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邵一听说到他,眼眸便沉下来,周围的看客这时反倒有了兴趣,纷纷看向刘邵:“是啊刘公子,不如你亲自去看看吧。”
“刘公子亲自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能值得五十万两,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看到周围人的风向转到了自己,刘邵心里动了动,半晌才看着王大人,缓缓地露出一笑:“这毕竟是公堂之上,若无县令大人允准,在下万万不敢造次。”
想不到刘家公子果然守礼,众人不由眼神又不一样。
王大人很想把脸拉下来,他今天本已经觉得够丢脸,没想到夙夜还有完没完,竟然还让刘邵上来验货,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那破坠子不值五十万两吗?王大人只觉得自取其辱。
只是现在百姓都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刘邵更是含着深邃的笑看着他,王大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夙夜却是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既然在下现在受审,刘公子上来验证扇坠的价值,也便算是人证。自然不算违反公堂法度。”
围观百姓顿时越听越觉有理,立刻更热闹地开始怂恿刘邵上去。
王大人只差狠瞪一眼夙夜,自己真是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非让刘邵上来,点破了这扇坠的价值,这桩案子就变成了无头公案,谁会相信十几个人蠢到会为了千两银子自相残杀?
但是,这时刘邵徐徐地说了一句:“大人,可以吗?”
王大人肩膀颤抖,慢慢看着刘邵,后者好整以暇,目光中却似含着一缕淡淡警告。
好像错觉一般,可是王大人已经全然明白,刘家的势力连他这个县太爷都要忌惮三分,刘老太爷更不要说是朝中的二品大员了。
王大人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公子,请。”
刘邵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在下却之不恭。”
人群一听,立刻就给刘邵让了一条通道,刘邵漫步上前,目光不止是看着夙夜,更是落到了旁边坐的孔玲珑身上。
这大堂上的十几具盖着黑布的尸首,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可以说许多人乍见这些尸首,心里的恐惧会多过一切。
可是孔玲珑就坐在这些尸体之中,她的面色却可以称得上用冷漠来形容,她的目光落在夙夜的身上,似乎只有夙夜能让她集中所有精力看着。
刘邵袖中的手慢慢一攥,人已经站到了尸山之中。挥开衣袖,淡笑着对王大人揖了一礼。
王大人赶紧挥了挥手:“刘公子请验看扇坠。”
他实在不想多言,今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刘邵便转向夙夜,目光带着一缕深究。夙夜却没有这么多规矩,径直递过了手里的坠子,淡淡一哂:“刘公子请。”
刘邵见他这么不避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可是现在看到脚下这么多的尸体,再看夙夜的样子,刘邵便无法相信这个人能跟傻字沾边。
不管怎样,刘邵还是轻轻抬起了那块扇坠,轻轻瞥了一眼。质地轻盈柔滑,触手冷硬,看着是普通玉石,最多是上等的材质,却也值不了几百两银子,更不要说五十万两。
他微微一勾嘴角,正待讥声,就看到对面夙夜的目光隐隐含笑,笑中更有一丝狡黠。
刘邵立刻就震了一下,手里的扇坠不由握紧,目光也再次更谨慎地落在扇坠上。
扇坠的中间似乎有一道暗纹,纹路的颜色似乎一下子变了变,刘邵手一抖,此时正是正午,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扇坠对着光亮的方向照了下,见到纹路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缠绕在扇坠一周。
离得比较近处的,孔玲珑主仆,包括王大人也都瞥见了,可王大人只是有些惊奇,但并未问出声。
左右只是一块玉而已,即便有些花哨,价值最多加上一两成,也不会怎么样昂贵。
王大人自然还不信能值五十万两之巨。
旁边的百姓等着等着就有些不对劲,这刘公子拿着坠子都好半天了,怎么一直盯着看,还不说话?
王大人也干咳了一声:“刘公子?您看的怎么样了?”
刘邵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坠子,他白皙的脸孔上,神情变得颇有些难看起来。
眼看刘邵紧紧把扇坠握在手里,似乎不肯承认的样子,夙夜便微微一笑,故作讶异道:“怎么了刘公子?莫非在下的扇坠真的不值钱?”
刘邵的手捏的十分紧,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夙夜的问话更让他陷入一种有些难堪的境遇。
王大人本来觉得万事休矣,可是见到刘邵迟迟不说话,现在竟连神情都变得这么不可预测,王大人骤然心里一跳,暗道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这破坠子还真有什么门道不成?
刘邵咬紧了牙关,终于缓缓松手,却问道:“在下敢问,夙夜公子这坠子,究竟是何做成?”
夙夜眸光闪了闪,竟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
王大人一听,再也按捺不住,伸头就问刘邵道:“刘公子,你是本县请上来鉴赏这扇坠的,这扇坠是何材质,造价应是多少,本县还在等着你评判呢?”
可不是嘛,刘邵刚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更是被百姓瞩目来到这堂上,难道这价值不该他来说吗?
刘邵只觉得愈发的如芒在背,却是只能不甘地道:“恕在下眼拙,认不得夙夜公子这块扇坠,是用何等玉石打造。”
☆、067章 重回孔家
刘公子竟然认不得一块扇坠用的什么材质?
这可真是不一般的奇了,刘公子是何人啊,咸阳土皇帝一样的刘家嫡长子,更是几年前就随着刘老太爷入京,那见识自然见多识广,可他看着这一块扇坠,竟然不是说值钱或不值钱,而是说根本认不出来?
王大人惊喜的都有些难以置信了,他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以免被人看出来,还故意殷殷地追问了刘邵一句:“刘公子真的没认出来?不是说笑吧?那这块坠子价值多少,也没法估量了?”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只要这坠子真的没有人知道价值多少,那这伙贼人说是为了它争执,那就有了绝对理由,他大可以在卷宗上写,此扇坠价值连城,无法估价,所以贼人为了分赃,闹得以命相搏,这样才说得过去。
刘邵扫了一眼王大人,那眼神说什么也说不上善意,他目视着王大人,如他所愿重复了一遍:“这扇坠用的不是任何在下已知的材料,所以在下估不出价格。”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都抬起了满含讶异的眼眸,重新看向了旁边站立的夙夜,只是这次的眼光就大不一样了,难道这位依附在孔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夙夜公子,真的身上一块扇坠,就能值得五十万两银子?
可是夙夜只淡淡含笑,露出对于刘邵的言词似乎吃惊的神色来:“这可如何是好,若刘公子估不出价格,那在下这块坠子,岂不是无法在王大人这里得到证实吗?”
他还先担心起来了,最先说自己的扇坠值五十万两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半点迟疑吗?
王大人也故意为难的样子,实际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机,先前夙夜那一番看似荒唐的说词,好像都有了应对。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这些黑道上的贼寇,为了钱财出人命的根本不是什么奇事。
王大人嘟囔着:“是啊,这让本县怎么断案呢,唯一的物证扇坠,没有任何的人可以证明其价值……”
“夙夜公子,”一道淡淡让人听着悦耳的女声,始终安静地当个看客的孔玲珑,这时一双清眸,和夙夜缓缓相对,“你的扇坠可以让我看看吗。”
夙夜神情微动,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小姐要看,自然可以。”
孔玲珑伸出了手,纤白皓腕像是一截白藕,带着淡淡清气,好像给这个有些血腥的公堂都带来一丝活气。
夙夜垂了垂眼眸,慢慢将那扇坠握在手里,轻轻走了几步,亲自郑重递到了孔玲珑手里。
孔玲珑捏住了扇坠,便凑到了眼前。
玉儿也好奇地看了看,不可否认当刘邵说不认得这块扇坠材质的时候,她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这世上竟然还有旁人认不出来的玉质?
那会是什么?
孔玲珑正坐在阳光照到的地方,这县衙的衙役倒是体贴,看到孔玲珑一个美貌少女,来到这尸横遍野的地方,下意识就把椅子摆了个好地方。有阳光照着,总是阴气不会那么重。
孔玲珑对着阳光看了一会,便默默把那扇坠拿在手里,垂眸不做声。
王大人都有些等急了,要不是念在孔玲珑的身份,他必然要出声催促。看来孔玲珑也是认不出来,这才好,最好谁都断不出这扇坠的价值,他就可以在结案陈词上随便写。
夙夜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地一直看着孔玲珑,他总觉得孔玲珑不抬头,似乎也是不想看到他。
刘邵则是衣袖里捏紧手心,外表佯作平静地看着孔玲珑。若他认不出的东西被孔玲珑认出来,显然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
孔玲珑终于抬起头,淡淡把扇坠还给了夙夜,王大人借机问道:“孔小姐瞧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