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不清如今过了多久,只知道炙从那日至今不曾入睡,方才由她吻着他的眼眶,他竟是不知不觉卸力睡了过去。
弋栖月定了定神,举步跨出这门去,反手轻轻关上那门,瞧见四下无人,忽而一个扬唇。
——夜宸卿,你何来如此自信,连侍卫都不曾设,当真以为,朕入了你这夜云天,便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逃出?!
弋栖月索性沿着那左侧的墙壁向前走去,这夜云天内也的确是百转回廊,几盘几绕直要将人弄得晕头转向。
走了一会子,才见前方,一个蒙面女子一袭黑衣,见了她略一停顿,随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姑娘来了,婢子恭候多时了。”
听这女子叫她为‘姑娘’,弋栖月心下了然,忽而一笑:“你们主子可是差你带我去见他?”
那女子一愣,便也颔首:“是。”
弋栖月也不迟疑,一扬袖子,沉声道:“那便请在前面带路罢。”
那女子颔首,并不多言,便引着她走着。
这一路左右回转,可她弋栖月只顾着记路——倒也不需多,但至少是要记得如何回去的。
在一扇乌木门前,那婢子终于停了脚步,抬起左臂来行了个礼,不再说话,只是示意她进去。
弋栖月颔首,只道是这夜云天之人各个蹊跷得紧,却也无意深究,推门便走入门去。
那门里,乳白色的帷幕遮挡下,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高大,有些清瘦,弋栖月眯起眼睛来,静静瞧着那身形。
待她站定,那人影一晃,仿佛是请她坐下。
弋栖月行至一旁的椅子旁,却是不坐,转过身来,忽而一笑:“怎的,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那帷幕动了动,却无人说话。
弋栖月施施然走进几步,又是一笑:“怎的也不抚琴了?也不说话,那又何必叫我到此处。”
那帷幕里的人影依旧是沉默,半晌,忽而响起一阵琴声来,悠悠的是一曲相思。
弋栖月颦了眉来,忽而又向前走上几步,逼近那帘子。
如果是他的话,那个男人心里冷得如同一块冰,岂会对着她弹相思呢?
她沉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想要撩开那帘子。
谁知,她方才伸出手去,便只听‘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弋栖月一愣,骤然一抬手臂,撩开那帘子冲了进去,可那帷幕里已无人影,只剩下一张古琴了,她伸手拂去,却见那琴板之上,隐隐约约是殷红的血色……
一旁,飘然而下的是一张字条,她接在手中。
——明日午时,夜云天外,黑漆马车。
笔迹,她还不识得。
-
弋栖月同百里炙回到宫中时,自二人离开皇宫,已有十日之久。
宫里的丫鬟公公们私下都说,如今风水轮流转,西国三皇子——公子炙得了陛下专宠,真真是专宠十日,日出不朝,果然那公子炙本就俊美非常,加上那温柔的性子更得圣心。
而那昔日里最为受宠的夜氏公子,竟是不急不躁地闷在屋中,足足弹了十日的琴。
他仿佛不知疲惫,那曲子未变,一曲是送别,一曲是相思,听下人们说,昔日里夜公子会弹的曲儿分外多,如今却只这两首,也不知是为何。
至于那东咎国新来的淮川公子,则也是日日闷在处所,轻易也无心出去瞧瞧,如今宫里的花儿开得分外绚烂却无一人观赏,繁华之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萧条。
养心殿里,弋栖月听见外面的动静,几步上前开了门,却见湛玖垂着头跪在门外,那他高束的头发落落垂下,他跪的很正很稳,以至于长发都鲜少晃动。
“陛下,臣下疏于职守,前来请罪。”湛玖咬着牙低声说着。
弋栖月垂下眸子瞧着他,平日里的湛玖简直如一块儿硬铁,对她的要求和命令皆是绝对服从,毫无差池,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内疚的模样。
自打她遇见他。
湛玖本不是个侍卫,而是一个自幼被培养的杀手,而那培养者,正是那原来的皇帝——弋擎天,弋擎天得知弋栖月未死,便派出了这个在宫中培养多年的杀手,前去取她的性命。
湛玖在宫中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按宫内要求,成年的未曾去势的男子,是不得在宫中任意出入的;因此他和同伴训练的地方暗无天日,难分早晚寒暑,这也是弋栖月第一次见他,他的面色白皙乃至苍白的原因。
而之所以叫湛玖,是因为他是湛氏手下的第九个杀手,在他之前,自然有湛柒、湛捌之流。
第一卷 078 初见
弋栖月第一次见到湛玖,是在她刚刚逃出苍流时,在一个村镇边上的密林里。
一袭黑衣的少年从树上忽然落下,身形如同鬼魅,面色白得不自然。
弋栖月无意暴露身份,任由他举刀架在她颈项上。
“说,这是哪里?”他冷冷地开口,刀刃抵着她的脖颈。
弋栖月失笑,如此气势汹汹,竟只是想要问个路,见他身手不凡也无意硬杠,只是笑道:“迎水镇,这镇子是个千年古镇了,因镇子旁那泓未曾干涸结冰的清澈见底的溪水而得名。”
她身后的湛玖沉默着,也不肯放下刀来,拧着那刚毅俊秀的远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阁下为何至此呢?”弋栖月一笑,施施然开了口,这男子气质非同常人,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还是莫同他交恶为好,若是可以,多摸清些他的底细,则更好。
湛玖迟疑了一会子,半晌,终于启口,声音依旧是冰冷而又严肃:“你可知,这一带……”
他停了停,手上又加大了力气,终于又说着:“这一带,可有卖食物的地方?”
这么一句话,他说得格外严肃。
弋栖月闻言一愣,脖子在人家手上,为了保命也不敢笑出声来,强忍笑意道:“自是有的,公子想吃什么,若是行的方便,不若由我带你去罢。”
身后的湛玖又陷入了沉默,半晌,那架在颈项上的刀刃终于一松:“那便麻烦你了。”
说是一句感谢的话,却依旧平平淡淡不带感情。
弋栖月在前面引着路,他便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心下惊奇着男子竟是分毫不知世俗之事,也是愈发警惕了。
可后来,她才发现有更为‘奇特’的事情,在店小二寻他结账时,这厮竟全然不知金钱为何物,了无头绪之下竟抓出佩剑来要抵了饭前,话也不肯多说,她心下一软,将他的剑按了回去,替他付了这顿饭钱。
她不知,这微不足道的几两银子,最终救了她的性命……
-
“湛玖,你好大的胆子,连主子的命令都敢违抗,不要脑袋了吗?!”那日屋中溅血,整个屋子里都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又是一个黑衣男子现出身来,手里的那把剑明晃晃的袭人眼,方才他转了剑花从背后刺她,便是湛玖上前挡了下来。
湛玖颦了颦眉,眸子里满是惊讶:“我……不曾违抗过主子的命令。”
那黑衣男子一凛眉,一边指着弋栖月,一边冷声道:“那你为何要袒护她?!须知,她便是此次主子命你我杀死的人——弋栖月。”
弋栖月闻言一愣,她此前的确不知晓,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湛玖本就是口风极严的人,自然是不会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的任务要求,而弋栖月为了少惹是非,自然也不会去问;赶上湛玖又是极为不通人情世故,随着她几日,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要问。
荒唐人,便也做出了荒唐事。
湛玖闻言一愣,身形陡然一震,继而转过头去瞧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惊讶。
“你……便是弋栖月?”他忽而启唇问道。
弋栖月也知逃不过了,这两个男子如今身手皆是不凡,年纪又大于她,想必她的气力、体力也不能同二人相较,若是说熟路熟悉道路,简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这两日,她已然带着湛玖逛熟了这迎水镇。
湛玖若不是痴傻,估计也摸清楚路了。
之前当真不知世上会有这般凑巧之事,如今看来,何异于自掘坟墓?!
弋栖月拢在袖管中的手兀自攥紧了那短匕,她颔首道:“不错,我正是弋栖月,却是不知,我只是个寻常女子,怎的便会招致杀机?!”
她说着,明知无法脱逃却依旧不卑不亢。
心中觉得自己现在分外可笑——如同寻常人见了那饥饿无比的大猫,明知必死无疑,却一定要高声吼上几句,也算是为自己保存尊严。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主子给的命令,我们便来杀你!”那黑衣男子晃了晃长剑,冷声说着。
而湛玖,立在一旁一言未发。
弋栖月咬了咬牙,沉声道:“既是没有余地,阁下便是执意让在下死得不明不白,没个油头,如今你二人皆是男子,身高体壮,而我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论功夫论气力,皆是比不过你们的,汝为刀俎,我为鱼肉,阁下要杀要剐便请随意,只是莫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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