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来之后,银豆又开始考虑,“不光杨家湾,这附近的人都得有警惕心,早做防范呀。”
“那我叫几个人一起去别的村说说,趁天黑早些回来。”狗蛋说完,就走了。
天很快暗下来。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土匪就在当天晚上大家都睡熟以后,杀进了杨家湾。
火光冲天,鬼哭狼嚎。
土匪们翻过后坡,从西头进了杨家湾,堵住的第一个富汉家就是柳银豆家。
院子外面围满了土匪,动静大,怕事的人都悄悄躲着,杨家湾的男人们来不及做什么,全部被乌压压的土匪们拿着刀剑逼在自家门里出不来。还有的迷糊着眼就被刀架在脖子上,手脚难动,寸步难行。
土匪头子一脚踢开了银豆家的大门,呼啦啦涌进来几十号人,领头的高声质问,“当家的,出来!”
银豆这晚睡的并不安稳,听见动静就醒了。她倒是冷静,穿好衣服,慢慢走出来,看见赵氏站在窑屋门口,忙将赵氏护在身后,问,“你们要干什么?”
土匪头头哈哈哈大笑,“咱们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乖乖把粮食叫出来,饶你们全村老弱妇孺的命!”
“英雄好汉?”银豆跟他扯,拖延时间,脑子里却飞速地转着。土匪人多势众,像是有备而来,这仗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碎女子,你是当家的?”土匪头子居然笑了笑,“我不为难女人,我们就要粮食,粮食交出来,银子交出来,我们就走。”
银豆说,“你们只要粮食,好办。我粮仓里的粮食,你都拿去吧。”
土匪头子说,“银钱呢,银钱在哪儿?”
银豆很平静,“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了吗?全埋在那底下了。”
土匪头子对银豆痛快的交代有些意外,指挥几个手下去打开粮仓,装粮食,又从老杏树下果然挖出来一黑坛子铜板,倒出来哗啦啦啦响个不停。饶是这样土匪头子还不满意,问银豆再有没有,银豆摇头。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十几个喽啰冲进窑洞翻箱倒柜弄的一片狼藉,不过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
赵氏看着土匪将粮食和银钱往外头马车上挪,还拉走了自家的毛驴和骡子,痛哭出声,“娃娃呀,你都给了他们,咱吃啥,用啥呀,老天爷啊.........”
银豆转身抱着奶奶,“奶奶,世道乱了,如今还有什么能比过命呢。他们要,就给嘛。”
她趁人不注意,给赵氏使个眼色。赵氏领会,又低着头擦眼泪,不再说话。
土匪头子哈哈哈笑,到底是女人,一吓就给吓破了胆,“你放心,我白莲教专治为富不仁,女人娃娃都给你们有活路。”
白莲教?
银豆见他们脖子上都围了白巾子,似有领悟。怪不得这么有规模,还齐整整地拿着兵器,这是真的要造反呀!
土匪装走了粮食和铜板,领头的拉着脸,说,“女子,听说你是个能人,也是杨家湾最有钱的女人,你这家当太少了,哄你爷爷哩,都交出来吧。”
“就这些,没有了。能翻的你们不是都翻了么?”银豆说。
土匪头子当然不信,“你家的地窖呢?在哪儿?”
银豆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西窑旁边,“从那儿下去就是的。”
土匪头见她冷静,难免疑心,又好奇,打发手下往地窖走,亲自拿着火把一步步逼近柳银豆,柳银豆护着赵氏一步步后退。土匪头借着亮光好好看了看,啧啧两声,“你也不过一两分颜色嘛,还让我们杨五当家牵肠挂肚的,连命根子都搭上了。实话说,我还真不能放你,跟我走吧,留着你给兄弟们解闷儿看病么,乖乖听话,不然下场就凄凉了。你说呢,柳先生?”
银豆看着平静,早惊出一声冷汗。这杨五当家,不会就是杨二驴吧,她叹口气,慢吞吞地说,“你不是说不伤女人娃娃性命么?”
“哈哈哈哈,你不一样么。再说了,我说啥你就信啥?”土匪头子哈哈哈大笑,“你不是能起死回生么,我们五当家养伤呢,得给他个交代嘛。”
他正张狂地笑着,准备下地窖的几个小喽啰突然哎哟哎哟捂着肚子翻倒在地下,院子里站的人,除了银豆和赵氏,都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好像使不上劲儿,尤其是碰过粮食钱坛子翻乱了家当的人,更是有气无力,头晕眼花。
“你....你这是.....做了啥么??!”
土匪头子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不断流失。他发怒,举着火把朝银豆挥过去,碰巧被赶回来的杨狗蛋一拳打倒在地。杨狗蛋紧跑慢跑,却还是来迟了,家门口被围住,他摸黑翻墙进来,在土匪动柳银豆之前,阻止了他。
土匪们捂着肚子躺了一院子,外头站着的又涌进来,杨狗蛋一人对着十几个,饶是这样,都被他一个个打翻在地上,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土匪头子撑着一点气力,喊道,“咱们中了这女人的埋伏,通知三当家的往回撤!”
狗蛋又踢翻了几个喽啰,土匪们一个个往出跑,擒贼先擒王,狗蛋拎起棍子跃过去,土匪头子用尽全力,从怀里掏出一把火铳,骂道,“狗/日下的厉害呢,这个少年娃不能留!”
他咬牙,费力抬手,就听砰地一声,狗蛋摔在地上,胸口血窟窿汩汩,染红了白的雪,黄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仓促,回头再捉。本来不想更了的,唉o(╥﹏╥)o。
因为又感冒了,清鼻涕流啊流啊啊啊啊啊都闪开,我要爆炸!
☆、第五十九回(捉)
“狗蛋呀——!”赵氏受不住刺激,直接晕倒在地上。
身边的亲人接连倒下,银豆被激怒,脑子里放空什么都不想,直接扑上去按住土匪头子的脑袋就往冻得硬邦邦的地上磕。土匪头子刚才耗光力气,长铳掉落,银豆顺手捡起来。她不太会摆弄,双手握着两端使劲砸在土匪脑门上,土匪头子当场毙命。
那些还剩点力气的小喽啰们拽着彻底瘫在地上的,全部开始往后退,土匪队伍里三当家领着人赶过来,扬手大喊,“——撤呀!”
土匪们狼狈撤离。这次夜袭总共来了四百多号人,在村西头柳银豆这里损了近四分之一,除了领头的其他虽然活着,但是头晕眼花浑身乏力,连路都走不成了。堵在村东头的土匪头子三当家不得不带人折回来掩护,连抬带拉离开杨家湾。
这一晚土匪们不止在柳银豆这里碰了钉子,在其他富汉家也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土匪原本是西边叶家堡子聚集壮大的,自占山头十来年,前些日子被白莲教收了,归在长胜大王旗下。长胜大王想得民心赢天下,不让伤穷汉,不让欺负老百姓,饶是如此,土匪还是打着白莲教的旗号,围住杨家湾,抢柳银豆,也抢杨昌端以及杨家湾另外一些富裕的人家。土匪们有备而来,好在之前村子里做了不少防御,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倒是有一家死了两个拼命护着家财的老人,也有些人或多或少受点伤。
整个杨家湾劫后余生,天上毛着盐粒样的雪,寒风里夹杂着呜咽声,弥漫出莫名的苍凉。
天快亮了,柳银豆家的狗们夜里撕咬土匪,大黑二黑都死在土匪手里,剩下三四五六黑静静趴在大黑二黑周围。银豆的两个徒弟桃花杏花在土匪撤离之后火速赶过来,帮着银豆将狗蛋和赵氏都抬进窑屋。
银豆先前就在狗蛋胸口上抹了制好的消炎清毒止血粉,暂时将命保住了,只是狗蛋的呼吸微弱,生命症状在一点一点流逝,被火铳打中胸口的人,从来没有保住命的。
杨家杨昌端和儿子闻声都来看杨狗蛋。几个山一样高的兄长眼眶全红了。杨昌端遭此一劫,看着格外苍老,他站在门扇边上背着手,长长叹口气,“....怕是不成了。”
说完就吩咐杨狗蛋的三个哥哥,“准备后事吧。”
村子里有记着柳银豆恩情的女人都来看,被后面赶过来的柳银豆的徒弟们全部堵在了院门外头,得知柳先生安然无恙,几声关切问候,方才离开。
徒弟们团团围着柳银豆,问她,“师傅,能救么?”
银豆从头到脚都觉得艰难,两只手自从狗蛋出事之后一直颤个不停。“我不晓得,我不给男人看病。”
其实也不对,她看过,给谭家少爷谭宝至“看过”,但那真的就是看看而已。她碰都不碰病人。
桃花杏花快哭了,“十二叔要死了,咋办?他前两天还给我们师姐妹教了一套打虎拳,说让我们好好练,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保护师傅。”
柳银豆不止手颤,心也颤。要治杨狗蛋,就必须破开他的胸口,可是,她当真有这样的水准,当真可以克服直接接触男人的心病么?
柳银豆从来都没有这么慌过。如果师傅还在,狗蛋肯定能活过来。师傅有这世上常人最不具备的胆量,自信,还有最高超精妙的医术,再配上那些能够迅速愈合伤口的药膏,也许狗蛋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如果师傅在的话,骂她也好,逼着她动刀把弹药取出来也好,她都会踏踏实实照着去做,师傅是她那些年行医救人的定心丸。
可是,她师傅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