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论智谋、才干远胜皇家赵氏,与其居于人下,不若自封为王,华兄,你有何高见。”
“新宋气数已尽,江山理当三分。”
……
睿宗帝额头迸出青筋,嘴唇不住哆嗦。
叶贤妃见状慌了神,忙唤睿宗帝,欲将睿宗帝从梦魇中唤醒。
睿宗帝终于睁开眼,呲牙大喝道,“谁敢再与朕提立赵允旻为储君,朕就杀了谁!”
云岚和云清正好进殿,睿宗帝可怖的喊声吓得云清一下缩进了云岚的怀里。
云岚心一沉,带云清转身出内殿,留叶贤妃安抚父皇,比她们晚辈在旁嚷嚷要好。
“皇姐,父皇为何不喜欢大哥。”云清仰起小脑袋,她与大哥接触不多,但知道大哥温和,况且母妃与她说华匠师会嫁给大哥,二人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喜欢华匠师,爱屋及乌,想来大哥也是极好的。
“父皇对大哥有误会,以后误会解开大约就好了。”云岚朝云清笑了笑,复又望着屋檐悬挂的冰锥子出神,京城发生这许多事情,可安琚仍旧没有回来。
……
眨眼十日过去,正值隆冬的京城难得放晴。
久违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满城白雪上,令京城看起来晶莹剔透、五光十色。
赵允旻、华琬一行人在卯时中刻城门刚开便涌了出去。
官道上风大,赵允旻寻了些枝叶点起让华琬等人暖手,自己则站在华琬不远处,微微撑起的大氅正好为华琬挡住了所有寒风。
华琬盯着官道尽头,官道上不时有马车和行人往来,可就是没婶娘,真真望眼欲穿。
到了巳时中刻,辛芜捂住肚子嚷嚷饿,被辛苍瞪一眼才闭上嘴。
此刻官道上没有马车,华琬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朝前走去。
赵允旻连忙跟上,将华琬挡在身后,“阿琬,怎么了?”
“赵郎听得远,可有听见什么声音。”华琬双眸映着一树琳琅雪景,格外清亮。
赵允旻偏过头仔细听去。
声音很轻微,马车的碌碌声距离此处大约还有一刻钟路程。
马车车厢内响起欢快的声音,“婶娘,是不是可以很快见到阿琬了。”
“是啊,小陶又能与阿琬一起斗草,一起在雪里烤栗子。”
“好棒,要阿琬买糖葫芦我吃。”
“回了京城,婶娘还给你们买糖人……”
听见慈祥的声音,赵允旻嘴角不自禁扬起。
华琬将油纸包的糖葫芦拿出来握在胸前。
糖葫芦是华琬昨晚亲手做的,天气冷,外头卖的糖葫芦个太大,嘴张不开吃着不方便。
华琬便买了酸溜溜的新鲜山楂回来,取出果核,再碾成山楂泥,捏成铜钱大小的圆饼,裹上厚厚一层糖浆,想来小陶一定会喜欢。
官道尽头出现一辆乌蓬马车,马车渐行渐近,赵允旻和华琬正要挥手示意,马车的格窗帘子先被掀开,小陶足足探出半个身子,激动地朝华琬招手。
隔了些距离,华琬都能听见婶娘在训斥小陶。
华琬捂住嘴笑,眼睛一不小心便湿了。
马车停下来,小陶欢快地蹦下马车,华琬刚向前迈一步,便被小陶抱了满怀。
直到陶学录发话,小陶才松手和华琬一起接陶学录落马车。
在外奔波不易,陶学录和小陶的面容皆现出沧桑,但陶学录的精神比之原来更好,说话的气息亦更足,小陶还长高不少。
华琬扑在陶婶娘怀里,“阿琬好想婶娘和小陶。”
“傻孩子,婶娘不辞而别,是婶娘不对,不过阿琬放心,婶娘这次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京城,不会离开阿琬了。”陶婶娘笑着拍抚华琬后背,深深地闭了闭眼,眼角皱纹因为笑意更加深刻。
“阿琬,我们快回凝光院,让师父好生歇息。”罗院使亦上前欢喜地说道。
华琬放开陶学录,陶学录带着小陶要向赵允旻见礼,赵允旻赶忙扶住。
辛苍和辛芜躲在众人身后探头探脑,陶学录也好奇这两穿着毛袄子的小娘是谁。
罗院使笑道:“师父有所不知,她们是华琬的北梁徒弟,华琬制的首饰得六院竞艺之首,技艺被北梁人看中,遂留了徒弟求艺,现在华琬是凝光院副院使了。”
陶学录满意地颌首,“如此谨娘你该是正院使了,上马车,回凝光院将你们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与我仔细说。”
抵凝光院,陶学录由罗院使扶着往内堂行去,不经意间回头看见赵允旻握着华琬的手,低头亲昵地与华琬悄悄说话。
陶学录惊讶地停下脚步,罗院使在旁笑道:“师父别看了,一会看的那两人不好意思。”
“怎,怎么在一起了?”
华琬早已出落得花容月貌,殿下更是丰盛俊朗,确是极登对的,陶学录又高兴又担忧,“皇上能同意他们吗?”
罗院使无奈地摇头,“不同意又如何,殿下已经自请为庶民,现在二皇子参与齐家谋反被关入大牢,五皇子被齐淑妃害死,可皇上还不肯召殿下回宫。”
陶学录在回京的路上,对京中发生的大事亦有耳闻,颌首叹气,“看来我回的还算时候。”
第255章劝慰
至内堂坐下,罗院使将六院竞艺和北梁到新宋求工巧技艺与陶学录详细说了。
陶学录满意地点点头,华琬果然不负她期望。
京城的事情交代完,罗院使问起陶学录离京的见闻,陶学录略略说了些就看向赵允旻。
罗院使明白陶学录的意思,朝华琬笑道:“阿琬,你随我到食舍瞧瞧,要吩咐厨娘多准备几道好菜,一会我们在内堂摆席面。”
华琬这两年进宫见多了眼色,牵起小陶,不忘唤上辛苍、辛芜离开。
到食舍走一遭,照陶学录和小陶的口味点了几道菜,又在外头站了会几人才重回内堂。
以为婶娘和殿下已经讨论完事情,不料进内堂便听见婶娘在叹气,殿下垂首未发一言。
幸亏有小陶在,用席面时大家仍是热闹,可惜不一会苍松堂递来消息,赵允旻言晚上再来探望陶学录便匆匆离开。
用过席面,陶学录唤华琬至厢房单独说话。
对于赵允旻和华琬的关系,陶学录是既欣慰又担忧,两人皆是早早失去依靠的可怜孩子,真能在一起实是金风玉露的佳事,无奈现在朝局未定,谁都不敢松懈。
“阿琬,殿下性子倔,你帮我劝劝他。”陶学录将离京目的详细地告诉了华琬。
“人,我已经找着了,寇清禹为了灭口,一直在追杀他们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寥寥无几的族人不得已躲到边境,纵如此仍不得安生,此次我好不容易寻到他们,他们坦言悔不当初,且愿意随我回京还甄家清白,为防万一,他们未与我同行,大约迟上一日才进京。”
华琬懂甄家的冤屈,不解道:“若能让睿宗帝知道真相,还甄家清白,殿下可名正言顺,岂不极好,殿下为何不肯答应。”
“殿下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可他内心是痛苦的,他怨皇上,怨皇上的愚蠢害死甄家和荣妃,”陶学录沉浸在回忆中,其实她也怨恨,可对于皇权的敬畏,令她更希望睿宗帝知道真相,对甄家和荣妃愧疚,还甄家公道。
“我相信殿下,殿下不论与齐家斗还是与寇家斗,皆能成事,但是与天和皇上斗,会很难,何况本可以避免的,殿下何苦为难自己。”
华琬道:“婶娘说得有理,晚辈会试着劝殿下,纵是殿下自己不肯介入,也请他同意我们去做,当初婶娘不告而别,殿下不也是无可奈何吗,殿下总舍不得生我们的气。”
赵允旻爱憎分明,对于真心待他的人,几是无止境地包容。
“阿琬有甚主意?”陶学录问道,殿下不肯帮忙,睿宗帝哪里肯理会她们。
“婶娘与小陶这两日先安心休息,待婶娘寻的人进京,晚辈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陶学录看着华琬笃定的神情,安下心来,华琬长大了,目光虽一如曾经干净清透,却不再有懦弱和胆怯。
“婶娘与晚辈一起住在凝光院可好。”华琬靠在陶学录肩膀,略带撒娇地说道。
“傻孩子,我不是凝光院匠师,岂能住这儿,我已经让罗院使去工学堂打点了,这两日我和小陶在凝光院暂住,待工学堂置物房收拾妥当,我们就搬过去,以后阿琬得空,还是常来置物房看我们。”陶学录笑说道。
婶娘的决定华琬不好勉强,又与陶学录说起另外一件事,“婶娘,郑老夫人身子不好,她一直惦记着您,过几日晚辈陪婶娘去庆国公府吧。”
菡娘曾请她劝婶娘,言长辈们年纪皆大了,与其闷闷不乐,不若打开心结。
华琬认同菡娘说法,郑老夫人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若能开开心心的,身子大约能好。
思及好友,陶学录面上亦有几分想念,“阿琬,我听说庆国公当了殿下与你的保媒,不容易,有些事是我太执拗了,当初若庆国公站出来,恐怕现在郑家亦衰败了,阿琬不必陪我,我自己会常去看望老姐妹,陪她说说话,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