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不远千里来我北幽,风尘仆仆,旅途劳顿,若有事宜,不妨日后计议,先行休息便是,还望世子殿下代朕向南岳陛下言明交好之心。”弋栖月面色如常,徐徐说着。
若她不是君主,她怕是早已冲下阶去,一剑斩了这厮。
若她身后没有北幽无辜的百姓,她怕是早已振臂一呼,同南岳来个鱼死网破。
可如今,身为帝王,便被束缚了一层无形的桎梏,所念所想,须得有你的江山,你的百姓。
“陛下英明,泽多谢陛下,那便先行告退了。”耶律泽起身行礼,弋栖月手臂微动,一旁,王公公便行礼称是,手臂一摆带着南岳众人下了堂去。
当夜,冷月,寒星。
养心殿里灯火缥缈。
弋栖月坐于案前,光亮映在她面上,忽晴忽暗,晦明变化。
“陛下真真是绝代佳人,便是案前静坐,也是一番不可方物。”一旁,耶律泽坐在案旁,眸中光芒微微闪烁。
弋栖月一言未发,却听他继续道:“无论是龙袍,常服,武服,还是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苍流服饰,都掩不去陛下的美。”
弋栖月略微颦眉,只是抬了抬眸子瞧了他一眼。
“陛下不论是肃立、静坐,还是装跛脚之人,都是惟妙惟肖,却各有一番美感。”
耶律泽滔滔不绝。
“世子今日前来,恐怕不是来说此事的。”弋栖月不待他说完,冷冷启口,打断道。
耶律泽忙赔笑道:“泽自是知晓,月下相逢,朝堂之上,陛下对泽是心有不满的,可平心而论,泽虽是南岳世子,不过也只是世子罢了,并非掌舵之人,朝堂之上,委实不过是带句话给陛下来,一字不差的。”
弋栖月轻哼一声,美目里闪过一丝冷光。
她早便料到如此了,耶律泽再狂,怕也不敢再即位之前同北幽交恶,朝堂上的一番话,自然是替那南岳耶律拡带的。
“至于月下相逢一事,也绝非是泽有意阻拦陛下,委实不过是一场偶然,碰巧罢了。”耶律泽又笑,一对桃花眼分外烂漫。
弋栖月心下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偶然?”
耶律泽颔首:“泽那日不过是觉得屋中太过压抑,那古木又刚刚好,不想却逢着了陛下,也算是缘分罢。”
说着,他一勾唇。
弋栖月听着,心下冷笑——这也能叫‘缘分’?这南岳世子,真真是油嘴滑舌,搬动是非!
“不过泽眼拙,那日虽是瞧着陛下气度不凡,但并未猜到竟这般尊贵,俗话说有眼不识泰山,大概说的便是泽了,那日多有冒犯,过意不去。”
耶律泽笑言,忽而从袖中执出一块月白微微发蓝的圆玉,圆润可爱得紧,双手递给她去:“这玉非是国家间的礼物,而是泽给陛下陪个不是,还望陛下收下微薄心意。”
弋栖月并不马上去拿,低下头去瞧着这玉,月白色,在夜里显出几分暗蓝,莹莹的煞是好看,孰是那外形、花纹,皆是圆润而不显生硬,毋庸置疑,这是一块儿上等的美玉。
而耶律泽的言语也分外有趣,可谓一语双关,所谓‘非是国家间的礼物,而是泽给陛下陪个不是’,一来是送玉,而来,恐怕是他的立场。
“阁下此来不必送玉了,那晚之事既是知晓,也不必掩藏。”弋栖月反手取了之前那晚他送予自己的玉佩来,言语里毫无波澜。
耶律泽一笑,这女皇陛下精明得紧,此番拿出那晚的玉佩,是摆明了可以考虑同他合作。
“不过你也别想蒙混过关,那晚朕着着银制面具,遮了眉目,阁下既能认出,就断然不是巧合,不妨坦诚而言。”弋栖月的凤眸里寒光一闪。
“陛下果真是贤明聪慧,不错,在陛下离开之后,泽的确是又在那里藏匿了许久,以至于有幸见到了陛下的真容,颇为惊艳。
不过,这一切,委实不过是因为——泽想要结识婚礼那场闹剧背后的高人,如今看来,陛下真是厉害人物。”耶律泽眯起眉眼,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另外……陛下,若不是泽那日派人暗中拖住苍流弟子,陛下离开苍流,恐怕会更加困难呢,所以,泽有错,却也算是赔罪了罢。”他一笑,那盈盈的笑意却让弋栖月心下生了几分寒意。
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呵,那朕可要多谢阁下相助,只是不知,阁下堂堂南国世子,何故要如此奔走?”弋栖月眸光一闪,淡淡道。
在短短的时间里,这耶律泽不远千里,从南岳皇宫到南部三州,再到北幽都城,估摸着,真真是马不停蹄,而通常情况下,世子居中,无需这般奔波操劳,须得这般做事的,多半是那些王爷们。
弋栖月心中由是存疑,难道说——这耶律泽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对于南国的皇位极度没有安全感,生怕有朝一日大权旁落,故而才有心交好于她?
不过,虽说是虎狼之盟,但只要自身不出血,又能有肉吃,何乐而不为?
第一卷 082 月圆之时
耶律泽闻言,身形一滞,不曾想到女皇陛下竟会敏锐至此,他攥起的拳微微用力,沉默了半晌,终于沉声道:
“陛下可知,所谓一国之王,并非只一嗣,泽虽有幸,生为长子,立为世子,可才干实力,不可仅仅依年岁而论。
南岳虽不似北幽重礼法,可如果说要靠做那等不仁义之事来谋求认可,也是不妥,泽更是不屑,因此,如今泽所能做的,不过是提高自己的能力,让父皇更加信任罢了。”
弋栖月闻言一笑:“南国能有这般优秀的储君,真乃国之大幸。”
她一挑眉,玉手覆上一侧的一张折子,又道:“不过,依朕所知,同殿下年龄相近的,皆是姊妹,南国除世子外,年纪最大的皇子,也只十二岁,朕说句不当说的,殿下怕是多虑了了,此番殿下奔波如此,一来二去,却是替臣子做了不少事——本不需这般忙碌的。”
耶律泽闻言心中叫苦,不曾想到这北幽的女皇陛下年纪轻轻,心思竟会这般敏锐,真真是一针见血!
他咬了咬牙,半晌,终于低声道:“此乃南国内部之事,也是虚无缥缈,本不应告知陛下的,还望陛下恕罪。”
弋栖月一笑:“这等虚无缥缈的事,许是你说了,朕都只当个消遣;如今世子都不肯说来一听,朕却是信不过殿下的诚意了。”
她眼神一转,盯着他仿佛是一匹饿狼:
“不过,所谓合作,目的便是双赢。
现在殿下这般紧张,朕也不由地猜测——殿下此番想同朕合作,恐怕同这难言之隐也有关,朕本是无意揣测,但是既是合作,总要摸清这因由,否则,朕也不能心安。
殿下也请放心,此事,再无第三人会知晓。”
耶律泽闻言咬了咬牙,终于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只盼陛下说到做到。”
弋栖月颔首:“这是自然。”
耶律泽沉默了许久,半晌,启口道:“父皇偏爱一朝中宠臣,每有兴致,便以城池相赠,一日数时与其同处攀谈,欢悦不自知。”
在他看来,父皇这般偏爱那青年男子,只怕那男子乃是父皇的私生子。
弋栖月闻言颔首,眸底的精光闪过得飞快,心中再次想起了那日烈倾字条上的话语——这南国之王,和那宠臣,难道真的是……龙阳之好?
“殿下真是一等一的敏锐,不过,朕以为殿下怕是有些许多想,每遇贤士,鼓瑟吹笙以迎,正是贤君所为;赠个城池,也是小事,八成是南国陛下欢喜。不过……殿下如此,防患于未然,也是极好。”弋栖月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这一晚,耶律泽同弋栖月,便达成了一番秘密的协定,这一协定,不曾让第三人知晓。
南国的使臣队伍在北幽停驻了数日,算是两国交好,之后终于整装而去,可耶律泽在朝堂上留下的那一番关于南部三州的话语,却烙在了每个北幽人的心底,这个烙印分外屈辱。
当晚,送走了使臣,明月是一番盈盈的圆满。
弋栖月坐在案边批改着折子,耶律泽此来风波不小,不少朝臣都呈递奏疏,对南国的嚣张行径泣血抨击,自也是有几个聪明人,譬如她的老师邱偃,那一番话语鞭辟入里,说明的便是暂且息事宁人,不加声张,毕竟如今的北幽禁不住内忧外患的双重危急,当先缓住一方。
这几日事多,攒着的折子也是不少,弋栖月的手和眼仿佛是无时停歇的。
正是一派忙碌,却只觉门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舒缓温柔,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香甜的气息。
“陛下。”那来人轻声唤着。
弋栖月抬起眸子来瞧着面前的炙,他今日着了一袭黑色的长衫,点缀和领口、袖边皆是殷红之色,映着他那瓷玉般的肌肤愈发显得俊美,他的长发束得松散肆意,可偏偏显出几分隽逸之美。
她瞧着他放下手中的糕点,一笑,可心里却忽而也漾起了一丝莫名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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