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问要不要乳母抱走,温婉蓉摇摇头,反正覃炀不在家,有飒飒陪着身旁就不会无休无止想念一个人。
不过眼下飒飒睡了,屋里静得出奇,温婉蓉一边轻拍孩子,一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覃炀留下的痕迹,临走时喝得半杯茶水就那样随手放在靠窗的案桌上,早已不冒热气。
说不想,温婉蓉心底的思念初芽破土而出,和那半杯茶搅在一起,茁壮成长。
她幽幽叹气,犹豫半晌,叫红萼请乳母来照顾飒飒,自己则更衣打扮,看架势要出门,冬青领着乳母过来时,温婉蓉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廊下等。
“夫人要出去?”冬青过来,微微愣了愣。
温婉蓉轻点下头,她一连几日在家歇着没去仁寿宫请安,这会覃炀走了,孩子睡了,她也没什么事,空坐在屋里除了想覃炀没什么事做,不如出门溜达一圈,散散心,顺便就上次丹泽信上的内容去核查一番,毕竟齐家这出还没唱完。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说得轻松:“我进宫一趟,你和乳母看好飒飒即可。”
冬青领命,又想到上次回来温婉蓉被吓的模样,建议道:“夫人,二爷不在,您出门还是带几个会武的丫头安心些。”
温婉蓉思忖片刻,颔额表示同意。
她前脚送走覃炀不到一个时辰,后脚进仁寿宫就听太后问起这事。
太后问话不过皮毛,可温婉蓉答得谨慎仔细,因为太后久居深宫,却对外面的事了若指掌,让人不仅联想太后也好,皇上也罢,到底在宫外安插多少眼线,对臣子们宫外动向又了解多少,细思极恐。
此时此刻,温婉蓉边说话边抱着侥幸心理,祈祷这次覃昱和丹泽顺利离开燕都,离开戍边,永远不要踏入大周一步。
她如坐针毡暗暗思忖,太后似乎对她回答颇为满意,歇口气叫老嬷嬷端上两碗玫瑰露,祖孙俩一人一碗。
玫瑰露清甜芳香,温婉蓉却含在嘴里,食不知味,她现在能从容应对太后,不代表从容应付整个后宫,之前她去兰府看望牡丹时,牡丹已然成了药罐子,昏睡不醒,一向坚强地兰夫人看一次哭一次,发誓与齐家不共戴天!
而后送她离府时,不谋而合提及齐淑妃和龙嗣,说法与丹泽信上内容大致相同,都怀疑齐妃孕事事有蹊跷,可丹泽急着脱身燕都,兰家隐匿黑市不能插手皇室,只能将所有希望寄予温婉蓉身上。
温婉蓉回过神,鬼使神差在太后面前提起景阳宫,她好似关心道:“皇祖母,算算时间,淑妃娘娘身孕有四个多月了吧。”
太后只当她关心,嗯一声,道:“听太医说,胎象比之前稳定不少。”
温婉蓉笑着顺应道:“如此便好,孙儿想去探望淑妃娘娘,沾沾喜气。”
“你想去便去。”太后倒依着她,又提点,“你去看看即可,不用带什么东西,如今景阳宫有你皇叔上心,内务府和大宗正院自不会亏待他们娘俩。”
看来肯定齐淑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而太后那句要她什么都不带,听起来好似担心温婉蓉累着,实则另一层意思是变相保护齐妃母子。
毕竟齐淑妃和温婉蓉的关系,虽没闹得满城风雨,可太后那么精明,只怕整个仁寿宫都知道这两人不睦。
后宫因私人恩怨加害对方的先例不少,温婉蓉心思通透,想明白前后,低眉顺眼对太后应声孙儿明白。
太后就喜欢温婉蓉的识时务,知大体,这才眼底透出笑意,一口一个哀家的婉宜,叫得热乎,听着不那么暖心。
温婉蓉嘴上笑着应和,心里却想起老太太,同样是祖母,她的亲祖母还没有婆家那个隔一层关系的祖母亲近。
可帝王家不就如此吗?
温婉蓉垂眸,遮住眼中不喜的神情,陪太后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起身告辞出宫。
老嬷嬷送她出去时,知冷知热替太后打圆场,温婉蓉只是敷衍笑笑,她贵为公主又如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相比几位嫁到边外和亲的郡主,几年难得踏入大周一步,她天天住在皇城根儿下,委实幸运很多。
出了午门,她刚刚钻入车内,车夫问:“夫人,回府吗?”
温婉蓉嗯一声,随着马车左右稍稍颠簸,车夫沿着熟悉的路线原路返回。
“等一等。”倏尔她想到什么,掀开车帘道,“调头,去太医院。”
车夫哎一声,领命照办。
温婉蓉不想打草惊蛇,离太医院一段距离便下了车,带了两个会武的丫头直径过去。
太医院这个点都正在忙,前院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太医正搬出一个个大筛篓,放在木架上晒药材,再往里走,是署内大堂五间,大堂左侧南厅三间,是御医公务处所,右侧为北厅,温婉蓉踌蹴片刻,向南厅走去。
她刚跨进厅堂,一个小太医盘问找谁。
温婉蓉笑笑,说要他传话,就说婉宜找钟御医。
小太医大概是刚入院的,不知温婉蓉的来头,进去里屋禀报后,钟御医亲自出来迎门,拱手作揖道:“不知公主殿下亲临,有失远迎,卑职失礼,请公主恕罪。”
“钟御医不必自责,怪我今天来得突然。”温婉蓉笑着回答,请他不必拘束。
钟御医请她上座,又叫小太医上茶,才落座,问道:“不知公主前来所谓何事,卑职愿闻其详。”
温婉蓉不是来喝茶的,她给随行两个丫头递个眼色,两丫头会意,一前一后鱼贯出门守在门外,钟御医也会意,找个由头支走其他太医,低声道:“公主现在可以说了。”
“事关隐秘,”温婉蓉没打算藏着掖着,直白道,“钟御医,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可有什么药能令女子短时间内怀孕?”
“这……”钟御医迟疑片刻,鼻观口口观心暗暗观察温婉蓉,思忖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温婉蓉不想引起钟御医怀疑,故意害羞浅笑:“我为讨覃驸马开心,难以启齿。”
钟御医恍然大悟哦一声,拍拍脑门,懊恼道:“卑职不才,让公主见笑。一会卑职就要人包几副药给公主带回去。”
温婉蓉要的就是这个东西,但覃炀已经离开燕都,她现在把药拿回去反而让人生疑,不如实话实说:“钟御医,不巧得很,覃驸马今儿护送两国使者离都,煎药怕是放不住,有没有制好的药丸,方便携带或存放的?”
钟御医点头,面露难色:“有是有,得现熬,估摸公主得等两天。”
温婉蓉目的达到,起身告辞:“等等无妨。”
钟御医亲自送客,转头赶紧交代下属给婉宜公主制药。
说等两天,隔天下午太医院便差人把制作好的药丸送到覃府,温婉蓉拿到药时,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配方与齐相同。
温婉蓉倏尔睁大眼睛,下意识翻开所有药丸,再无发现其他,她紧紧攥住纸条,提着裙子快速跑到垂花门,气没喘匀就问垂花门当值小丫头,人呢?
小丫头被问得一头雾水,确认道:“夫人说什么人?”
温婉蓉急着找人,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提着裙子出了垂花门,直奔大门外,然而等她追出去时,街道上除了来往马车和行人,什么都没发现。
“方才自称太医院送药的人往哪边走了?”温婉蓉左右环顾片刻,问守门的小厮,小厮指了指大门左侧,她立刻提着裙子往左侧疾步而去。
最终人没追到,但似乎远远发现一个背影,穿着太医院的官服,温婉蓉站在原地,上气不接下气望了好一会,不记得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她蹙蹙眉,颓然转身回府。
当然整件事并不算坏,她虽然没找到送药人问清楚,但这颗药丸是关键证据。
温婉蓉回到屋里稍坐片刻,一口气歇匀实了,思量再三,叫红萼备车,她要去兰府。
兰府。
兰夫人没想到温婉蓉突然到访,以为又是来探望牡丹的,派邱嬷嬷去迎人,主动告诉温婉蓉,牡丹有所好转。
温婉蓉说了一番安慰吉祥话,话锋一转:“兰夫人可在?”
邱嬷嬷点点头,说这段时间兰夫人一直留在府邸亲自照顾牡丹。
温婉蓉正色道:“麻烦嬷嬷给我传话,请兰夫人出来,我有要事相商。”
邱嬷嬷请她在花厅稍等,立刻请兰夫人过来,两人见面,温婉蓉递给兰夫人一个眼色,示意单独说话。
兰夫人会意,叫邱嬷嬷带丫鬟们出去,而后看向温婉蓉:“覃夫人请说。”
温婉蓉抿抿嘴,不言不语从袖兜里掏出纸条,推到兰夫人面前。
兰夫人扫了眼上面内容,微微一怔,震惊之余很快反应过来,问谁给的?
温婉蓉据实已告。
兰夫人听罢,沉默好一会,喃喃道:“我以为覃昱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动手了。”
第273章 生病
覃昱动手?
温婉蓉半懂不懂,下意识问:“覃昱为了牡丹?”
兰夫人颔额:“他送牡丹回兰府那天,跟我说不会让牡丹白受罪。我当时一心扑在幺妹身上,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现在看来,他人虽走了,安插在燕都的细作并未完全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