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老将军留下的信里,字里行间皆是一种认命的悲戚,可却让宣绫靖更加心疑,澜夫人和阿玦这母子之间,究竟有什么外人不知的事情……
云凌老将军和澜夫人之间,又究竟是什么情况……
至少,绝不会如阿玦曾告诉她的那般,恩爱和睦。
宣绫靖满脸犹疑地将信递给慕亦弦看着,一边思量道,“昨日云凌老将军前来,也就匆匆瞧了阿玦一面,而后便是在书房里看了那两幅画,知晓了阮寂从就是澜夫人的弟弟,再无其他事情……怎么就突然知道了阿玦的死因了呢?”
慕亦弦将信看完,听见宣绫靖这话,深邃幽黑的瞳眸里泛着沉色,在今早云凌老将军辞行时,他就已经有所猜测。
“今早云将军辞行前,朕曾告诉他过不了几日,阮寂从就会现身了,问他可要在东渊暂留几日,与故人见上一见。”
宣绫靖顿了顿,不由反问道,“云老将军如何回答的?”
“云将军说,事到如今,谈不上故。”慕亦弦眸底的幽沉之色越发浓了些,依稀还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泽。
“事到如今,谈不上故?”宣绫靖咀嚼着这八个字,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迟疑地与慕亦弦对视一眼,更是看见了慕亦弦瞳眸里那几分意味深长的沉色。
谈不上故就谈不上故呗,为何偏偏要加上那一句“事到如今”呢?
宣绫靖烟眸如雾,弥漫着丝丝凝色,可突然,她瞳眸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眉黛间寒意一闪,神色沉重异常。
“这‘事到如今’的‘如今’,指的是澜夫人不在世了,还是……阿玦不在世了呢?”
她幽幽问道了一句,可那沉抑间隐瞒怒意的嗓音间,却听不出丝毫疑问之意,分明是心中已有答案。
云凌老将军昨日说过,澜夫人去世后,澜夫人的弟弟便消失无踪了,他还曾私下寻找过他的踪迹,那这个“如今”自然就不会是指澜夫人不在世了。
慕亦弦凛着眉峰,沉冽地回了句,“怕是后者”,竟是和宣绫靖心有灵犀,想法一致。
“阿玦的死,难道不仅和澜夫人有关,还和澜夫人的弟弟有关?”宣绫靖眉头紧骤,径直将心中由此而生的推测说了出来,否则,云凌为何会说那一句事到如今,谈不上故了呢……
慕亦弦虽未作声,但他幽沉孤寂的眸色,已然表明了他的推断,无声胜似有声。
……
西殊。
这日清晨,奉宣绫靖之命的伶颜终于赶到了闻人越他们的藏身之地,瞧见况晋函的身影时,她便心中暗忖,西殊果然出事了。
再一看床上昏迷的连姑娘和西殊太子那苍白虚弱的面色,就更加心神一沉。
可她正想立刻传信禀告宣绫靖之时,却被闻人越出声拦住,“伶颜姑娘,还请先别告诉阿靖师妹。”
“还请太子殿下通融,几日前,长公主得知殷杬手中拿着太子殿下的生辰玉牒,那玉牒之上似乎还阴气沉沉,便担心太子殿下的状况,派在下前来,便是怕九伶楼这些人受命于九曜手令,不报实情。”伶颜为难地解释道。
听闻伶颜之言,闻人越眉眼微是一沉,果然是利用他的生辰玉牒在作祟,随后才从伶颜口中了解东渊近日所发生的事情。
问完东渊的情况,他才微微牵了牵唇角,温润从容的眉眼里越发柔和了些,就连琥珀色双瞳里都泛起了浅浅流光,“让阿靖师妹忧心了,我也不为难伶颜姑娘你,只是我今日状况已经比前几日好转了些,而我正好今日准备驱除邪祟,若今日傍晚我还未恢复,伶颜姑娘再禀报阿靖师妹也不迟。”
伶颜有些迟疑地顿了顿,随后又细细打量了闻人越一眼。
一头苍苍白发,光泽黯淡,面色苍白惨淡,呼吸略有沉重,但确如他所言,似乎并不是特别严重,额上也没什么虚汗冷汗。
但闻人越与伶颜却竟皆不知,他如今略有好转,皆是多亏了连悠月。
那生辰玉牒之上的红痕,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从最初的一点点慢慢积累,直到从昨晚,占据了整个玉牒的四分之一时,才让闻人越虚弱之态终有好转了。
连悠月若是看见此刻的闻人越,怕是再难受再虚弱,也是心满意足了。
伶颜终究还是同意了闻人越的建议,毕竟只是迟上一日,若是能回给长公主西殊太子安然无恙的消息,那自然更好不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夏至,破除邪障
及至正午时分,昏睡了多时的连悠月才终于幽幽转醒,可屋子里除了她和宣绫靖派给她的那侍卫外,再无他人。
连悠月只觉头还有些昏,侍卫扶着她起身,她才依稀听见屋外的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声。
刚要上前去开门,门却被从外推开了。
“况太医?”瞧见站在门口的人,连悠月有些茫然地唤了一声,北弥复国后,她先随闻人越赶去南乔呆了月余,后又在西殊呆了数月,对于这些人的身份,至今尚未明朗。
况晋函随口纠正了她的称呼,“在下也是北弥人,连姑娘唤在下况大夫吧。”
说着,况晋函端着汤药走进了屋内,又是问道,“连姑娘昏迷了一日多了,如今可有感觉好些?姑娘年纪轻轻,也不像是身患宿疾,怎会气血亏损的如此厉害?”
“我……好,好多了。”连悠月神情霎那瑟缩了一下,眉眼低垂,嗫嗫的回道,对于后半句径直置若罔闻,不敢回应。
那侍卫听见况晋函如此问时,便也好奇地瞧向了连悠月,实在也是不解连悠月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弄得气血亏损,连姑娘昏睡的这一日多,她为连姑娘换洗时也曾有意查探过,可连姑娘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伤痕,唯独掌心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也断断不该会造成气血亏损的地步。
连悠月此刻却顾不得注意这二人是什么神情,因为在她视线低垂时,兀的注意到了门外的庭院中,便是心口眉眼统统一颤,径直往小院里跑去。
此时,闻人越正在小院内。
而小院中央的地上不知是些什么,摆放成了一个圆圈的模样,在这圆圈的中间,又摆放着一台香案,香案上更有一些风水法器,闻人越惯常所用的龟壳与铜钱正在其上,不知按什么规律摆着。
被龟壳与铜钱隐隐围在中间的,是一块极其碧绿剔透的好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极其耀目光泽。
连悠月急步奔跑至廊柱边,才兀的顿住步伐,怔怔问了句紧随而来的那侍卫,“今日已经是夏至了?”
“嗯。”那侍卫点点头。
院子里的布置,正是闻人越准备借助夏至天时破除邪咒。
连悠月一张小脸上绷满了紧张,眉眼止不住担忧地轻颤,双手更是紧紧攥着衣角,满手心的冷汗。
而此时,闻人越正盘腿坐在香案前,双眸紧闭,眉头却是时松时紧,俊逸温润的面庞上,更是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在阳光下,分外分明,一眼便知似乎并不是毫无阻拦的一帆风顺。
连悠月不由担心的咬紧了下唇,紧握的双拳更是暗暗用劲,心中却突然被自责浸满。
要是她能再多坚持一日,殿下的胜算定会大些的,都是她没用……
旁人自是不知连悠月此刻的神情,伶颜本也在一旁注意着院内的情况,见着连悠月醒了过来,不禁上前关心的问了句,“连姑娘感觉如何了?”
却哪知,连悠月一副心思全在院中那人身上,浑身担忧而紧绷,竟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见此,伶颜也只好暂时闭了声,注意着院中的情况来。
而在闻人越设法破除邪咒之时,另一边,本该在那葫芦口一线天的山腹之地的殷杬,此刻却正在一处阴风阵阵的地方。
此地离葫芦口不远,但却是一处死角,各处风口的风吹入此地便在此回旋,再加上此地周围诸多荒坟,听闻数百年前,更有近十万人被坑杀于此,才形成了此地极阴风水。
而殷杬此刻正盘腿坐在其中,他附近的地上也如同闻人越小院里一样摆放着奇怪的形状,只是闻人越所用的看不出是什么,可他所用的却一目了然,尽是白骨。
殷杬此刻亦是双眸紧闭,眉头阴沉的拧着,依稀也有一层薄汗交替沁出。
李轻歌此时正陪同在旁,有些瑟缩地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本已是夏至了,没想到还有如此阴寒之地。
瞧见殷杬面上的神情,她眉眼里不禁沁过担心,再看殷杬拿在手中的玉牒,已经有一半剔透碧绿了,剩下的一半,正在乌黑与碧绿之间闪烁不定。
闻人越自是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阻挠他,与他斗法,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他倒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不想再多耗心血元气,从那山洞回来,他已经几乎耗尽了心力,又接连这数日被贼人以阴诡之术改动气数,心力根本没有恢复多少,此刻若在动用心血之力,只怕这恢复之期又要拖得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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