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是被他硬生生逼来的,范傲并没有强硬的禁锢她,他只是向她分析了其间利弊,他说,她就是逃回了魏国也没有意义,因为魏时还会将她送回秦国的,还说她如果这么逃了,会连累很多无辜之人,长玹,燕宛,包括秦宫里的那些守卫,都会因她受累,范傲长篇大论,先礼后兵,说的她心灰意冷,她就这么被他压到了秦营。
见魏姝准备爬下马车,范傲将锦帛收进了衣襟内,指着她的脖子,盯着她的眼睛,说:“把玉还我”
魏姝摸了摸脖子的玉,指腹划过上面的铭文,沮丧着脸从颈上取了下来,那玉是真稀罕,列国找不出第二块,她有些舍不得,小声嘀咕说:“我还以为你给我了”一路上他都没提这玉,她还欣喜呢,以为他就不要了。
范傲笑了一声,将玉挂回自己身上,嘲笑着说:“想的到美。”眉毛跟着挑了挑,指使着说:“去吧。”
魏姝没好气的礼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说:“诺”
她跳下了马车,范傲也是个痛快的人,一鞭子抽在了马上,骏马掀起前掌,嘶鸣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辘辘驶去。
她看见阵鸟飞过,喈喈啼鸣,白色的候鸟排空而去,像是宝剑割破苍穹,车辙漫漫而往,那是楚国的方向。
魏姝轻叹的一声。
她灰头土脸的转头看去,四下无人,遍地荒野,不远处秦营的火光映映。
她能闻到传来的阵阵谷香肉香,她饿了一天,饥肠辘辘的,胃里发酸,舌尖不断的分泌出津液来,她身子很小,走近了军营,也没人发现,但她没进去,而是在军营外的草丛里犹犹豫豫的,她不知要如何说与嬴渠。
“你是什么人!”
突然的高喝,紧接着许多的秦营都将她团团围住,一束束火光照着她。
她立刻说:“我是来找公子……”秦兵根本不等她说完,一挥手说:“压走!”左右两个秦兵将她腾空架了起来。
魏姝吓坏了,双脚凌空扑通着,叫道:“我要见秦公子!”
……
军营里
嬴虔正钻研着此战地势,洛阴一代位于韩魏相切处,其地有天险相傍,坐拥陡峰,易守难攻,然却非旧攻不下之地,他精于用兵,堪于此任。
秦兵的身影打在军营上,嬴虔听见女孩的声音,有点耳熟,那人高声嚷着:“你们不能杀我!我要见秦公子!”紧接着,秦兵在帐外请示说:“公子,在外寻守,发现此人蹑手蹑脚,鬼鬼祟祟!”
“哦?”嬴虔抬手将羊皮图鉴卷随意的对折上,坐到软垫上说:“带进来!”
魏姝被架进了营帐里,随即被一把丢到了地上,她被摔的浑身酸痛,吵着说:“我要见嬴……”她看见了嬴虔,一下子就噤声了,嘴巴还微长着,她是要见秦公子,却不是这个秦公子!
嬴虔一身铁衣战甲,目光很冷,脸青的像铁,不过肿却消了不少,他看着她,眼里闪过了杀意,魏姝抖的筛糠似的。
他的目光很逼迫,带着侵略性,他问道:“你要见我?”
魏姝是愣的,但脑子里却闪过了许多,芈氏是嬴虔的生母,芈氏要杀嬴渠,弄不好这个嬴虔就是同谋,她不能说实话,心里警钟长鸣,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傻着。
嬴虔冷笑了一声,他早就想杀了她,没想机会自己来了,求之不得,他冷声吩咐道:“你们退下,此事不准向他人提及,违者军杖三十。”
“诺”
魏姝看着秦兵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这种害怕更甚了,她也是没出息,软趴趴的瘫在地上,眼睛红的像狡兔。
嬴虔见她这幅样子,更是鄙夷:一个没用的东西,魏国的软骨头,也配缠着嬴渠。他不关心她跑来的原由,左右也是要死的,不过他很费解,这魏女是怎么跑出的秦宫,还有她怎么这么快的脚程,竟能撵的上大军,他的疑心很重,认定了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嬴虔问:“你是怎么出的宫?”
魏姝没有说话。
嬴虔皱着眉头,又问:“什么人助你?”魏姝还是没有吱声。
嬴虔没想她的嘴还挺难撬开,又说:“不对你动刑,你是不会开口的。”
魏姝不是不想开口,她吓的脑中涨白,躯干也不受控制。
嬴虔更阴沉了,他觉得没面子,他抽过一旁的油亮的马鞭,一鞭子抽在了她身上,长鞭抖过空中,嗖嗖的,一鞭子下去,衣裳被抽裂了,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把碎裂的衣裳都染红了,冰冷的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血腥味,伤口很疼,火烧过也不过如此,整个皮肉都裂开一样,她疼的眼中发黑,差点就昏了去,瘦小的肩膀不断的抖动。
她以为自己会像那些人一样惨叫,然而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和长玹一样,她也像是个闷鼎,汗水从毛孔里滴了出来。
她感到了羞耻,她是公侯女,是魏国的公室,她的身份不比嬴虔卑微,却像个奴隶一样跪在地上被人鞭打,很羞耻,很屈辱,她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滚,比淌血的伤口还要烫。
她没叫出来,嬴虔更加的愤怒,挥手又是一鞭子挥下,抽在了她的右肩上,她细腻的皮肤经不起这样的鞭打,眼中昏白,她还是没有叫,咬着牙,牙根发酸,一鞭又一鞭子。
嬴虔不是在审问她,他是在泄愤,在报复她,真可笑,报复一个弱小的女孩,他要这么把她鞭挞直死,因为他讨厌魏人,厌恶魏女,又或者因为她曾放纵她的奴隶把他打的口吐鲜血。
她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的鞭子,疼的没有了知觉,但她始终一声不发,她想起了长玹,想起了魏国飘雪的那日,天气好像也是这么冷,冬天像是永远都不会结束一般,比往年都要漫长而寒冷,他也是这么倔强的忍着鞭打,挥动着的油亮的鞭子沾着自己的血,却一声也不吭,闷的嘴里含血。
原来他不是没有痛感的,而是不愿屈服,无声原来是种反抗。
她恍惚的知道了,长玹,他的心里是不甘卑贱的,原来人的骨头也可以这么硬。
她看见了一个身影,恍惚的看见了那双碧色的眼睛,她一想他,就能看到他,还真是有意思,她想母亲时就不会如此,她这么想着,身子越来越沉,像是铁锁栓着她一样,母亲没说错,这秦国可真是食人饮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杜杜投地雷一颗。
原来是土豆啊地雷两颗。
破费了~
第12章 十二
长玹不在咸阳,他也在大营里,身披铠甲,皮革勒带,腿绑行滕,里着缚絮衣,足蹬单梁长靴,这身像样的装束让他看起来像些样子,扎实的皮革和长靴使他免于受冻,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两日下来已经消瘦的脱相了,只剩下一双碧色的眼睛埋在额前的碎发下,嵌在发青的眼眶里。
他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好,他抬起手臂,肩上的伤口就像是要撕裂。
他被安排秣马,这活很轻松,只需要将马食堆进食槽里。
他看着并在槽前吃食的马,它们的嘴在嚼动,牙齿呼着黄垢,不时喷出腥臭的草沫子,脏极了,声音也是呼哧呼哧的,一匹挨着一匹,屁股挨着屁股,慢腾腾的咀嚼,他以前就是同这些畜生住在一个草圈下的,那时他倒不觉得它们这么脏。
两个秦兵走了过来,他们将手里的火把扔进了釜里,然后牵出了两匹瘦马,一个说:“刚见着一个小姑娘被带进了统将帐里,听口音像是魏女,你说会不会是间谍。”
另一个说:“那魏女不过十岁,谁敢用她当谍,莫提了,这事不准人议论。”
长玹正将怀里的草食往槽间堆放,他听到了这话,统将,那是嬴虔的军职,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抱着干草的手臂紧了紧,他的身子躬着,沉默了片刻,随即将怀里干草扔到了地上。
秦兵鄙夷的看着他,一个奴隶,整日的把脸埋在乱发里,容貌也看不清,现在连秣马的活也不屑做,秦兵张嘴吆喝着说:“捡啊!”啊字没说出来,那个举止怪异的短发奴隶已经走了。
秦兵更怒了,撵上去说:“跟你说话呢!你没长……”
长玹一把的攥住了秦兵的胳膊,指结用力,秦兵便疼的诶呦诶呦的,抬腿去踹他,长玹像是有此预料,左手扔是攥着秦兵的胳膊,右手则扯住了秦兵腰间的革带,他的手臂用力,便将秦兵举到了头顶,然后猛的将他摔在地上。
秦兵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碎开了一样,接着长玹躬腰,又要去提他。
而秦兵呢?他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他看见了长玹的眼睛,原来这个奴隶的眼睛是绿的,像狼一样冷漠凶狠,秦兵哆哆嗦嗦手脚并用的爬着。
“别伤他!”一声高喝,白英捧着碗热乎乎的肉羹跑来,白英看着吐血的秦兵和这一片狼藉,脸吓得煞白,杀人是死罪,尤其是杀军人,白英上下喘着粗气,对长玹喊道:“别伤他。”
长玹抬眼看着他,透过额前凌乱的碎发,四目相触,白英打了个寒颤,他看见了长玹眼里的杀意,真的很吓人,像是要把他们撕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