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却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我不过差人最多告诉你我有要紧的事情去了,好些日子才会回来;如今来告诉你,就是害怕,将来你会恨我。可,又想着,你恨我总好过你出事了。”
齐妫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认真道:“我们不会有事的,若是实在打不过,那便将毛将军与司马哥哥一起救出来便可。”
刘义隆苦涩地笑了一下,看着她。“傻瓜!若是所有的将领都这般将自己的属地与百姓弃之不顾,那现在的江山还存在么?自然不能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齐妫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这种事情自己怎会不知道;但现在战事那般紧急,万一到时虎牢失守了,那怎么办?是不是他们都得死?想到这些,她就没法想象下去了。“总之,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我自然知道,与你来说,便知道你会作这样的决定的。”刘义隆伸手理着她晨间凌乱的头发。“但是,到了那里,你须得一切都听从我的,若是你不从,我会即可将你遣送回来。”
齐妫雀跃地点头。“好。”
刘义隆站起来,将齐妫推到妆奁前,道:“我与你把头发盘起来。”
齐妫一怔,倒是没见他做过这般事情,心中有微微的不安,试探道:“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对不起我罢?”
“嗯,我现在想着千不该万不该将这事告诉了你去的。日后指不定我有多后悔呢!”刘义隆叹道,手上的动作不停,虽是笨拙了些,但到底用心了。
齐妫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弄成什么样,反正都是他的妻了,他将头发打理成什么样,他便要负责了。
巳时,一切停当,整装待发了。
如儿还要管着绣坊的事情,鱼儿学堂的事情还走不开,便依旧将霁儿带在了身边。
“每次都是霁儿好命,去哪里她都跟在王妃的身边;什么时候王妃也体恤体恤我们,每日里就将我丢在学堂里,再不管了。”鱼儿委屈地道。
霁儿眨眼笑道:“不是将刘武留给你了么?好好欺榨他去便可,我就只能陪着王妃去冒险去了。”
“霁儿,一路上好生照顾小姐;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如儿挥手,本以为来这里能与小姐多相处几日的,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她会忧心的。
齐妫在那点头。“放心罢,我们都会安安全全回来的,如儿明年春天再走罢。”
“是啊是啊!等我回来。”霁儿挥手灿烂笑道:“我还得要你与我绣一床被子做嫁妆呢!”
如儿嗔怪道:“也不害臊!去罢。”
建康那边却一味只是干着急,干着急的却还并不是刘义符,而是那些顾命大臣们。
“皇上,先前先皇好容易将虎牢那边拿下,现在若是这般轻易叫魏国夺取,不知浪费我们多少心血啊!”谢晦悲叹道。
刘义符此刻正在听人弹琴,那乐声悠悠,画舫在湖中晃悠悠地飘着,院中寒冬,落叶殆尽,唯留一丝残风,徐徐吹进他的脖颈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道:“谢大人听听这曲子如何?”
“老臣建议,将豫州刺史刘粹,徐州刺史王仲德派去,一起镇守虎牢。”徐羡之在旁边蹙眉道:“现在情况紧急,那虎牢便是我宋的隘口,若一旦吃败,恐唇寒齿亡啊!”
“那徐大人可想过,那虎牢距我金陵多远?建康多远?”刘义符随口道:“当日父皇西上伐秦,抢那几寸地,守恐两头不顾,不守白费心机;此刻终于显现出来了,花着大力气,不如不要罢了。”
在一旁的傅亮等三人的脸都黑了。
“这琴声固然好听,但不若来点鼓声更有气势。三位爱卿,朕说得可对?”刘义符站起来,幽幽道:“这宫中寂寞得很,爱卿们要常来走动极好。”
“那,老臣便依了刚才说的办了。”徐羡之跟在后面道。
刘义符折身向前走去,听了这话,也只淡淡点头。“徐大人觉得好,便好。”
看着远去的刘义符,三人顿时感到一阵绝望,兀自摇头叹息。
“早知如此,实在是……唉……”傅亮摇头,想当日高祖是何等威猛,做事果断又有手段,能将那千军万马整得井井有条,也能将这天下治理的太平祥和,哪里是他这般,每日便是沉醉在靡靡之音当中?
“前日从市集上过,听闻有人抱怨着宫中的鼓声传出去太吵了。”徐羡之与他们一道折身回去,边走边道:“这日子久了,必然会引得百姓不满;想个法子叫皇上停了才是正理。”
谢晦摇头不止,若说起头脑,只怕还是刘义真要足了去,现在这般,这国恐将不国了。只是眼下还是得应付了这魏国的南下才是。“咱们还是好好回去商量了对策才是正理,皇上这边,届时与他说一声便是。”
其他二人想了想,如今也只能是这个理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既是舅舅,倒是不必拘
而海盐现已禁足,每日里不过是坐在宫中逗鸟养花过日子;而袁妍呢!自打降成嫔妃之后,心中甚是堵得慌,这些日子以来,过不了几日,总要想法子将袁婳弄进宫来作践,端的是把曾经一位心高气傲的小姐给气疯了去。
“你生什么气?若不是为着你!我能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袁妍端坐在小几前,看着坐在下面的袁婳一脸的冷漠,也是气极。
袁婳依旧不言语。只淡淡饮了一口茶:她承认眼前的袁妍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就这般的脑子,竟然也能成了宫中的贵妃?就是海盐好说话罢了。自己是不喜欢那皇上,若是喜欢,管保将这二人全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是为着你,如今才成这样的;可皇上是为着什么?是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袁妍看着自己的院子,比之前不知要小了多少去,还有平日里用的下人丫鬟的,也减了不少,吃穿用度就更不用提了,致使她每日里都觉得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包括最近不常来宫中走动的自己的母亲。“我娘呢?她如何不来瞧瞧本宫?现如今落难了,她便不管不顾了?”
“嫔妃娘娘,斗胆说一句,您现在是要抱怨着这些做什么呢?还不如将日子过踏实些罢;皇后娘娘禁足了,您却没禁足,现在不是绝好的机会么?”袁婳终于忍不住慢悠悠说道。
袁妍听着前半段正待发火,却是后半段将她吸引住了,蹙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子,问道:“皇上他就爱弄些个破玩意儿,或是听听乐声;对女人,倒是一点兴趣都不曾有。”
“那你便顺着他的爱好来便是,他喜欢小玩意儿,你便多搜罗些;他爱听乐声,你便学着弹几首,又有什么难的。”袁婳端着茶慢悠悠地吃着,若不是一个坐在上面,一个跪在下面,端的是袁婳看起来更像正经主子去了。
有道理!袁妍思忖着点头,管着外人爱不爱的,他爱就行,他喜欢就行!自己不就能有地位了么?趁着这时皇后禁足的,正是个好时机。
“嫔妃娘娘若是想要些有品位的小玩意儿,民女已帮您挑选了好些,得了娘娘的同意,即可送进宫来;至于弹琴么,民女正好擅长了此项……”
袁妍还未待她说完,已从小几那边走了下来,一把拉住袁婳的手,亲切地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往前我也弹过些日子的,可惜后来荒废了;如今有姐姐在这里,万事便可放心了去。”
袁婳宠辱不惊地看着她,淡淡点点头。“那改日娘娘唤我进宫时,我便一块儿捎带过来罢。”
袁妍赶忙点头,能够这里应外合的,就不信不能将那皇上的心给拿下,若是成了,那他再不会想着那野丫头了!自然也就不用费心机从她身上下手了;到死也不过是个王妃,有什么值得与她计较的。
“那,民女的事情,还是要拜请娘娘多费心思的。”袁婳不着痕迹地将手拿了出来,悠悠道。
袁妍一惊,顿时记起了她的目的,心中便又是多了一层忧虑来。
齐妫他们一行匆匆赶到虎牢时,土楼已经攻破了,司马翟广狼狈退到虎牢,而奚斤他们已乘胜逼近虎牢,虽多次将其击退,但形势依旧严峻。“报告刺史大人,敌军正往虎牢这边进攻;另外还派有几千兵马屯驻河阳,欲取金墉。”属下进来报告。
刘义隆他们刚到,并不清楚当下的形势,不过毛德祖已经搬到军营当中,且瞧着这军营里,除了由挂在墙上的虎牢关及洛阳的地图之外,还有由沙土制成的作战地图,好几位将领都在那里看着目前的局势。
毛德祖点头。“下去罢。”转头对着司马翟广问道:“你退过了来时,对前往金墉那边的人马有没有个大概?”
司马翟广略略回忆了一下。“大约有三千左右罢。”
毛德祖点头,转头看着挂在上头的地图,若是虎牢关失守,这洛阳的重要关口,致命重要。
“毛将军,这虎牢时洛阳的八大关口之一,而现在魏国打算攻取虎牢,却又伺机夺取金墉,目的在于破孟津这一道关口;届时洛阳两关并破,洛阳城可想而知了。”齐妫细细看着墙上的地图,当真是想起来便后怕,想当初刘裕率领大部队一路西上,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将这洛阳一带全数拿下;魏国南侵,觊觎已久,意图在明显不过:当初的战神刘裕已故,这洛阳早是他们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