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他最恨别人用他的仕途来威胁他!
知府大人远在汴州,快马加鞭也要两日才能把信送到,这也是原本王大人想要拖延命案的招数,现在情况一变,立刻就不一样了。现在派人把信截下来,他还有两天时间速战速决把案子审结了。
王大人咬牙切齿,脸露愤恨之色,旁边的随从还以为自家大人怎么地一夜间脱胎换骨,这般磨牙愤怒,是打算明日把那群犯人就地法办?
王大人想到的却是夙夜最后的话,“若大人想好了,别忘了在天亮以前,派几个衙役到城外的东风客栈找我。”
王大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吩咐旁边人:“让王虎带上手下精干的几个,去东风客栈替本县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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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在其他人心中,现在依然还是个死人,而其中最深信不疑的,就是程锦画。
半夜三更,程锦画偷偷摸摸带着丫鬟来到那小树林边,点燃一堆篝火,把手里的黄纸丢了进去。
只听她声音哽咽发抖:“夙夜公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我,我给你多烧一点高香,黄泉路上,你千万不要怪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给你送信,外祖父和表哥一定饶不了我……”
夏荷想把程锦画扶起来,这更深露重,虽然这小树林基本没人会来,可是万一呢?
“小姐,您偷偷在这里烧制祭拜,可是大大触了霉头的事!这一旦被老太爷和夫人发现了,小姐您自身难保啊!”夏荷苦劝。
哪个大户人家不忌讳烧纸这件事,偏偏自家小姐一意孤行,偏要偷偷摸摸来这里。
事情既然做了,便后悔也没有用。她也听说那夙夜公子死的极惨,连脸都看不见了,可惜了那样一个俊俏公子,但是自家小姐若还不振作,只怕少不得要被老太爷和大公子疑心。
把自己搭进去又是何必,反正也换不回一条命了。
程锦画依然浑身发着抖,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堆,这其中有一半是悔,更多的是心底不断冒的害怕,她程锦画的确算不得善良人,也使过不光彩的手段害人,但那或是出于嫉妒心,或是不甘,更仅限于后宅女人之间,但她的手,总体来说没有沾过谁的血,是干净的。
她第一次帮助刘家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做事,递了一封信,居然就送了一个人的命。
而那个人,偏还死的那样惨。
程锦画忽然伏在地上,声音像是幽魂:“我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生死命运皆由不得自己,都说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夙夜公子,希望你能理解。”
就在这时,树林中传来一声冷语:“想不到你还算有些良心。”
本以为是个没甚心肝的自私女子,想不到还是有点心的。
程锦画一下跌坐在地上,夏荷更是慌得紧紧抱住程锦画:“谁?!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装的不是神,弄得也不是鬼,夜色中出现一个一身和黑夜融为了一体的黑衣人。
夏荷先是发出了一声尖叫,被黑衣人瞬间点住了哑穴,程锦画浑身哆嗦地看着黑衣人出现:“你,怎么会是你?!”
这黑衣人自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现在骤然现身,难道是来取走她性命?
程锦画顿时浑身透凉,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她的脸:“少主有话带给你。”
程锦画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她已经坚定不移地认为夙夜已经死了,而所谓的带话,难道是死人带话?
程锦画更是哆嗦,一瞬间拔脚竟然想逃。她不管怎么觉得心中对不起夙夜,还是不可能想给他填命。
黑衣人一把捏住她的肩膀,程锦画疼的好像肩膀要碎了,她眼泪打转:“一切都是外祖父的筹划,我并不想……”
黑衣人忽然冷冷在程锦画耳边说了什么,程锦画开始惊愕,忽然眨着眼睛,怔怔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鄙夷地说:“原本你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不是看在少主还要用你做事,前日河里飘得尸体就该是你。”
程锦画浑身瘫软,却不是吓得,她盯着黑衣人:“夙夜公子,真的没有……”
黑衣人睨着程锦画没有说话。
程锦画忽然跪到了地上,声音颤抖的厉害:“是,我一定照办,只要公子肯饶了我。”
黑衣人视线瞥到了黑夜中燃烧的那一堆黄纸,伴随着凉意说道:“你该感谢你还剩的一点良心救了你。”
……
若是他今天看到程锦画为了少主的死,和刘家祖孙一样露出幸灾乐祸,程锦画此刻定然已经是一片尸首。
程锦画跌跌撞撞被夏荷搀扶回去,整个人却好像傻了一样呆呆的,良久她问夏荷:“夏荷,人那些所谓的善念,真的能救人一命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原本是不信的,就好像这世上有人天生高贵,鄙夷着出身低贱的人群,也没有见她们遭到报应。可是今晚,她深深觉得自己的命从鬼门关捡了回来。
黑衣人当时的眼神,真的是想杀了她的。
夏荷早就瘫软了,临走时黑衣人喂了一颗毒药给她和程锦画,只说若她们有半步行差踏错,这药便能叫她们肠穿肚烂而死。
她一点不觉得这是什么仁慈,简直就是把人命当做股掌玩物的恶魔。
孔玲珑准备好了丹书,就冷静地让人吩咐马车夫备车,她孔玲珑今生不愿意欠人命,不管后果怎么样,她要在今天去县衙把事情了结。
玉儿飞奔进来,忽然低声焦急地说:“小姐,外面出事了,刚才县太爷王大人给我们送来急信,让我们马上到县衙去。”
☆、065章 人为财死
县衙门口早就挤满了,县衙的门庭打开,就是方便百姓观看审案过程,这在历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但在咸阳就绝对的新鲜了,许多上了年纪的,这都还是第一次看断案呢。
咸阳太平惯了,之前死了一个人,已经是轩然大波,现在竟然青天白日,拉进来十几车尸体,许多人是携家带口,老老少少都挤破头来了。
当看见十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密密麻麻摆满了县衙大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所有百姓都不可避免人心惶惶了起来。
王大人一身官服,威严地坐在了椅子上,虽然王大人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父母官,可突然间官威一抖出来,还是让人自觉威严扑面。果然当官的还是不一样,毕竟县太爷啊。
惊堂木一拍,王大人一声断喝:“升堂!”
两边衙役也是许多年没喊过这声音,顿时嗓门扯开,很是过了一把瘾:“威武!”
孔玲珑的车马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王大人眼睛一亮,立刻道:“孔小姐快进来!”
人群一听,居然孔小姐也来了?
回头看到孔家的马车,接着就是被玉儿搀扶下来的孔玲珑。
孔玲珑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异样来。衙役更是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恭恭敬敬要把孔玲珑请进去。
玉儿脸色白了白:“小姐?”
孔玲珑捏紧了袖子里的丹书,清冷道:“我们进去看看。”
衙役们立刻前头开路,把孔玲珑引了进去。
一到大堂内,全是尸体,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玉儿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尸体的头,顿时脸色煞白,却死忍着不叫出来,而选择低声问:“小姐……怎,怎么这么多死人?”
孔玲珑捏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不用害怕。这世上,死了的人最没有威胁。”
死人是最不用怕的,不管生前多么恶棍,死了就是一滩烂肉。
玉儿咬紧牙关,努力抬着头,不去接触地上的尸体。
孔玲珑用目光盯着王县令,她不傻,县令升堂叫她过来,历来只有苦主和被告有资格上堂,那这桩命案就跟她多少有关系了。
而能跟她孔玲珑有关系的案子,自然就是那一桩。
王大人很客气:“赶紧给孔小姐搬一张椅子。”
衙役们赶紧两人抬了个椅子,端正放到孔玲珑身旁,这时外头围观的百姓已经起了一阵议论,“王大人为何把孔小姐请来了?”
有那自诩聪明的,马上道:“前段时日孔小姐不是来县衙认过尸了?这肯定断的就是夙夜公子遇害案。”
有人颇觉有道理,忽然又看那摆出来的密密麻麻尸体,一阵发怵道:“不是说只死了夙夜公子一个人吗,那这么多死人哪里来的?”
有人道:“看来这是遇到强盗了,谋财害命,没准就是。”
王大人平生这么被人注目,又是紧张冒冷汗,却还有一种奇异的自豪感,当官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官的感觉。飘然之下,说话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底气。
“诸位百姓,本县今日升堂审案,乃是因为近日有一伙贼寇甚是可恶,竟然潜入了我咸阳县企图谋财害命,幸好苍天有公道,此伙贼因为分赃不均,个个贪心不足导致自相残杀,最后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本县连夜带人带回了尸首,今日就要将这伙贼人绳之以法,尸首统统检验上交,连同卷宗一起,封存送往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