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泰听出话里意思,脚步一收,抱拳作揖:“谢娘娘提醒,末将改日再来。”
说着,他转身,背道而驰,绕出保和殿的视力范围,忽而溜进一条小道,往坤德殿的方向急行而去。
坤德殿
鎏金白鹤亮翅的铜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母丁香。
杜皇后很是不满盯着下座上的人,斥责道:“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保和殿找本宫!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吗?”
杜子泰顾不上礼数,把茶盅里的乌梅汤喝干净,点头道:“娘娘,您的话末将谨记在心,这不是事出突然,才慌忙火急来找。”
到底自家兄长,杜皇后语气稍缓,拿起手边的九凤描金的杯子,抿一小口,问:“又为何事?”
杜子泰把怀里的匿名信拿出来,交由宫娥递呈过去。
杜皇后拿过信,仔细看了遍。两道柳眉凝紧,神色微愠:“哥哥,这信是哪来的?”
杜子泰掩饰不住兴奋,早就想抓住温伯公的小辫子狠狠敲打一番:“不晓得谁放我案桌上,起初我也怀疑有人栽赃陷害,叫人去查,果然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与温伯公来往密切。”
他只字不提信上举报内容,知道温伯公的做法触及皇后妹妹的底线,等着看笑话。
杜皇后听罢,沉默半晌,声音透出寒意:“能放你案桌上,除了枢密院的人还能有谁?哥哥,信上内容本宫已知晓,自会处理,但往后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不要被覃炀他们当枪使!”
杜子泰被骂得一愣,要说心里完全不明,不可能,但有人愿意和他同一战线,对付出言不逊的温伯公,他很乐意当这个枪。
“娘娘教诲,末将谨记。”回过神,杜子泰抱拳示意,更多像是做做样子。
杜皇后叫宫娥们都下去,单独和这个教不熟的哥哥说话:“不要谨记,谨记。要真往心里去,哥哥!难道光湘郡主私下不提点你两句吗?”
再想到光湘郡主对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思算了,到底是侧室所生之女,即便长在亲王府,刻在骨子里小家子气的陋习改不掉。
杜皇后语气带有几分嫌弃:“罢了,本宫指望不上她。”
杜子泰知道自己皇后妹妹对嫂子多有不满,两边都不想得罪,和稀泥:“其实光湘郡主私下体己娘娘辛苦,跟末将时不时提点一二,说万事不要搅是非,别给娘娘添?烦。”
光湘郡主能说什么,杜皇后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她冷哼一声:“哥哥话没说完吧,光湘郡主肯定还会说,出任何事先自保,且莫管旁人如何。”
杜子泰一怔:“娘娘怎么知道?”
杜皇后想起以前的事就来火:“当初一心劝你娶光湘郡主的嫡姐为妻,你不干,嫌人家身材脸蛋不如她!现在本宫想问哥哥,懂不懂色衰而爱弛,难不成光湘郡主永保及笄容颜?!”
杜子泰读书少,面露难色问:“敢问娘娘,刚刚您那句色衰什么弛,还请明示。”
“你!”若不是看是同母兄弟,真想扒了此人皮,看看长得人脑还是猪脑。骂了一句愚不可及,把杜子泰赶出宫。
而杜子泰前脚出宫,杜皇后就派人叫齐淑妃来。
她叮嘱:“近几日,皇上头风病犯了,你明儿去保和殿送药,好生侍奉身侧。”
齐淑妃福礼应是。
杜皇后赐坐,上茶。
齐淑妃虚坐一旁,等待下一个指使。
杜皇后语气平心静气,淡然若水“听闻齐修编与你关系不错,感情胜似亲兄妹。”
齐淑妃低头应声:“得娘娘关心,臣妾与齐修编偶有来往,不过是诗词歌赋,大家书画一类闲谈雅致。谈不上关系匪浅。”
“无碍。”杜皇后眼底透出讽刺,一个外室抬进府的非婚子女,怎会入得了嫡长子之眼,齐贤肯与她说话,定碍于“淑妃”这个身份。
讽刺归讽刺,这颗棋子用得顺手:“你若抽空遇见,帮本宫打听一个人。”
齐淑妃恭恭敬敬道:“莫说替娘娘打听一个人,就是替娘娘奋不顾身,也在所不惜。”
决心表得动听。
杜皇后面色微霁:“翰林院新提携的国子监祭酒,有些时日,本宫看着面生,不像燕都人,齐修编应该知道一二。”
话点到为止,齐淑妃也知道该如何去做,陪皇后说会话,便起身告辞。
刚出宫门,齐淑妃贴身宫女,上前几步,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道:“淑妃娘娘,看来宫里传长公主与齐驸马感情不和是真的啊!”
“别胡说!”齐淑妃眼底划过一丝凌厉,又瞟一眼坤德殿的正宫大门,“要让皇后娘娘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宫女被唬住,连连说是,等回了齐淑妃寝宫,才歇下防备,继续刚才的话题:“娘娘,奴婢并非嚼舌根,您想,齐修编是驸马,皇后娘娘有任何事直接找他便是,若不是公主驸马关系不和,何来弯到您这?”
齐淑妃也不是没听过这样传言,但事关皇家声誉,她不敢多言。
但不敢是一方面,人总有一颗爱八卦的心,心思在自己寝宫,也没在意,问:“你还听见什么?”
宫女说得隐晦:“宫里传得邪乎,说公主与齐驸马不和,主要是驸马那方面不大行。”
齐淑妃听出话里话,嘴角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皇后得不到专宠,横行宫里这么多年,果然报应不爽,长公主竟然找个残废,可悲可叹。
想到这,她决定过两天就去找齐贤,看看热闹也好。
然而她的小算盘还没打起来,隔天一早天不亮,住在偏间的那位贴身伺候的宫女被人发现时,已经七窍流血而亡,经查是半夜死的,可值夜的宫娥守在殿外一宿,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一个小宫女无声无息被毒死,并非什么大事,但齐淑妃知道这是皇后对她的警告,同时说明,她宫里有眼线,随时随地关注自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可怕,太可怕了!
齐淑妃瞪大眼睛,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明白,杜皇后绝非穿穿华服,与后宫嫔妃争争宠,看似声厉内荏的女人。
杜皇后是声厉,内也厉。
自此事后,齐淑妃彻底老实了,在杜皇后面前不敢有一丝小九九,将打听到的结果一五一十禀告:“回娘娘的话,臣妾听齐修编说,钱祭酒曾在安吉生活过一段时间,其余倒没什么特别。”
杜皇后听后,波澜不惊,半晌不语,叫人揣测不透心里想法。
“你先回去吧。”她摆摆手,示意齐淑妃离开。
等坤德殿静下来,一个嬷嬷凑到跟前,小声问:“娘娘,这位钱祭酒……”
杜皇后抬抬手,打断,闭眼揉额,话锋一转:“吴嬷嬷,你这两天把杜夫人请到宫里叙叙旧,本宫好久没与家姐说话,怪想念的。”
吴嬷嬷会意。
杜皇后又说:“钱祭酒的事不急,一切查清楚再说。”
吴嬷嬷领命出去。
杜皇后摩挲手里那支九凤描金的杯子,眯了眯眼,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覃炀这头恶狼。
本以为有了弹劾那份折子,能打压一阵子,没想到越压越反弹,受伤在樟木城还不老实,看来下次得动真格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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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两天后,杜夫人高高兴兴去坤德殿,出来时一脸愁容。
又过两天,温伯公出宫回府,第一件事,当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的面,狠狠给了杜夫人两耳光。
杜夫人被打懵了,捂着脸,哆嗦嘴唇,泪眼婆娑看着大发雷霆的温伯公。
温伯公赶走一屋子下人,关上门还能听见他的训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头发长见识短的愚妇!平日在府里争风吃醋,便罢了!妘姨娘人都走了!你不肯放过,非去姓覃的老宅闹!你以为那莽夫是吃素的?!现在倒好,举报匿名到我头上!你说谁举报的?!”
知道覃炀又能奈何?
人现在在樟木城养伤,温伯公只能吃瘪。
杜夫人被打得委屈:“老爷,是您要我去找妘姨娘,抓覃炀的把柄,我去了,也给你想要的,现在倒成我的不是?”
“是为夫错怪你了?”温伯公怒极反笑,手里茶杯砸到杜夫人脚边,摔得粉碎,“要不看在你我十几年夫妻的份上,今天就一纸休书要你滚回杜家!”
其实杜夫人早知道温伯公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八成皇后提前打招呼,说温伯公会被罚俸两月的消息,今天落实,她不免心虚,嘴上狡辩,“妘姨娘自己想不开撞墙而亡,又不是我让她死的。”
温伯公怒不可歇,拍案而起:“我是要你把她接回温府!不是要你去覃家没事找事!”
杜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两巴掌没大闹是因为心虚,不代表什么都能容忍,冷笑起来:“你那点龌龊心思,不就想把贱蹄子接回来再续前缘?做梦!我告诉你,我在府里忍她十年,算仁至义尽!”
温伯公火上浇油,恨不得再给眼前的女人一巴掌。但看红肿的两颊,忍了忍:“再续什么前缘!?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