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送出的信被寇清禹的人截到。
齐家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她是深宫妃子,可有当初荣妃的幸运,皇上赏赐的只是一杯寻常酒,她的儿子也能与赵允旻一样,活着哪怕被贬为庶民。
究根结底,睿宗帝还是偏宠甄氏和懦弱没用的大皇子。
齐淑妃满目苍凉,佛经、佛音、佛珠皆无法给她救赎。
至于将齐家和允佶一步步逼入绝境的张家,再过一会,也会堕入绝望的深渊。
……
张良妃在宸阳殿的正殿内激动地来回走着,隔一盏茶功夫,就会拉住内侍询问可有她大哥或者宫外的消息。
内侍紧张地摇头,害怕张良妃没得到想要的消息会发脾气。
可今日张良妃心情大好,哪怕是沸沸扬扬的鹅毛大雪,也熄不了她心里沸腾的欢喜。
皇上要撤节度使,齐家竟然敢谋反,而且是真的谋反,没人有陷害没有人谋划,齐家自己跳了下去。
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谋反的下场自不必言,她的环儿,不出几日,一定会被封为太子。
张良妃走得有些儿累了,仔细想想,半个时辰前外头才递消息言齐家府邸被查封,齐家人关入刑部大牢,再有消息,估计也得待到晚膳后。
张良妃揉了揉额角,努力平复心情,回到内殿,遮起层层轻纱帷幔,和衣卧在矮榻上。
阖眼小憩了一刻钟,张良妃忽然睁开眼睛。
轻纱不知被哪里来的风带起,直接飘到了瑞兽纹香炉上,打乱三足孔里直直散出来的、本能一飞冲天的轻烟。
张良妃皱起眉头,“碧竹,五皇子呢?”
因为齐家事情,睿宗帝一直在御书房忙碌,没有时间教导环儿。
这会外面正乱,环儿可不能再去什么御花园瞎胡闹,回宸阳殿留在她身边,她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碧竹愣了愣,偏过头想了会,要张口说话,有内侍和宫婢像疯了一样地冲进来。
“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张良妃脸一沉,走到宫婢跟前先重重地甩一耳光,“晦不晦气,再乱喊本宫打死你。”
长长的指甲在宫婢面上划出三道血痕,宫婢一下倒在地上,四肢不停乱蹬,口角吐出白沫,眼白也不断地向上翻。
张良妃惊讶地后退两步,什么事情会让宫婢吓到抽搐。
另一边内侍已经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声音颤抖地哭嚎道:“娘娘,殿下他,殿下他,落水里了。”
张良妃心跳停滞一瞬,神情可怖地上前抓住内侍肩膀,“你胡说什么,环儿怎么了。”
“不知怎的,冰层忽然裂开,殿下坐的船橇也断了一半冰刀,殿下,殿下……”
赵允环喜欢在结冰的燕雀湖玩冰船橇。
坐在挡一层水晶琉璃屏的船橇里,风吹不到雪冻不到,命一名内侍拉着船橇跑,哪怕内侍滑倒,船橇也会拖着内侍,继续在冰上行得飞快。
冰橇最早是赵允旻制了一架送赵允环的,可被二皇子摔坏了,赵允旻又制了一架。
玩了一年,赵允环仍旧不亦乐乎。
今年燕雀湖结冰,赵允环又闹着要,张良妃担心赵允环玩心重,可睿宗帝言身为男子当顶天立地,怎能害怕酷暑严寒,还言待雪化后,他要带允环学骑马。
为了讨睿宗帝欢心,张良妃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为防万一,赵允旻制的船橇不用了,她亲自吩咐工匠打制了一架更结实的。
船橇和冰层怎会那般巧的同时断裂,她真是太大意。
“娘娘,您快去看看五皇子吧。”内侍已经叩得头破血流,“是奴才们没有照顾好殿下……”
张良妃顾不上理会下人,这些奴才都得死。
赵允环已经被救上来并送回宸阳殿。
那般冷的水,赵允环穿着极厚的冬衣,落入水中冬袄变得沉甸甸的。
赵允环不断不断地往下沉,燕雀湖上内侍乱做一团,许多内侍跟着扑通扑通跳下去,未再浮上来。
后来是侍卫听到呼救才赶来将赵允环救起。
张良妃到了赵允环的厢房,地龙烧得极旺,有宫人替赵允环脱去湿漉漉的袄服。
赵允环躺在床榻上,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变成了暗青色,双眼紧闭,淡淡的眉毛拧在一起,张良妃嘴唇哆嗦地走上前,“环儿这是睡着被梦魇了……”
第252章祈福
宸阳殿里御医和下人跪了一地。
张良妃坐在床榻旁死死地搂着已经无声息的赵允环不肯松手。
睿宗帝走进厢房。
听见脚步声张良妃抱着五皇子一下扑到睿宗帝身前。
绝美的脸庞已经扭曲,声音格外凄厉,“皇上,环儿只是睡着了,您命那些御医替环儿把脉开药,他们都不肯听臣妾的话!”
睿宗帝蹲下身抱住张良妃,目光浑浊地看着僵硬的赵允环,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
除了齐家府邸,惠王府也被封了,赵允佶和惠王妃被关进刑部大牢。
因为一日内接连发生两件泼天大事,京城街巷到处是穿白衫黑靴拿大刀的皇家兵士。
气氛紧张,百姓们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而本定于三日后出发的杜宗怀,亦临时受命,次日天际刚露出鱼肚白便上路了。
临行前杜宗怀和赵允旻悄悄地见了面,彼此都让对方放心和保重。
杜宗怀一出南熏门,立即有二十名训练有素的高手围上来,护送杜宗怀一路南行。
……
“五皇子没了。”
华琬听到辛苍、辛芜和罗院使说话,惊讶地抬起头。
“五皇子玩的船橇和燕雀湖冰面被人故意破坏,听说偷偷将五皇子船橇锯坏的内侍,也掉进了冰湖里,当时就没了,睿宗帝大发雷霆,命大理寺、刑部和锦衣卫一起查,查出来发现那名内侍曾与韵兰殿的人悄悄见过面。”辛芜说着她听到的消息。
辛苍惋惜地说道:“那般小的孩子,齐家也不放过。”
罗院使叹一声,“齐家人和张家人皆是心狠和阴毒的,只可惜报应在了不懂事的孩子身上,这几日宫里不会交办事情下来,纵是闲着,大家也别出门。”
华琬脑海里浮现出那指着她骂‘大骗子’的小皇子。
生得粉雕玉琢,和他的母妃一样漂亮,虽然脾气不好有些霸道,却还不知道藏坏心思。
只因为生在帝王家,在旁人一次次算计中,不小心便失去了生命。
华琬心里难受,放下手中事情,捂住胸口朝工事房外走去。
“阿琬,你去哪里?”罗院使见华琬一脸迷糊的样子,赶忙唤道。
“师姐别担心,我去看看林馨。”华琬试着朝罗院使微笑,可一颗心和一张脸都是僵的。
惠王府被封了,但那些负责抄家的朝官和金吾卫,没有一人发现惠王府有名侍妾不见了。
大约全京城稍微知道些内情的,都认定侍妾已死,于是找不到便找不到罢。
“馨姐姐,好些没有。”华琬替林馨倒了一碗温水。
那日林馨冲进厢房撞开赵允佶,很快其头部和身子也被赵允佶重重地打了数次。
虽被救回来,也请郎中开了药,可林馨的脑袋仍旧一阵一阵的痛,痛得厉害时,眼前一片漆黑,手脚还会不自觉地颤抖。
“阿琬谢谢你,我好多了。”林馨软软地靠在床榻上,她对华琬的感激已无法用言语表诉,干脆藏在心底罢。
“药还是按时吃,明日我再请郎中过来为你把脉,很快头就不会痛了。”华琬安抚道。
“嗯,都听阿琬的,对了……”林馨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问道:“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林馨一大早隐约听见廊下婢子在议论,还有惠王府的字眼传到耳朵里,林馨担心是惠王府的人找过来了,若如此,她自己出去便是,不能再给华琬添麻烦。
华琬未隐瞒林馨,将京城发生的事情说了,“惠王府已经查封,馨姐姐以后不必再害怕。”
林馨苍白的脸上现出些许红润,说不激动和高兴是假的,半晌后喃喃道:“查封了就好,二皇子他不是人,千万不能让他那种人当皇上。”
华琬没有接话,为林馨垫好褥子,让林馨靠着更舒服些。
“阿琬,我已经想好了,过些时日,我就去南郊的影慈庵,我做了太多错事,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林馨小心地握着华琬的手,这世上早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华琬帮了她太多,她不能再依赖华琬。
她想赎去自身罪孽,更想为华琬祈福,去了影慈庵,她会每日在佛前诵经百遍,祈祷华琬一生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华琬皱起眉头,反握住林馨的手,“馨姐姐其实不必担心那许多,我已经与罗院使说好,待馨姐姐身子恢复,可以回铸造坊做事情。”
“阿琬,我已经想好了,是我内心不安,为求解脱。”林馨摇摇头说道,她头疼的毛病不可能好,而且眼睛每黑一次,再恢复光明,视线就会变得模糊一点,她已经不可能留在凝光院做事情,这件事她不会告诉华琬,免得华琬又替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