人试图逃走。
小女孩子们发现及时,将她重新关了回去,可同她押在一处的经理,早被她割断了喉咙。
翘枝送来一张钢丝圆盘唱片:“他和那女人的对话都录下来了,虽然声音嘈杂,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明白的,袁家媳妇的小管家和日本间谍互通有无,传出去足够袁林两家头疼了。”
许佛纶将唱碟放在留声机上听了听:“照片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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