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小绵羊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什么问题?”覃炀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搂住她肩膀要她快走,“别整天想没用的。”
小绵羊哼一声,瞪他一眼,眼神在说,明显有鬼。
管他有没有鬼,反正覃炀不接下茬,完美避开温婉蓉这个随时爆炸的醋缸。
入夜,温婉蓉去马车上取本书回屋看,经过宋执门口就听见里面不寻常的动静,没看出来,宋执比覃炀瘦,干起人来挺有劲,隔着门都能听见咚咚撞墙的声音,姑娘叫声一浪接一浪。
温婉蓉听得耳红心跳,赶紧走人。
进屋时,她跟覃炀提起这事,一脸嫌恶。就差没把公狗二字贴到宋执门上。
覃炀倒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在安吉憋久了,出来释放释放,很正常。”
小绵羊立即联想到他:“你以前是不是也没事,就释放释放呀?”
覃炀啧一声:“说他就说他,别往老子身上扯。”
小绵羊白他一眼,拿书坐到一边,看自己的,不理二世祖。
二世祖不想为别人的事破坏自己好心情,干脆换话题,点点桌子:“温婉蓉,这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什么玩意?一个破纸片。”
提起纸片,温婉蓉想起来,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这是我在娄知府书房门口发现的,当时我们急着整理行装,把这事忘了。”
“娄知府?”覃炀一时没会过意,“案子已经交给大理寺查办。你捡这破玩意回来做什么?”
温婉蓉相对谨慎很多:“娄知府交给大理寺查办,但我们到安吉的时候,他人是活的,后来我们被压到房子里,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难保钱师爷不会吐点什么出来。”
覃炀无所谓摆摆手:“那跟我们也没关系。”
温婉蓉持不同意见:“怎么没关系?到时叫你去问话,不去吗?”
她说着,坐到覃炀身边,拿起那个纸片,对着油灯指给覃炀看:“这信笺纸不是安吉产的,不信你看看纸上纹路,倒像燕都青宣的制作手法。”
青宣是燕都上等宣纸,一般只提供达官贵人、富商使用,普通老百姓也不是不能买,就是用不起,一张不到半尺长方大小,得二十两银子起步。按寸算,一寸一两银子。
温婉蓉挺喜欢文房四宝的小玩意,以前在温府偶尔见一见,后来在覃炀的书房长见识。
再后来覃炀买青宣回来给她练字玩。
她一直没舍得用。
覃炀舞刀弄枪,对这种雅兴之物没兴趣,没研究。
温婉蓉不同,她平时没事,喜欢摆弄,久而久之,对一些细节渐渐熟识。
再转头说安吉,那里没遭受雪灾前就不是富庶之地,家家户户农耕织作,肯定不会用这样的奢侈品。
娄知府虽贪得无厌,但按照钱师爷的供诉,他为人谨慎,要不是小舅子的?店撞到覃炀手里,这次赈灾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
温婉蓉把这几天想到的,前前后后跟覃炀说了遍。
末了,她说:“我以前经常看见温伯公与幕僚们书信来往,就猜,这信笺纸会不会也是娄知府和燕都的书信来往,再按照烧焦的痕迹来看,应该烧得很仓促,不等所有烧完就熄火了。”
覃炀发现小绵羊推理起来有一套,挺喜欢听:“你接着说。”
温婉蓉说:“娄知府死的那几天,风雪都特别大,我想可能是烧的过程中,吹跑的,至于怎么夹在门槛和大门之间,不得而知。”
顿了顿,又道:“来安吉之前,燕都那群官夫人包场听戏,叫我去,听戏其次,主要闲聊,有位夫人话里话外炫耀她夫君一道折子受皇上钦赏,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想我夫君也不差呀,如果能为娄知府的案子提供有力证据,大理寺上折子时也该提到你的名字吧,我想。”
小绵羊还知道在外护短。
覃炀乐不可支,歪着头问:“你想你夫君去大理寺说什么?”
小绵羊拿起纸片扬了扬:“当然就说这纸片有问题呀!”
覃炀笑,开始反驳她:“就把你的推断说一遍?大理寺肯定会认为老子打仗把脑子打坏了,光凭青宣这一点,有多少人用?我书房也有,是不是应该列入怀疑名单?”
“不单单是纸,还有,”温婉蓉似乎早料到覃炀会说她,提前做足准备,把小纸片放在油灯上烤了烤,递到他鼻子跟前,“你闻闻,是不是有股香味,很特别的墨香。”
覃炀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香味,但非常淡:“你怎么发现的?”
温婉蓉一脸小得意:“之前我也没注意,马车里暖和,我一个人闲在车里没事,把纸片拿出来看时,无意发现的,这种香墨是宫中特供,我厉害吧!”
“宫中特供?”覃炀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是宫里的东西?”
温婉蓉边玩纸片边说:“在齐淑妃宫里闻过,她怀孕期间找皇上要的,故意放在寝宫显眼的位置,跟其他嫔妃显摆,还要我用那种墨写字玩,说墨很香。我想纸的范围大,墨香范围就小很多了,哪些人受过赏赐可以查得到。”
涉及到宫里,覃炀的语气严肃起来:“温婉蓉,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还跟其他人说过没?”
“没有,怎么了?”温婉蓉看覃炀脸色,以为自己又说错话,“我就是跟你随口一说,你嫌烦,我不说就是了。”
“跟我没关系。”覃炀把她抱过来,坐在腿上,面对面,压低声音说,“今天的话到此为止,不要跟第三个人提起,会引来杀身之祸。”
温婉蓉听出覃炀不像玩笑,呆若木鸡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保证不乱说。”
覃炀拍拍她,示意下去,给他倒茶:“总之你记着,祸从口出。”
“我记住了。”温婉蓉把茶递他跟前,喏喏道,“我其实想,如果这次能帮大理寺查案立功劳,就算杜废材挡你前面,也不能抢功劳,赈灾他又没来。”
覃炀喂她喝口茶,剩下的自己喝,笑起来:“知道你为我好,但朝廷的事,有些事心知肚明,见不得光。”
温婉蓉听话点点头,她以为二世祖真的肆无忌惮,看来不全是,她猜一定是老太太在背后指点,覃炀才不至于翻船。
接下来回城路上,她再也没提过关于娄知府的半个字,但那张小纸片,瞒着覃炀偷偷留下。
正因为见不得光,更得把证据保留好,万一日后有人做文章到覃炀头上,百口莫辩的冤枉,是真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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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对劲
而覃炀心里对娄知府案子的来龙去脉,大致有个轮廓,按娄知府谨慎性格来说,就算眼馋赈银,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别说天大的数字,就是少一两银子抓到也是重罪。
但娄知府还是对赈银下手,说明什么?
说明他背后有靠山,这个靠山足够大,大到壮肥,他谨小慎微的狗胆。
覃炀原本没往燕都想,心思一个小小地方官,能有多大能耐,能攀多高高枝?
经温婉蓉一番分析,他觉得自己太低估这些地方官的本事。
覃炀的心思都用在行军打仗上,对朝廷里党争也罢,势力角逐也罢,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头上,不牵扯覃家利益,大都不在意。
所以没成婚前,他恣意快活,上朝是神游状态,下朝神采奕奕,和宋执两人没事就往粉巷钻。
碰见喜欢的姑娘,多玩几天,玩腻就甩。
自从娶了温婉蓉,生活大相径庭,好像以前的好日子太放纵,以至于把后面的快活日子透支光了,这还其次,覃炀不止一次感觉到,隐隐约约有股暗势力牵着他鼻子走。
说不上是否与温婉蓉有关,但枢密院人事大调动之后,他明显被皇后党束缚起来。
覃炀想到这些,不由看向身侧熟睡人的脸庞,忽然记起起初在疆戎,宋执劝他的一句话,有的人活着没什么价值,死了就会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似乎就是温婉蓉的写照。
经过半年多日积月累的相处,他对她在燕都的生活了解七七八八。
莫名觉得她可怜,有时兴致来了,问她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吗?
温婉蓉摇头。
问她,除了温府,有其他亲戚走动吗?
温婉蓉还是摇头。
最后问她,整天待在府里不闷吗?
温婉蓉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说看看书就不闷,如果温伯公心情好,会带她去郊外骑马射箭玩一玩,几乎就是她全部生活和娱乐。
因为接触环境单纯,人也相对单纯。
但因为长期受欺负,把人变得懂察言观色,凡事小心谨慎,敢怒不敢言。
覃炀下意识收了收手臂。把温婉蓉往怀里搂了搂,想覃家娶这样的媳妇,是要改写历史了吗?
温婉蓉不知道覃炀的心思,就觉得这几天他对她特别好,两人少了夜夜的床笫之欢,更多时候,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