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炀见两个孩子都喜欢吃,隔天又买一包回来,吃完了,隔天又买。
温婉蓉说他迟早会把孩子惯坏,也不管用。
再等覃炀回来,一包栗子饼只剩半包,飒飒和英哥儿嘴巴上沾满糕饼沫沫。
英哥儿眼尖,先看见高大身影,手里捏着半块饼屁颠颠地跑过去,边跑边喊爹爹,飒飒一见他不见了,扭着身子下地,也往堂屋跑,跟着喊爹爹。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往他身上猛扑,覃炀哎哟一声,一手抱一个,同时把两个孩子抱着往里屋走。
温婉蓉跟出来迎门,对两个小家伙板脸:“爹爹累了一天,要换衣服,你们快下来。”
英哥儿五岁,懂事些,听话下地,飒飒则不然,扬起小下巴,斜着圆眼,趾高气昂来句“不要”,说完扭过身子,给温婉蓉一个后脑勺,趴在覃炀肩上,舒舒服服继续吃她的栗子糕。
“飒飒,你再不下来,娘亲要生气了。”温婉蓉发现飒飒胆子越来越大,以前还能哄住,现在哄也好,吓也好,小家伙软硬不吃。
英哥儿是爹娘的小狗腿,忙附和:“飒飒快下来,爹爹累了。”
“我不要。”飒飒咬着栗子糕,紧紧搂住覃炀的脖子,谁说都没用。
女儿腻歪亲爹,一般亲爹都很吃这套,覃炀也不例外,小家伙身子软乎乎,小屁股肥坨坨,一张像他又像温婉蓉的瓷娃娃般的小脸,不淘气时很可爱,淘气时他认命。
温婉蓉说飒飒有些性格和他像极了,尤其不高兴时翻脸不认人,比翻书还快。
覃炀不以为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女。
所以飒飒非要他抱,覃炀除了洗个手,直到陪两个孩子吃完饭,也没能换身外衣。
最后等飒飒不想抱了,乳母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院子。
屋内剩两个大人,顿时安静许多。
覃炀似乎有话说,温婉蓉也有话说,她起身去关了堂屋的门,转身时没想到对方跟出来。
“你们后来如何?”他坐在铺上棉垫的摇椅上,先开口。
温婉蓉悠悠叹气:“还能如何,皇叔去景阳宫快一个时辰。”
覃炀心想不是跟齐妃关系不好吗:“你也去了景阳宫?”
温婉蓉摇头,把牡丹突然被皇上念叨去御书房伺候,后来又遇到丹泽进宫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说一遍,末了心虚道:“我预感很不好,总觉得皇叔好像知道什么。”
头一次她提及丹泽,覃炀没炸毛,一双剑眉紧皱,没做任何反驳,片刻才问:“御书房只叫了牡丹和丹泽?”
“不知道。”温婉蓉有什么说什么,“但丹泽求我保柳一一,可见他心知肚明此次回西伯必然要经历一番凶险。”
说到这,她稍作停顿,抬起头,满眼担忧:“覃炀,我现在最最害怕皇叔知晓牡丹进宫的目的,势必牵扯我们,万一皇叔动真格追究,太后能保我一人已算万幸,你和飒飒、祖母、英哥儿怎么办?”
不是玩笑,不是赌气,更不是打趣,覃炀看出温婉蓉眼底的惧怕,起身拉她坐到怀里,手臂收紧道:“真到那一步,就按你说的,只保自己和飒飒的命即可。”
“那你呢?”温婉蓉一双黑眸紧张盯着他。
覃炀安慰拍了拍:“你不用担心我们,祖母有办法。”
温婉蓉拼命摇头,紧紧抱住宽阔的背,急道:“你别诓我了,祖母多少年远离皇宫,也就每年夏天和太后走动走动,难不成为难她老人家?”
第238章 区区一个大理寺卿算个屁
然后她想起上次撂下的狠话,主动认错:“那天我说自保和保飒飒都是气话,你都说了气话不作数,不作数的话说什么劲,你不想想,我带着孩子离开你,离开覃家去投奔谁?难道要我带着飒飒回公主府?你就不怕皇叔盛怒下拿我去和亲,嫁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一连串的问题一口气蹦出,温婉蓉的慌张、无措在四目纠缠的视线中一览无遗。
似乎两人又回到从前,她不是公主,他不是护国将军也不是驸马爷,因为赐婚不得不妥协,却又互生情愫的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单纯又美好。
覃炀嘴角不自觉上扬,闻着幽幽体香,搂住娇柔的身躯,笑道:“别胡思乱想,谁敢睡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温婉蓉听他说死呀活就来气,粉拳捶他肩头,嗔道:“你嘴上有没有把门?我说正经的!你就知道歪门邪道!”
覃炀哎哟哟几声,被打还笑,笑过后,趁其不备倏然吻上去,紧接着疾风骤雨般把人打横抱进厢床里,不遗余力造人。
激情退去,疲惫上涌,两人相拥一起,却睡不着。
“温婉蓉,我考虑再三,趁朝廷还未内乱,赶紧把英哥儿送走。”覃炀的下巴搁在温婉蓉头顶,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自上而下。
温婉蓉微微一怔,挣开闷热的怀抱,抬头不解地问:“你要把英哥儿送到哪?”
覃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樟木城。”
“大姑姑那儿?”温婉蓉更不解,“现在边界都不太平,把英哥儿送过去,祖母同意吗?”
覃炀也没十足把握,只能把宝押在武德侯的许家:“祖母那边我去说,最好由祖母亲笔给大姑姑去个信,覃家有难,大姑父不会不管。”
温婉蓉思忖一会,似乎也找不到更好办法:“要不要我私下给玉芽也写封信,年前大姑姑来信说冬至姑父给小孙子办百日宴,算算时间,等英哥儿到那边,孩子快半岁,玉芽当了娘,总归收收毛躁性子,我也放心。”
覃炀叹气,温热的鼻息呼在对方耳侧,有些无奈应声好。
温婉蓉思来想去,心里不安生,低声道:“覃炀,把英哥儿送走是个好法子吗?若皇叔真派人寻找,孩子躲哪都没用。”
“未雨绸缪。”覃炀翻个身,面朝幽暗床顶,一手搂着香肩,一手枕到脑后,寒潭般细眸微眯,“齐夫人这笔账,齐家迟早讨回去。”
想到覃齐两家旧账,温婉蓉觉得又冤又气:“枉我敬重齐家是燕都屈指可数的书香门第,心胸狭隘至极,当初齐驸马有你一半从容不迫,怎会被杜皇后母女欺压多年不敢吭声?更不需要嫁为人妻的家姐帮忙出头,长公主给齐贤戴绿帽是齐家家事,于情于理凭什么迁怒我们?再说是杜皇后的懿旨……”
“别说了。”覃炀烦躁打断她,“现在追溯过去谁是谁非没有意义,你以为皇上心里不清楚?比起假公济私,公报私仇,铲除逆贼和剿杀奸细才是重中之重,懂不懂?”
“我……”道理都懂,可这碗苦水捏着鼻子喝下去,还不能喊苦的滋味太难受,温婉蓉声音渐渐轻下去,“覃家不该被委屈。”
覃炀何尝不知道,粗糙的指腹抚摸光滑的背脊,叹息一声:“眼下唯有往前看。”
温婉蓉额头贴着他的颈窝窝,挪了挪身子,示弱道:“覃炀,我怕……”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覃炀放下后脑的手,紧紧搂了搂怀里的人,示意别担心。
温婉蓉轻嗯一声,心却放不下。
上半夜睡得并不踏实,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地上,温婉蓉走近瞧了眼,猛然惊醒。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平复胸腔被人捏住般的窒息感,久久不敢动弹。
身后男人略带鼾声的平稳呼吸,证明活得很好。
温婉蓉像如获珍宝翻身,靠近,重新闭眼。
她一动,覃炀从熟睡中迷糊醒来,下意识收了收孔武有力的手臂,鼻音浓厚道:“还不睡?”
温婉蓉蹭了蹭硬邦邦的胸膛,确定方才不过一场梦,莫名心安,轻言细语:“睡了又醒了。”
覃炀习惯性拍拍她的背,声音犯迷糊:“赶紧睡,别胡思乱想。”
温婉蓉抱着精瘦的侧腰,困意袭头,没多久跟着睡过去。
这一觉黑甜到后半夜,屋外万籁俱寂,屋内窗明几净,偶尔从很远处传来的梆子声格外清晰。
随着梆子声的起伏落下,窗外突然传来两声鸟叫,覃炀立刻清醒睁开眼,听了听外面动静,轻手轻脚抽出手臂,摸到亵裤迅速穿好,下床光脚走到窗边,声音沉沉:“什么情况?”
窗外透出人影,小声恭敬道:“将军,安插在西伯使者下榻客栈的探子回传,使者一个时辰前去了西门街未归,属下特来请示,动手吗?”
覃炀猜西伯使者夜里偷潜黑市一定去找覃昱,沉吟片刻,道:“不急。”
窗外属下抱拳领命:“是。”
覃炀担心覃昱行踪曝露,思量片刻,命令:“探子盯梢客栈即可,别节外生枝。”
“属下明白。”话音刚落,人影倏地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再回到床上,覃炀下意识瞥一眼睡着里面的背影,悄悄钻进被子,刚躺下,温婉蓉就睁开眼。
她没动,对方以为她睡了,重新抱过来。
“覃炀,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怕我担心才没告诉我?”温婉蓉倏尔开口,覃炀愣了愣。
很快又反应过来,他问:“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