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一个愁字就快写在脸上,覃炀再看不出来,只剩跪搓衣板这一条路了。
温婉蓉抬头看他一眼,视线又回到毫无变化的小腹上,微乎其微叹气:“覃炀,樟木城好远,我怕孩子经不起颠簸。”
“这事……”覃炀一时词穷,不敢胡乱打包票,毕竟温婉蓉小产过一次,能不能保住这胎,五分人为五分运气,而且一路车行,住店都是暂时的,哪有空闲天天熬药养胎,可把温婉蓉一人丢半道养三个月,更不现实。
“要不明天先叫大夫开两副药。”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语气苍白。
“也好。”他本以为温婉蓉又会怨怼,恰恰相反,她乖巧点点头,扑到他怀里,脸埋在胸膛,轻轻蹭了蹭。
“温婉蓉,这事怪我。”她越乖,覃炀心里越不好受,他想如果出发前那两个月节制点,现在就没这些顾虑,人也不用跟着受罪。
“也不能说你错。”温婉蓉体谅道,“皇兄要我离开燕是为我好,你也不想我去和亲,对不对?”
“这是自然。”覃炀搂紧她,似承诺又像说给自己听,“你放心,我跟皇上起誓,西伯一战只胜不败,若违背,罚我驻守戍边一世。”
“别胡说,祖母盼着你早日大捷班师回朝。”温婉蓉紧贴胸口,听见强有力的心跳,仿佛天下没有比这更安心的声音,她平静道,“覃炀,我信你。”
就在两人互暖的同时,温婉蓉离都的消息早已从仁寿宫传到保和殿,理由倒是很充分,说是去灵陀寺为覃炀及和谈书一事祈福,祈求万事顺意。
皇上一股火憋回去,不是他听信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仁寿宫关着覃家一老一小两位重要人物,不信覃炀不尽心,更重要的是,有线报发现疑是覃家大公子出现在燕都,这让萧璟意外之余又产生几分好奇。
一个死人,死而复生……
恐惧吗?
萧璟午夜梦回时确实恐惧,可他怕的不是死人,是怕好不容易埋藏好的真相被人挖出来,怕自己坐稳的江山社稷来不及交由皇子就拱手相让,更让他担心的,“弑兄篡位”的谣言在燕都越传越盛,大有弄假成真的趋势。
始料未及的内忧和外患,如同看不见的瘟疫直面扑向龙椅上的帝王。
于是萧璟的头风病又犯了,钟御医一连几夜守在保和殿寸步不离,早朝也因皇上病倒暂停三日,一时间群臣们人心惶惶,也正因如此,温婉蓉他们有了潜逃的机会。
沧州是燕都地界靠外第一道北面防线,出了沧州再北上,便跨入另一个省,覃炀估算,如果抓紧时间行军,兴许比原计划提前七八天到雁口关,正好趁开战前送走温婉蓉,他也安心。
至于兰家,在接到覃炀消息当天飞鸽传书到沧州分号,命那边掌事安排妥,原地待命。
而覃炀也想好应对办法,他随军有任务在身,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温婉蓉身边,所以温婉蓉抄近路先行,到下个落脚点等御送使者的队伍经过,两人短暂相处一夜或两夜,继而又分开。
唯有到了沧州地界,覃炀一大早跟宋执打声招呼便一人离开,去事先安排好的客栈找温婉蓉。
开门的是珊瑚:“二爷,夫人正睡着。”
覃炀哦一声,叫珊瑚端早饭进来,他直径去了里屋。
自打诊出喜脉,温婉蓉放宽心睡觉,这一路一半路程睡过来的,反倒省了很多麻烦。
“温婉蓉,吃完饭再睡。”覃炀摸摸熟睡的脸庞,压低声音说,“你们娘俩都不能饿。”
“我困。”温婉蓉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掌心温热,眉心微蹙,含含糊糊哼唧。
覃炀笑起来,一时没忍住,抱着香嫩脸蛋大力亲一口,“啵”一声,彻底吵醒对方。
“你好吵。”温婉蓉闭着眼拉起被子,翻身抱怨。
“吃完饭就不吵你。”覃炀不依不饶拉开被子,把人一搂,挪到身边,忍不住直接亲到嘴上。
第282章 私定终身
“你好……”讨厌两个字含在嘴里,瞬间被人堵回去,温婉蓉唔唔两声,被熟悉的气息吻醒,她睁开眼就看见一双细长黑眸,眼含笑意。
“闹够没?”温婉蓉不情愿使劲推了推,对方终于放手,她嫌恶擦擦唇上的口水,很不满瞪了眼。
覃炀笑笑看着她,低头还想亲,被推开,对孕妇不能强能所难,他舔舔自己嘴唇,轻咳一声,话入正题:“兰家在沧州分号护送你的人已备齐,随时可以出发,你想睡可以留路上。”
“兰家的人?”温婉蓉愣了愣,醒过神,“你找的?”
覃炀嗯一声,说出想法:“原打算叫家兵一路护送你到樟木城,看似稳妥,实则容易暴露目标,家兵常年养在燕都府邸,对外应变能力远不及兰家经验多,反正兰夫人承诺覃家开口她义不容辞,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温婉蓉点点头,同意道:“那我们的人怎么办?要他们回去吗?”
“我留下几个得力的,其他人昨天已经返程。”覃炀把衣服拿过来给她披上,继续说自己打算,“我们吃完早饭,稍晚兰家人来接你,坐他们商队马车,从官道走,一来官道平坦少颠簸,二来他们走商更易掩护,而且大车舒服。”
“你——”说不感动是假话,温婉蓉抿抿嘴,淬不及防回吻一下,低头轻声吐出个“谢”字。
“我们不是夫妻吗?护你周全应该的。”覃炀捧起白嫩的脸蛋,无声笑起来,又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小腹,“我倒无所谓,就是苦了你。”
“能和你一起就好。”温婉蓉跪在床边,抱住精瘦的腰,靠在肩头,静静享受只属于二人的时光,黏腻道,“你在时我不觉得,你走后第二天我就开始想你,尤其晚上,抱着你的被子才能入睡。”
“是吗?”覃炀心里乐开花,嘴上犯贱,“刚刚还甩脸子,补亲一个,我不计前嫌。”
“幼稚。”温婉蓉白他一眼腹诽,蜻蜓点水沾下腮帮子,算弥补。
“就这?”覃炀寻思还没过瘾就完了?
“不然你想如何?”一番浓情蜜意好气氛被破坏,温婉蓉心里骂他不解风情,面上也不大搭理,自顾自下床穿鞋。
“哎哎,逗你玩。”覃炀眼见孕妇脸色变了,转开话锋,“好好,刚刚是我不好。”
说着,他扶她在桌边坐下,声音低了低:“出发那天晚上我也想你,真的,算扯平,行不行?”
温婉蓉继续不搭理,可嘴角明显扬了扬。
两人难得坐一起吃顿饭,似乎稀松平常任何一件小事,现在都变得弥足珍贵。
温婉蓉细细挑出肉糜粥里姜丝搁在骨瓷小碗内,问:“这段时间你隔三差五跟我一起,宋执他们没起疑吗?”
覃炀摆摆手里的筷子,不以为意道:“宋执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
温婉蓉会意,有些失笑:“怎么?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什么看上,这次直接从粉巷带一个出来,鬼知道他满脑子想什么玩意,”覃炀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当黑水河踏青赏花?让他老子知道,两条腿都要折。”
温婉蓉噗嗤笑出声,故意说覃炀不是:“你当表哥的也不管管他。”
“多大人,还要管?生丫头时,表婶就到祖母那抹泪,说命苦,要知道你又有了,不得抹脖子啊!”覃炀摆出一副关老子屁事的神态,夹口菜,“他爱睡谁睡谁,怀了正好。”
“就你心大。”温婉蓉嗔他一眼,抿一小口粥,告诫,“纪昌是监军,你们胡乱来小心捅娄子。”
“我们自己泥菩萨过河,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覃炀说,“宋执别的能耐没有,就馊点子多,你以为他傻啦吧唧身边带个姑娘?”
“然后呢?”
“不是有西伯狗掩护吗?”
“所以丹泽也参与了?”
覃炀不大快活嗯一声:“他俩快好得穿一条裤子。”
温婉蓉无语半晌,又问:“柳夫人呢?她能同意丹泽身边有其他姑娘?”
覃炀答非所问:“使者允许带随行侍女。”
如此,无论柳一一还是宋执带的那位姑娘都可以隐藏身份。
温婉蓉恍然:“这法子倒不错,不过你怎么发现的?宋执告诉你的?”
覃炀单眉一挑,用筷子敲敲她碗边,示意快吃:“他不告诉我试试,纪昌那狗怂早捅上去了。”
“纪昌没和你们一起啊?”温婉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说你从容淡定偷跑出来,原来如此。”
“就是没宋执这事,我也不会留个祸害身边,赶紧吃。”覃炀第二次用筷子敲敲她碗边提醒。
温婉蓉之前没发觉,自从她有孕后,覃炀好像变了,她笑眯眯道:“我发现你比以前爱管事,也变啰嗦了,怀飒飒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好。”
“你是夸还是损啊?”覃炀没好气扬扬眉。
温婉蓉笑得愈发明艳。
覃炀:“……”
一顿饭气氛不错,这头两人刚放下筷子,堂屋那边传来珊瑚的声音,说兰家来接夫人了。
“这么急?”温婉蓉微微一怔,看向覃炀。
覃炀想了一瞬,起身取下外套,放到温婉蓉身侧:“我先出去看看,叫珊瑚收拾好赶紧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