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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旧影 (瓶子阿)



公子昂秉退了左右,清了清嗓子,问:“所来为何?”
白越说:“救我夫君”
“夫君?”公子昂的声音带笑,觉得颇为有趣,又反问她:“你夫君怎么了?同我又有何干?”

白越不愿与他兜绕,说:“我夫君回来,便会被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处刑。”
公子昂更是不解了,阴阳怪气的说:“通敌卖国这等大罪,你来求我也没用啊?”
白越很厌恶他,他的语调让她心中作呕,但是她没了法子,放下了颜面,说:“我可以同你做笔交易,你让王上放了我的夫君,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公子昂来了兴致,其实让魏王饶了魏时不是难事,因为魏时初来本是魏国奸细,还是上大夫,虽然他在石门折损了魏军,但他为奸细这种事情还是不便让魏人知道。
所以魏王本也就没打算公开对魏时处刑,更没打算留着魏家,这私下杀人放火的事,做起来可比放在明面上要容易的多。
但如果他能从中获得些好处,那岂不是好事。他心里雀跃,面上还是很平淡的,说:“你的东西可要和我的口味,我才会帮你。”

白越冷冷的笑了,说:“我父虽然已逝多年,家道也有中落之象,但府库仍金镒如山,家业遍布七国,只要你肯救我夫君,这些一并拿去也无妨。”
公子昂愣了,样子很滑稽,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白越拿出的那可是白丹的家业,富可敌国,何等的荣华,他舌头发直的说:“夫人,可真是爽快。”

白越感觉到恶心,胃里一阵阵的翻涌,就是这么一个徒有其表的人,就因为这么一个败絮其中的宵小,她便赔上了一辈子的名声,真是可笑。

公子昂说:“既然如此,夫人现在交出,我定不负所托。”
白越笑了,他心急的丑陋嘴脸更是让她厌恶,却语气平平的说:“待先确保夫君无恙,我定拱手奉上。”
公子昂装的很为难,说:“空口无凭,怕……”
白越说:“先奉给公子也非不可,不过还望公子签此绢帛。”

说着她拿出一卷绢帛,公子昂狐疑的接过,那绢帛将两人的交易内容,事无巨细全部陈列,公子昂面色骤惊,说:“这若是传出去了,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白越微笑着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为保我夫君性命,待我夫君得救后,必然烧毁。若是夫君保命无望,百般无奈之下我才会呈给王上。白越也不想弄得个鱼死网破。”复又尖锐的微笑反问:“公子这在担心什么呢?”

公子昂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不知如何作答。他忘了,她是白家的女儿,哪里会让人轻易的占了便宜,公子昂是个贪婪的人,他觊觎这白家的财富,权衡再三,还是忍不住签下了字。

白氏将那绢帛收好,笑了笑说:“从今日起,白家在七国的所有家业便是公子的了,至于府库金镒,等一切妥帖后自然会交给公子。”
话落,她便款款离开了。





第28章 二十八
魏姝坐在帐子里,她混乱的心情渐渐的平缓了些,接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艰难的咽下,白英口无遮拦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原本毫无波澜的湖面。
嬴渠掀帘进来,看见她略显苍白的脸,问:“发生了何事?”
魏姝说:“没什么事。”
嬴渠没有深究,很平淡的说:“这帐子没有人住,你暂时便住在这里。”
魏姝接着便问:“那你呢?”
嬴渠笑了,问:“你想我住哪里?”
魏姝没回答,只是沉默着。
她和昨天晚上很不一样,若是放在昨天,她一定会说:姝儿想和嬴渠哥哥住在一起,但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混乱和愧疚,若是还有别的,那则是长玹那双碧色的眼睛。

嬴渠看得出来,她有心事,但他不去探究,也不去干涉她,只是淡淡的微笑着说:“你且先休息。”然后他便掀帘离开了。
嬴渠没有对她说,明天秦魏两军将进行最后的一战,他是副将,若是胜了则可一举取回河西之地,若是败了,轻则退拒洛水以东,重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他没对她说,是因为说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只是想她了,便在明日出征前再来见她一面。

次日清晨,随着东边的太阳升起,随着天边泛起鱼肚般的光芒,这场秦魏之间的最后的交锋在少梁城外拉开了帷幕。

伴随着阵阵鼓鸣和悠远刺耳的号角声,崇尚火德的红色魏卒与漆黑的秦甲交融在了一起,战鼓雷雷,角声夺人,铁剑穿破了敌人的身体,嘶吼碎裂破晓的清晨,鲜血弥漫在荒芜的原野。


老秦公站在高丘之上,睥睨着厮杀的战场,身上的黑色大麾在寒风中鼓动,眼神精锐,像极了一匹凶猛的老狼,然后他挥手抽出了身侧的黑色宝剑……

魏姝在军营中,她一开始并不感觉着急害怕,因为她听到的都是魏军如何如何败退的消息,所以她心里很安稳,觉得这战肯定是会嬴的。
她便坐在矮案旁,咕噜咕噜的吃着热乎的汤饼,里面还有两块小羊肉,她吃的很香。

这样轻松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看见越来越多血肉模糊的秦兵回来,还听他们说,秦军落入了魏卒的陷阱,右翼几乎是全军覆没,遍地是被斩首的秦军。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惨白,她的声音抖的不行,问子车罟:“嬴渠,他是不是在右翼。”
子车罟面色更是难看,他说:“公子不在右翼。”
魏姝的心勉强的放下了一些,紧接着又听人说:“君上被围困再魏军腹地!”
子车罟一把扯过了那说话的秦军,眼里冒火似的,瞪着眼吼:“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知不知,军中传谣是重罪!”
那秦兵身上还都是血,很绝望的说:“将军,我就是从后方回来的,前方的队伍全陷进去了,带兵的是相统将公孙座,龙贾又率人围堵,全都是魏军!全都是!他们早就设好了陷阱!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们上午是假败!”
魏姝扯着他带血的铠甲,嘶吼着问:“那嬴渠呢,嬴渠他在哪?”
秦兵说:“嬴渠公子此刻率领着左翼骁骑营救君上!”
嬴渠去营救秦公,魏姝的心被拧紧了似的,呆滞了那么一刻,手松开了那秦军。
她开始慌了,来来回回的走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的汗像是水滴一样往外蹦,她问子车罟:“怎么办?嬴渠他会不会出事,他会不会被魏卒给伤了,会不会出杀不出来!”
子车罟也很为难,说:“姑娘先别急。”
别急,她如何能不急,她昨日连嬴渠道别也没道,他若是出了事,那她还怎么办,没有人会对她像嬴渠那么好。

……
“别让我担心”
……

她想起嬴渠说的话,她没有让他担心,但是他却总让她提心吊胆。
过了一会儿,子车罟声音高扬,说:“姑娘,你快看!”
魏姝看去,两个秦兵扛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正步履阑珊的往她的方向走来,那昏迷的男人胡子发白,脸上血泥交融,但魏姝看的很清楚,那人是看秦公。
她是疯了,也顾不得害怕秦公了,跑上了前去,扯着那秦兵大声的问:“秦公救出来了!那嬴渠呢!秦公子呢!”她吼的歇斯底里,嗓子都是哑的。
秦兵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给推开了,动作生硬。

魏姝蒙了,然后她看见了同样一脸血的狼狈的嬴虔,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去扯着他的甲衣问:“嬴渠呢,他人呢!”

嬴虔只是看着她,悲伤,绝望,无奈,这些情感交织在他眼里,还有一丝怜悯,怜悯眼前的这个瘦小无望的魏女。

魏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不然嬴虔怎么会如此悯恤的看着她,她一定是疯了,瞎了,她吼着说:“嬴渠呢?你告诉我,他人呢!”
嬴虔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魏姝很涣散,也不大声的叫嚷了,低低的问:“嬴渠,他是战死了吗?”
嬴虔说:“不知道”
魏姝说:“怎么会不知道,生或者死!怎么会不知道!”
嬴虔说:“他陷进了魏军里,没法营救。”

魏姝说:“你是说他还在魏军里,那为什么不去救他,派人去救啊!你不是他兄长吗!”她又开始吼起来,一遍遍的说着:“你是他的兄长啊!你是他的兄长!你不能眼看着他战死!”

嬴虔没有打她,没走骂她,他只是很难过,很悲伤的看着她,然后哽咽的说:“骁骑左营救不回来了,我们的人都战的所剩无几了,没有人了,没有兵了,这战,我们败了!”

魏姝去扯子车罟,说:“你去救他,他可能还活着!你去,你去啊!”可是子车罟只是难过的看着她,看着像只困斗之兽的魏姝。

魏姝就这么哭了,她跪在地上,身子往下沉,呜呜的哭着,她用手捂着脸,泪水就沿着指缝往下淌,渗进了土地里。
嬴渠就这么战死了,她眼看着,看着唯一对她好的人就这么没了,从此秦宫里就只剩她自己了,像是浮萍草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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