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蓉见时机成熟,心里冷笑,趴伏到韦管事耳边,如是这番详细说了一道。
韦管事眼睛越来越亮,到后来整个人竟舒爽的容光焕发起来。
王芷蓉舔着红唇,华琬和林馨背后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她却是看在眼里了,她就在等这机会。
……
第二日放堂后,华琬和林馨回厢房换下凝光院制衣,准备一同前往枣家子巷。
二人还在讨论要如何过去,不想到了凝光院大门外,就看见李仲仁牵着驴车站在檐下。
华琬走到李仲仁身边,“表哥,你怎过来了。”
李仲仁先礼貌地朝林馨道好,再与华琬笑道:“我放旬假无事,想着从矾楼街到枣家子巷还有些路,遂过来接你。”
华琬将林馨牵到身边,颇为紧张地问道:“表哥,馨姐姐想去拜访舅舅、舅娘,可以吗。”
李仲仁微皱眉,驴车倒是坐的下三人,可林馨为何要跟了去。
见李仲仁的沉默,林馨失落地松开华琬的手,颇为哀怨地看着李仲仁,丧气道:“表哥不欢迎我,阿琬,我还是自回凝光院吧。”
华琬焦急地捏手指,她夹在中间最难做。
李仲仁本想沉默到林馨自己离开,偏又见不得华琬为难,心软下来,琢磨了措辞,“林娘子误会了,并非不欢迎,只是我们乃巷陌的寻常小户人家,林娘子生来富贵,怕是不习惯。”
林馨连连摇头,“表哥才是误会我了,我与阿琬情同姐妹,一直在寻机会拜见照顾阿琬的舅舅、舅娘,还请表哥莫要拒绝。”
李仲仁心下微叹,如今他与阿琬一起说话和玩闹的时间越来越少,现在回去吃顿饭,也有人跟着。
三人乘上驴车一路摇摇晃晃前行。
枣家子巷的小院是李昌茂租下的,深井小院旁有五间屋子,院里的葡萄架还搭了不少残叶,大约在夏日时,小院里会是郁郁葱葱结满一串串葡萄的热闹景象。
华琬将林馨介绍与舅舅、舅娘。
林馨嘴巴甜,便连总板着脸数落华琬的葛氏都被哄得眯了眼笑,葛氏扭头看见站在门槛前的华琬,撇嘴道:“两月不见人影,还知道回来,你瞧瞧人家林娘子,可比你懂事。”
“好了,就因为你一天到晚骂骂咧咧,所以孩子才不愿回来。”李昌茂将葛氏赶去厨房准备夕食,自己则将两个孩子请到屋里坐。
葛氏端了饮子和新做的酥饼进来,聊了两句知晓林馨亦是凝光院匠师,而其父亲还是富商,对林馨更加刮目相看。
华琬则询问了莫叔、香梨等人的境况,知晓莫叔一家虽也想迁入京,可无奈家里人多,尾大难调,而且莫家无人带官身,田赋和丁粮皆免不了,不得已只能作罢。
“莫家倒是羡慕我们,可没办法了。”李昌茂叹气道。
“对了。”李昌茂起身拿出一本账簿递给华琬,“阿琬,这半年你将凝光院大部分俸银都寄回家,其中一半我替你放在钱庄了,其余帮助云霄乡乡民的那部分,我每一笔都详细记在账簿上了,阿琬你看看。”
华琬将账簿推还李昌茂,“舅舅,不用看的,帮乡民后余下的钱,舅舅也不用替我存,本就是留给家里贴补用度。”
林馨乍听闻华琬将银俸交给舅舅时愣了愣,脑子一转,“阿琬,这事你怎不与我说呢,往后云霄乡乡民再有甚困难,也算上我一份。”
李昌茂听言忙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现在用不上那许多。”
李昌茂将账簿放在华琬手边,“如今我不在云霄乡当里正,乡里许多事情都插不上手,除了龚婆婆那几家特别困难的,其余只要家中有青壮劳力,我都不会去帮了。”
几人坐着说话,另一处葛氏已将食案摆好,很快唤众人一道用夕食。
李仲仁是食不知味,他有许多话想与华琬说,无奈家中多了个外人林馨。
与李仲仁相反的,葛氏因为林馨的热情和能说会道,干脆将林馨唤至身边,一长一少聊得不亦乐乎。
酉时中刻,葛氏命李仲仁送华琬、林馨回凝光院,还不停交代林馨得空了常过来玩儿。
这夜,林馨因为太激动睡不着了,硬拉着华琬陪她说了小半宿话。
累的华琬第二日是哈欠连连,喝了好几碗茶水,才勉强提起精神制首饰。
申时回厢房,林馨一如往常悄悄带了金料出工事房。
华琬刚想与林馨商量,言今儿太累,若不着急能否缓上一日时,就听见‘嘭嘭嘭’急促的砸门声。
这架势似乎不开门,就要撞进来了,林馨胆小,躲在了桌案后不敢动,华琬听出叫门声是同在工事房的匠师,匆忙用粗布盖住金料便跑去开门。
门打开了,韦管事和两名工事房匠师沉了脸站门外,其中一名匠师还是与她一道自工学堂里出来的。
华琬疑惑道:“不知韦管事过来所为何事。”
韦管事一把将华琬推开,径直朝屋内走去,“有人揭举你们将工事房内制金饰料子偷出来了。”
听言华琬和林馨的心皆揪了起来,而韦管事已经走到桌案旁,看到粗布下凹凸不平的物什,冷笑一声,抬手将粗布掀开。
第86章替罪
“人证物证俱在,看你们如何狡辩。”同是自工学堂出来的许匠师看到金料很得意。
因为动静过大,廊上渐渐聚了不少刚放堂的匠师,众人朝屋内指指点点。
华琬怔怔地看着忽然闯进来的三人,她们显然是得到消息,确信能在屋子里搜出东西,才会这般有底气。
华琬知哪怕她和林馨无龌蹉心思,但将金料带离工事房就是不对,故她不会狡辩了,只在想该如何同罗坊主交代,才能让罗坊主原谅她们。
韦管事勒令二人随她去工事房,华琬垂首不语默默跟在韦管事身后,林馨却吓的几乎瘫软,是被另外两人架出去的。
走下长廊时,华琬看到了在一旁瞧热闹的王芷蓉。
王芷蓉弯翘的嘴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眉眼却满是寒意,好似冬日瓷盘上结出的冰霜,冷艳却让人有一下敲碎的冲动。
吴院使和罗坊主亦被请到工事房,进门看到几人对华琬推推搡搡,罗坊主先不悦地蹙紧眉头,厉声喝止,“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将人放开。”
韦管事未料罗坊主会不问缘由先呵斥她,手上动作赶忙放轻了些。
许匠师将自华琬厢房搜到的金料捧到罗坊主跟前。
“院使大人、坊主大人,华琬和林馨偷了工事房的金料,藏在厢房内,被韦管事发现后人赃并获了。”
凝光院前两年曾出过一起匠师将贵人宝石偷走的丑闻,当时凝光院不仅被少府监严惩,而且声誉受损厉害,如今除非贵人确认不需要,否则制金饰剩下的细碎边角料,凝光院都会收起归还贵人了。
‘偷’这字眼太难听,事实也并非如此,华琬愤愤地看着韦管事一行人。
吴院使在一旁摇了摇头,临要提金匠师的关头,华琬行事怎能如此不严谨,竟做出会被人抓小辫子的事了。
吴院使直觉华琬未偷金料,况且现在甚事都不及六院竞艺重要,所以她不会责罚华琬。
想到罗坊主比她重视华琬百倍,吴院使压根不担心,不以为意地说道:“罗坊主,此事发生在你制艺坊,我就不插手了,你自审问清楚后看着办吧。”
倘若罗坊主真的公私分明惩罚太严,吴院使还打算站出来,在华琬跟前当个好人。
“是,院使大人。”罗坊主朝吴院使躬了躬身,“既然发生在制艺坊,不论真相如何,终归都是我管教疏漏了。”
说罢罗坊主不理会韦管事,而是走到华琬跟前,“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琬头疼,如果她说出实情,林馨极可能被逐出凝光院。
整半年了,罗坊主怎可能容忍一名制饰技艺明显不佳的匠师在凝光院?
罗坊主见华琬沉默不语,心下不免犯嘀咕,华琬身世可怜,但师父与她说过一件事。
华琬曾被恶人掳走,恶人欲从华琬口中逼问出庆国公府老夫人用于制嫁妆头面的珠宝藏处,华琬宁死不肯说,若非有侠士相救,华琬那时就丢了性命。
师父还言华琬在看到价值连城的南珠时,眼里只有惊艳,并没有半点羡慕或者贪婪之意。
由此可见华琬品性,毋庸置疑。
“坊主大人,此事与华琬无关,是我……”
罗坊主的思绪被林馨打断。
华琬更是吓一跳,她是要保林馨的,可还未想到办法,被林馨这么一喊,她也慌了阵脚。
一旦林馨如实招了,就真无转圜余地。
华琬硬着头皮说道:“坊主大人,是学生让林馨将金料带回厢房的。”
金料是谁的一查便知,撒不得慌。
罗坊主不解道:“你让林馨将金料带回厢房是何用意。”
“学生,学生听说林匠师这次要搭金桥发簪,学生好奇,可白日在工事房不得空了,便让林匠师将金料带回厢房,想一起研究。”对于华琬而言撒谎是一种折磨,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就令华琬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