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关一合,温婉蓉却趴在桶边长长舒口气,她本来还想差人回燕都打探府邸的情况,临了又把念头按了下去,就算知道有什么用,老太太和飒飒不进宫最好,可进了宫她又能如何?
什么叫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彻彻底底体会一次泥菩萨的为难。
温婉蓉深吸一口气,又吐一口气,不等珊瑚回来自己爬出来擦身子穿衣服,然后叫伙计送饭到屋里,她不知自己赶路累了还是窝在马车里睡昏了头,一见到干净软乎的被子就不想动弹,恨不得马上钻进去,哪怕睡不着躺着也好。
最后她吃完饭,又重新钻床上,随手拣了本八宝阁上的藏书,准备翻一翻,书没翻两页,歪着头又眯着了。
这一觉连怎么睡过去的都想不起来,迷迷糊糊似梦非梦听见有人说话,很小声嘁嘁喳喳,好像从房门外传进来,温婉蓉烦躁翻个身,头缩进被子继续睡,可门外说话的人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说起来没完没了,害她刚刚眯盹一会又被吵醒。
“红萼。”温婉蓉唤一声后,倏尔清醒过来,自嘲地想,跟了覃炀三年,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午睡没人敢扰她睡眠,方才一瞬她还以为睡在府邸的厢房内,睡糊涂了吧。
“珊瑚。”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唤人。
珊瑚很快应声进来,似乎神情放松不少,笑盈盈伺候她起床:“夫人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奴婢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您。”
两个时辰?温婉蓉微微一愣,随即赧然一笑:“是吗?我以为闭眼又睁眼,没多大会。”
“夫人,您最近是不是特别劳累啊?”珊瑚一边为她梳头,不由关心问。
“有点。”温婉蓉也觉得这两天睡得有点多,她想过一种可能,自己怀过两次孩子,再算算日子,有些犹豫不定,自打齐佑被杀,覃家彻底被齐家视为眼中钉后,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怕担心,大概这个原因月事从那个月开始就不正常,整整比上个月推后十天,当时她以为有了,来不及告诉覃炀这个好消息,夜里便觉得不对劲。
所以她想这次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样,一场乌龙,索性不管,反正她来月事前也贪睡。
珊瑚见她话不多,懵懵懂懂继而道:“夫人,奴婢以为您还是找个郎中瞧瞧得好,离雁门关的路还远,就算没什么事,图个安心。”
温婉蓉见她满眼担忧,有些话又不好明说,只能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的身子我清楚,不舒服肯定会找郎中,你们累一天,也该休息休息。”
“夫人真的不用?”珊瑚不放心,追问一句。
温婉蓉笑笑,摇摇头。
珊瑚歪了下嘴角,悻悻说句好吧,识趣退出去。
温婉蓉平日用惯红萼,那丫头没珊瑚心思通透,凡事问得少,虽然给人感觉不够伶俐,可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安静,现在忽然换来一个知冷知热的,她倒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珊瑚也不是聒噪说个不停,但凡为温婉蓉脸色微变,就知趣闭嘴离开。
屋内又恢复宁静,温婉蓉看了眼桌上新买回的甜口点心,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心想珊瑚管得多点,但短短两天就知道她喜欢口味,红萼可没这本事。
于是她又觉得珊瑚这丫鬟挺可爱,正思忖,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她心思是不是珊瑚不甘心又来劝了,随口应声:“门没锁,进来吧。”就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温婉蓉想想,先发制人:“珊瑚,我们还是赶路要紧,等见到二爷再找郎中不迟。”
“你病了?”进来的人声音一沉。
温婉蓉听着极熟悉的嗓音,倏尔一怔,而后扔下手中的书跑到堂屋,怔忪道:“你,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她控制不住扑到对方怀里,轻声道:“说好我去找你的啊。”
第280章 发愁
“谁找谁不都一样吗?”覃炀边说话边用劲搂了搂怀里的人,顺便抬脚勾上门,低头亲一口,声音暗哑带着调笑,“怎么?几天不见,这么想我?”
“你不想我?”温婉蓉抬头,嗔他一眼,推了推,别过头嘀咕,“进门就亲,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
“温婉蓉,你是典型农夫与蛇。”覃炀说着,松开手扯下她腰间的帕子胡乱擦擦,再还给她,大喇喇往里走,自来熟灌口热茶,“听说你来了,老子马不停蹄往回赶,你睡得跟猪一样,我不吃饭难道坐在屋里傻等。”
“那你回去吧,免得再被蛇咬一口,跟傻子一样。”温婉蓉心想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好的小别胜新婚从覃炀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覃炀脸皮比城墙厚,岂是温婉蓉一句话就能打发走,自己找台阶下:“反正来都来了,这里环境不错,菜饭也合口味,天色不早了,我不想赶夜路,不劫财被劫色也不好。”
温婉蓉:“……”
覃厚脸皮继续发扬不要脸的精神,又跑到床上坐了坐,很认真嗯一声:“虽比不上府上的软床,但凑合一晚不是不行。”
说着,他起身开始解革带宽衣,吓得温婉蓉脸色变了变,她瞟一眼漏刻,又瞟一眼窗外亮着的天色,心思厚脸皮又不想好事吧,下意识退后两步,要出去寻个清净地方。
覃炀看出她的心思,一步上前,薅住温婉蓉的后颈领子,拎小鸡一样把人拉回来,另一只手揽住腰不让走,坏笑:“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温婉蓉不信:“是吗,你扯我裙子做什么?”
龌蹉心事被戳穿,索性大大方方讲出来,并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夫特来解娘子相思之苦。”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温婉蓉心里挂着“可能有孕”,下意识推了推没推开,收了笑,正经拒绝:“你体力好赶路不累我还累,你要没什么事,我叫伙计备洗澡水,你洗澡,我去吃饭。”
“你叫店家把菜端屋里来不就好了。”轮到覃炀不依,“我一个人泡澡多没意思。”
“我洗过了。”温婉蓉继续拒绝。
“可以给我搓背。”覃炀继续坏笑。
温婉蓉要他放手:“你要搓背,客栈隔壁有澡堂,你可以去那搓。”
“我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你陪我说话也行。”覃厚脸皮不依不饶,说话的时间一只手已经钻进鼓鼓的衣襟里。
温婉蓉立刻按住不安分的咸猪蹄,瞪了眼嬉皮笑脸不知悔改的厚脸皮,倏尔不知哪来力气,卯足劲使劲一推,覃炀冷不防,“哎哟”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倒下去,摔到厢床里,脑袋磕在床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温婉蓉没想到乐极生悲,想过去看看又怕对方耍诈,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去给你备洗澡水。”
说完,转身离开。
覃炀摸着头顶:“……”
“温婉蓉,你想谋杀亲夫啊?”屏风后伴随水响,覃炀语气很不满。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罪魁祸首站在屏风外气短三分,心虚道歉。
“你就是有意的!嘶,都起包了!”覃炀装模作样的抱怨,“我不管,你得补偿老子。”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温婉蓉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商量:“等我们回了燕都再补偿你好不好?”
“不好!今日事今日毕!”覃炀心想跟他玩小九九,嫩了点。
温婉蓉知道他胡搅蛮缠,干脆话锋一转,岔开道:“我赶了两天的路,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言归正传,覃炀忽然沉默了,隔了一会,他才开口,承认道:“珊瑚都告诉我了,靖王的想法没错,祖母的主意是没办法的办法,樟木城天高皇帝远,不管靖王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他成功一切好说,他成仁你也有退路。”
意思透彻的不能再透彻,温婉蓉一怔,似乎坐实她之前的猜测:“你是说皇兄要……”
“温婉蓉,我什么也没说。”覃炀不等她下句出口,提前打断,“有些事已经脱离你我掌控范围,眼下除了做好分内事,别让皇上迁怒,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不愿任人摆布。”温婉蓉翕翕嘴,想到出发前仁寿宫请老太太和飒飒进宫,不甘道,“节骨眼上,太后不讲私情一边倒,以亲情要挟,就算我没有功劳难道没苦劳?左不过我是皇叔的棋子,怎么对待都无所谓了。”
“事情未必全然如你所想。”屏风内传来一阵滴水声,紧接着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衣服。”
温婉蓉赶紧备好的亵衣递过去,问:“难道我想错了?”
“太后是把双刃剑,”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不想想,比起直接进府拿人和在仁寿宫喝茶,哪个更有余地?”
温婉蓉别别嘴:“我觉得哪个都不好。”
覃炀啧一声:“我说转圜余地,什么好不好。”
温婉蓉想到飒飒小脸蛋上的喜怒哀乐,意难平道:“近水楼台,进了宫要杀要剐,插翅难逃。”
“你以为待在府邸就没事?”覃炀穿好裤子,手里提溜上衣,肩上挂着水珠从屏风后出来,布巾子随意扔在桌上,又拿起摊开的书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