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喜欢她
她自是知道的,但是当她亲耳听到嬴渠认真的对嬴虔说出这句话时,她只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稳。
她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其实是很孤独冰冷的,但是还好她有嬴渠,这么多年来嬴渠保护着她,相信着她,给她依靠,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嬴虔更加的愤怒了,他高声:“你难道忘了君父生前……”
“嬴虔!”嬴渠突然厉声的打断了嬴虔,脸色也变了,变的惨白,丝毫没有了刚刚的平静。
君父?老秦公?
魏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猜不出来。
嬴渠看向她,异常冷静的说:“你先离开”
魏姝挣脱开了嬴虔,俯身离开,她看见了嬴虔的脸,也是惨白的。
魏姝离开后,殿里陷入了长期的沉默。
嬴虔太失礼了,太放肆了,此刻嬴虔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怕的,总之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嬴渠看起来非常平静,也不像是生气,但嬴虔怎么就会那么害怕嬴渠呢?
嬴虔回想起芈氏被赐死那时,想起了嬴渠那双冷静平淡的眼眸。
嬴虔忽的知道了,因为嬴渠是没有喜怒的,不管是要杀人还是要佳赏,他都是那幅平淡的样子。
他可以说笑着当众砍了獂王的脑袋,也让蓝田君被猛虎活活咬死,他其实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善良,他的手段非常狠毒而且还非常的残忍。
这样的人很可怕,很无情。嬴虔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这个温润的弟弟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呢?
又过了许久,嬴虔开口,为难又懊悔的说:“君上,我只是……”
嬴渠打断了他,淡淡说:“寡人的处境很危险”他的语气很平淡,然后叹息道:“那些老宗室视寡人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因嬴渠这一句话,嬴虔又心生悔恨了,他回想起刚刚的自己,只觉得太过激动了,太口无遮拦了,魏姝是个女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无疑是给嬴渠火上浇油,他行事怎就能如此莽撞。
嬴渠叹道:“寡人需要一个外臣来当寡人的口,当寡人的剑,替寡人说话,必要之时还要代寡人出手。”
“那也不该是魏姝”嬴虔的声音低了许多,但仍是很抱怨,他虽是抱怨,却也清楚不会有比魏姝还要合适的人选了。
嬴渠没有说话,他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难道他不想把她永远的留在身边吗?私心肯定是有的,哪怕有一点也是有。
他知道自己是疯了,是被迷惑住了,但他心甘情愿,就像是沾上了会上瘾的□□,明知后果是万劫不复,明知是十分危险,却还是甘之若饴耽溺其中。
嬴虔又劝道:“君上,君父那事,她迟早会……”
“不会的”嬴渠忽的打断了他,他怕君父暗杀魏家的事被人知道,怕,甚至怕到连听也不愿听,心里慌乱如麻。
嬴渠说:“不会让她知道,不会的,不会”他连说了三个不会,不知是为了安稳嬴虔还是为了警告自己。
嬴虔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话。
魏姝泡在热水里,身体的寒意瞬间退了大半,袅袅的热气蒸的她额头微微出汗,很舒服,燕宛顺势又添了桶热水。
她的黑发如墨,柔顺的似锦缎,皮肤白皙无瑕像是羊脂凝成的,嘴唇殷红,凤眸潋滟,她沉默了一会儿,问燕宛说:“我离开秦宫之后,宫内可曾发生什么变故?”
燕宛说:“没有”取过干净的白巾来给魏姝擦身子,又说:“最大变故要属芈氏夫人了”
魏姝问:“芈氏?她不是病死的吗?”
燕宛说:“怎么会,是给先君陪葬,还是君上赐死的,听蟠殿的寺人说,芈氏去的可惨了。”
魏姝问:“除此之外呢?”
燕宛说:“没什么了”
出了内室,魏姝就看见了嬴渠。
他正坐在矮案旁,他也看见了她,没说话。
魏姝的发还没干,淌着水,但是衣裳整齐,没有丝毫不妥。
她端坐在他的对面,说:“君上来多久了?”
嬴渠说:“刚到”
魏姝沉默了一会儿,说:“君上是来撵我的吗?”
嬴渠就笑了,说:“寡人说的还不明白吗?怎么会撵你?”
魏姝也笑了,然后道:“姝儿可以问君上一句话吗?”她的样子很郑重。
嬴渠依旧是笑着的,淡淡的说:“可以”
魏姝问:“嬴渠哥哥此前为什么非要将姝儿送出秦国?”
嬴渠没再笑,但是也没有慌乱,看起来很冷静,很平淡,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你当真想知道?”
魏姝说:“想,非常想”
嬴渠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道:“当初君父听闻你父母之事后,想暗中将遣你于魏王。”
魏姝很不解,声音一下子高了,说:“为什么?我父亲不是为了秦公做事才会招致灾祸的吗?秦公他为什么这么要把我交给魏王。”
她尚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但她相信了嬴渠的话,因为赵灵也说过她的父亲是因为帮秦公做事,背叛了魏王才遭至杀祸。
嬴渠沉默了,他没有看她的眼睛,不敢看,心已经乱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的骗她,没办法,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痛苦,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是魏王的要求,秦国打不起。”
魏姝身子在抖,气的,悲的,她说:“因为打不起,就要把我送回给魏王,魏王会怎么对我?一定会杀了我!杀了我!秦公怎么就能如此的薄恩寡义!我的父亲是为了他效命才……”
“别说了”嬴渠将她搂进了怀里,手抚着她的黑发,心里像是千万针扎,单单如此她就这般愤怒,若她知道了真正的真相呢?
她一定会恨他的,会恨死他。
他的心一紧一胀的收缩着,恐惧,心疼,无奈,酸楚,他也分不清了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只是抱着她,一遍遍的说:“别说了,别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好些了,没有刚刚那么激动,那么愤怒。
她平静了下来,知道这是一个君主该做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个魏女的性命哪里比的上秦国万民。
她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她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清俊的面容,白皙的皮肤。他不是俊美的男子,却好看的恰到好处。
他的怀抱很温暖,肩膀宽阔,足够她依靠。
她说:“那你呢?你会为了秦国把我抛弃掉吗?”
她还是问了这种愚蠢的问题,女子大都是如此的,很多问题,明明心里知道答案,也知道问出来会很愚蠢,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那一点点的安全感,哪怕是欺骗,至少那一瞬是快乐的。
嬴渠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那里面是惶恐,是期待,他的心化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会,永远都不会。”
魏姝笑了,眼里还带着泪花。
嬴渠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忘了长玹,我们重新开始。”
魏姝的笑凝在了唇边。
嬴渠看着她的眼睛,说:“人不能永远的活在过去”
魏姝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半低着头,没说话,过了很久都没说,久到嬴渠以为不会有回复。
看见嬴渠起身离开,魏姝突然开口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嬴渠回头看着她,笑了,说:“寡人准了”
魏姝也笑了,她的心里很温暖,其实她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很快就到了要回咸阳的日子,魏姝不想回去,早上燕宛唤她起床,唤了两声也不见魏姝有反应,她正要去轻推魏姝,嬴渠就进来了。
燕宛要行礼,嬴渠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嬴渠今日着一身黑色锦衣,腰配玉璜,袂绣红色双龙纹,自当了秦公他就很少穿白衣,其实白衣更适合他。
他看着裹被睡觉的魏姝,笑了笑,道:“起床了”
魏姝睁开了眼,看着他,笑道:“不想回去”
嬴渠也笑了,道:“就这么喜欢雍城?”
魏姝说:“是咸阳的宫殿太冷了。”
嬴渠笑道:“好,等回去寡人就把咸阳宫拆了,重建。”
魏姝笑道:“那等建好了姝儿在回去。”
嬴渠伸手去掀她的被褥,魏姝碰到了他的手,冰凉的,她笑道:“别掀,君上的手太凉了。”
嬴渠说:“寡人的手凉?”
魏姝把被褥裹严,点头道:“是,君上的手冷的就像冰”她记得他的手以前不是这么凉的。
嬴渠微笑道:“那么凉?”说着他便去摸她身侧的痒痒肉,又凉又痒,魏姝咯咯的笑,身子扭动着躲闪,脸都笑红了,道:“君上别闹了,姝儿给君上暖暖。”说着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再用手压在他的手上,轻轻摩挲,她的手很暖,隔着衣物的肚子也很暖,就像是个温暖的小暖炉。
嬴渠的手下是她平坦的小腹,他想那里若是能怀上他的骨肉该多美好幸福,但是他没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道:“再如此下去,寡人也要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