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连连点头,扳着小手指,糯糯道:“飒飒乖,吃了蛋羹和奶粥。”
说完,她又看向屋门口,眨巴几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歪着脑袋问:“爹爹呢?”
然后不等大人说话,小家伙拉长尾音哦一声,自问自答:“爹爹忙去了。”
温婉蓉被可爱又蠢萌的小样子逗笑了,摸摸细软的头发,轻声道:“飒飒,你先和乳母还有冬青出去玩会,娘亲要陪曾祖母说说话,一会再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飒飒想也不想拒绝。
小孩不懂,大人明白,乳母伸手把飒飒接过去,结果飒飒扭捏几下,挣不开,哇的一声哭起来。
温婉蓉这次没心软,板起脸,肃容道:“飒飒,现在娘亲陪你,等晚上爹爹回来就不陪你了,你自己选,是现在玩,还是爹爹陪你玩?”
飒飒年纪小,不代表听不懂话,她哭了会,见温婉蓉不说话,乳母和其他丫头婆子也不说话,她哭声渐渐小下去,想了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声音亮亮来句:“要爹爹。”
乳母赶紧趁小戏精没改主意前,把人抱出去。
温婉蓉松口气,心里一个劲埋怨覃炀把飒飒宠坏了,愈发无法无天。
“娘老子可不好当。”不知何时老太太坐在堂屋上座,笑眯眯看着她。
温婉蓉给老太太福礼请安后,忍不住抱怨:“祖母,孩子现在一天天长大,覃炀不教规矩罢了,还由着性子胡来,飒飒昨儿个新奇墙上的匕首,非要玩,我不让,覃炀说没开刃,伤不了,拦都不拦住。”
“看来我家飒飒不爱红装爱武装。”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这点和她大姑奶奶小时候挺像。”
温婉蓉就担心飒飒将来舞刀弄枪,一听头都大了:“祖母,您别打趣我了,我只求孩子无病无灾,平安长大就好,至于王侯将相那些表面风光,冷暖自知。”
老太太很是赞同:“有你这份心,飒飒歪不了,至于炀儿,他以前野惯了,头一次当爹,又是个漂亮闺女,自然有些找不着北,等你们有了儿子再看他会不会这般宠。”
不用老太太提醒,温婉蓉都能想象,覃炀对儿子和对闺女的差别,英哥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番体己话说完,老太太心知肚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品口茶润润嗓子,开门见山道:“你把人都支走,可有什么事?”
言归正传,温婉蓉迟疑一瞬,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交给老太太:“请祖母过目。”
老太太倒不惊讶,对着光,远远拿开仔细阅读后,不露声色看向温婉蓉:“这信是谁给你的?”
“丹泽。”温婉蓉解释道,“他是阿蓉在燕都一位故友,之前任大理寺卿,现在辞官任命大周使者,和覃炀一同前往西伯商议和谈一事,这封信是他的夫人亲自送过来的。”
她说着,又将柳一一那番话一字不漏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听罢,沉吟半晌,点点信纸,问:“你有什么想法?”
温婉蓉面带难色摇摇头:“阿蓉束手无策,还请祖母指点一二。”
老太太想想,一件一件的事分析:“关于你的身世,以及信上所说皇上寝宫曾挂有一副与你相似的美女图,并非覃家有意隐瞒,涉及皇室宗亲的脸面,作为臣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懂祖母的意思。”
温婉蓉顺从点点头,说明白。
老太太语重心长:“阿蓉,你明白就好。”
很明显,覃家不想掺和皇上家事,温婉蓉识趣地问第二件事:“祖母,关于齐家?”
老太太皱皱眉,叹气直言:“我倒是同情齐臣相先后失去三个孩子,世间苦痛莫过于白发人事送黑发人,齐佑的事,覃炀告诉过我,事关各家族利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没想到纪家也参与进来,齐臣相一把年纪竟忍得下这口气,化敌为友,如今温夫人被害的证据已毁,扼住齐家的绳索已解,再无忌惮。”
温婉蓉心里一沉,只问:“祖母,可有补救的法子?”
老太太轻轻摇头:“到底年轻,急功近利,怕只怕一步错,步步错。”
温婉蓉没吭声,体味老太太短短一句话,老人家既没说丹泽不是,也没骂覃炀鲁莽,大抵因为责骂于事无补了吧。
老太太稍作停顿,继续说:“好在牡丹已离宫,这会兰夫人正忧心,你抽空去看看,好歹是英哥儿的生母,我们不能熟视无睹,让别人觉得覃家淡漠。”
温婉蓉点点头,说一会安排下去。
“还有,”老太太想想,松口道,“你若在兰家见到覃昱最好,见不到,就让兰夫人给他带个话,他心里有牡丹,想娶便娶吧,要他俩在外面好好过日子,以后与覃家再无干系。”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太太无声叹口气,低头抹抹眼角。
温婉蓉知道老太太心里舍不得,舍不得割出去的一块心头肉。
“祖母,伤心伤身,您且保重身子,”她搜肠刮肚地安慰,“覃炀说了,争取今年给飒飒添个弟弟,给您抱重孙。”
“他就会胡诌。”安慰凑效,老太太脸色微霁,依旧叹气,“覃炀小时候就皮,没少挨打挨骂,覃昱跟他正好相反,凡事规规矩矩,读书练功都勤奋,然而世事难料啊……”
温婉蓉临走时,老太太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嘱托道:“阿蓉,覃炀脾性不好,你若容他,就和他安安稳稳过下去,千万别和覃昱那般,覃家经不起折腾。”
“祖母放心。”温婉蓉告辞前,郑重点点头。
因为覃炀隔天就要出发,今天回府比平日早,温婉蓉一边给他清理行装,一边提了提老太太那番话。
覃炀和飒飒玩得正高兴,敷衍地嗯一声,继续疯玩。
“孩子都被你惯坏了!”温婉蓉看见飒飒又吵着要墙上的匕首,阻止覃炀胡闹。
覃炀来一句有他在没事,然后把匕首拿给飒飒,飒飒昨天已经玩过,今天驾轻就熟拔开匕鞘,两只小爪不停捏来捏去,看得温婉蓉胆颤。
“飒飒,这不是你玩东西。”温婉蓉说什么都不让,掰开飒飒的手,拿走匕首,塞给她一个布老虎。
飒飒冷不丁被人夺走新玩具,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覃炀,耍娇气道:“爹爹,我要!”
覃炀只好看向温婉蓉,温婉蓉毫不客气道:“说了不行就不行,姑娘家家玩什么匕首。”
飒飒在府里向来只有被宠,突然有人凶她,还是软言细语好欺负的娘亲凶她,顿时不干了,一通小脾气上来,匕首不要了,布老虎也不要了,小嘴一别,哇哇大哭起来。
“她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丫头小,哪来那么多规矩。”覃炀慈父形象上场,抱起飒飒,拍着小屁股哄。
飒飒假哭变真哭,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往外冒,小脸哭得通红,紧紧搂着亲爹脖子不撒手。
覃炀耳朵都快被小尖嗓子吵聋了,抱着孩子往外走,边走边说:“好好好,都不要了,我们去骑马好不好?哎,不哭了,你哭这么大声累不累?”
然后一路哄,一路出了院子。
再回屋是半个时辰后,覃炀独自回来,温婉蓉听见他推门进来,坐在堂屋摇椅上淡淡瞥他一眼,不言不语。
覃炀哄完小的哄大的,嬉皮笑脸道:“飒飒玩累了,我叫乳母抱回去别来烦你。”
温婉蓉视线回到书上,继续不理。
“哎,我明天就走了,还不抓紧时间亲热亲热?”覃炀说着,凑过去要亲被挡开。
温婉蓉合上书,起身进了里屋,厚脸皮跟在后面继续哄:“哎,自家闺女,至于生气吗?”
“我气什么闺女。”温婉蓉转头白他一眼,不悦道,“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覃炀笑起来:“兴师问罪啊,你说。”
温婉蓉推了推面前的人,正色道:“这次跟你们一起出发的,是不是有纪昌?你别装不认识,他是刑部纪侍郎的亲侄子,派去作监军的。”
第271章 送别
从覃炀的表情看,他一定知道,他却沉默半晌,似乎想明白一些事,微微皱眉,答非所问:“谁告诉你的?”
温婉蓉打死不会据实已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有纪昌?”
就算她不说,覃炀也猜到了,啧一声:“是西伯狗告诉你的吧。”
温婉蓉抵赖,岔开话题,反将一军:“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说的没错对吧?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纪家和齐家的关系,要让纪昌知道覃昱藏在护送西伯使者的编队里,什么后果,你想过没?”
覃炀似乎很抗拒这个话题,偏偏头,没吭声。
“就知道自作主张的胡来。”温婉蓉不高兴地瞥他一眼,下意识去堂屋离自作主张的人远一点。
她不知覃炀在里屋做什么,隔好半天才出来,手里那本兵书大喇喇往摇椅上一躺,一手支着书,一手扶在扶手上,慢悠悠晃荡几下,徐徐开口:“温婉蓉,监军人选又不是我说了算,再说定都定了,说出来没意义,你少听西伯狗无事生非。”
“他也是为我们好。”温婉蓉拿开隔在两人间的书,不悦道,“你早点告诉我,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