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中立的刑部尚书邢原庭这时不得不站出来:“尸检证明车木匠确实是因为吃陈米而亡。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人吃发霉的陈米无事,有人就反应强烈,车木匠就属于反应强烈的。”
工部左侍郎接着针对:“前几日下雨,你们如何证明这米是车木匠买后发霉的还是车木匠买前发霉的?没准儿车木匠家里还有点发霉的存米,两厢一混和,吃死了也未必。”
“这……”邢原庭以前一直负责管理办案、审案,于这朝堂上的口舌之争实在不擅长,两个回合下来,就处于下风。
萧奎一看,头儿被问住了,那只好自己顶上,他清朗的声音首次在朝堂上响起:“无论如何,曹家米铺卖发霉的陈米是事实。我们捕头去查封时,发现至少有八斗米底下都长绿毛了,就前几天那点春雨,根本不可能让米长绿毛!”
工部左侍郎追着问:“那你们如何证明不是车木匠吃了自己的米死的呢?”
萧奎回辩:“车木匠家里唯一装米的就是一个瓦缸,瓦缸里的米量与五日前车木匠买的米量略少,这证明车木匠吃的就是米铺刚买来的米。”
工部左侍郎又问:“那也证明不了车木匠吃的米就是曹家米铺的米,万一他们是故意陷害曹家米铺呢?”
萧奎面对工部左侍郎红嘴白牙的狡辩,深感无力。萧奎决定不再跟工部左侍郎绕圈子,于是他向武帝启奏:“启禀皇上,曹家米铺卖发霉的陈米是事实,即便这次没有毒死车木匠,没准儿下次就会毒死。所以不管曹家米铺到底是谁家的,曹家米铺都该被查封,按律当罚五百两纹银,日后不得再开米铺。”
武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欣赏着自己儿子的精彩论辩。当萧奎向他启奏时,武帝一甩龙袖:“准奏!”“退朝!”
鼓着劲儿准备继续论辩的福王一派立刻哑了火,这么快就结束了?他们愤愤地看着萧奎,都怪这个“断袖侍郎”,这下福王的面子可落下了。
其他群臣则在心里嘀咕:不愧是替皇上挡过毒镖的人,说话就是有分量,说萧奎是“帝前宠臣”也不为过。
萧奎也没想到,武帝居然这么痛快地批准了自己的建议。他环视了一圈,遭遇各种嫉妒、愤怒、羡慕和巴结的目光,萧奎坦然地与这些目光对视了一遍。然后他挺直腰板,追上邢原庭,准备探讨一下是否要接着调查毒米的来源。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小太监跑来请萧奎去御书房面圣。
御书房内,武帝笑着对萧奎说:“你今日可是把福王得罪了。”
萧奎义正言辞:“臣以为,不论是谁,秉公执法方是正道。”
武帝微微颔首:“不错。你们是否还要继续调查毒米的来源?”
萧奎:“臣正有此意。”
武帝摇摇头:“不要再查了,小心有人借机生事。”
萧奎口中称是,心中不解,怎么会有人生事呢?武帝看萧奎不解的样子,就耐心教他:福王和禄王都在为自己的儿孙争皇位,无事都会生非,何况这个有些说不清的案子。如果继续调查下去,两派都会为自己争取利益打击对方,刑部会因此陷进去,左右都不是。
萧奎似有所悟,感激武帝的提点。武帝提醒他:“你把福王得罪了,小心他们找你麻烦。雄霸那边的人也要防范着。”
萧奎见武帝难得如此和蔼,就壮着胆子问:“雄霸协助曾泰刺杀皇上,证据确凿,为何不抓了他?”
武帝反问萧奎:“你能保证抓的住他?”萧奎摇头:“不能。”武帝说:“雄霸必除,但还不是眼下。”
萧奎见武帝今日心情不错,至始至终都对自己和颜悦色,就说出了这几日的一个想法:“皇上可否准许臣小院屋顶上的几个影卫跟着萧奎学习除邪剑法?这个剑法是专门针对雄霸的邪功。”
“哦?除邪剑法能打败雄霸的邪功?”
“是!上次在小巷桑源就是用这套剑法跟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平手,这些天,桑源根据黑衣人的招式,又改进了些。”
“嗯,容朕考虑下。你话不离桑源,难道你真跟他那么要好吗?你为何打发走朕赐给你的四个美人?还不住朕赐给你的宅院?”
“呵,这个……”桑源有些尴尬地对答:“臣不滥情,臣只跟桑源一人好。臣在小院里住着舒服。”
武帝有些气恼,逼问:“那你的子嗣问题如何解决?”
萧奎见气氛僵住,只能硬着头皮装可怜:“皇上,臣不跟桑源好,臣也不可能有子嗣呀。”
武帝无奈叹气,挥挥手:“退下吧。”
萧奎暗暗出口气,急忙告退出宫。
武帝看着萧奎脚步轻快地走出殿外,对暗处的云一说:“萧奎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子嗣,哎……”
云一从暗中走出,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皮小册子呈送给武帝:“皇上,您让我找的宗谱里的三到六岁的男孩我已经找全,这是名册。”
武帝面无表情接过来,随手翻看了一下,还给云一:“你再从中挑几个品性好的,派人先观察着。以后萧奎的子嗣还得从中选一个承继。”云一接过名册,点头称是。
武帝接着问云一:“桑源的除邪剑法真的对雄霸的邪功管用?”云一想了想回答:“据我亲自观察,可能管用。桑源是个武学天才。”武帝坐在龙椅上,用手指敲了敲扶手,思索了一下,说:“那就让那帮影卫现身跟着桑源学吧,如果管用,你们也学学。”“遵旨!”
在福王府后花园的湖中小榭里,身着紫色罗衣的福王气恼地与洛城说:“刑部太不给我面子,尤其是那个萧奎。怎么想法子把他给弄下来,换个我们的人上去。”
洛城凝眉,思索了下:“王爷,萧奎现在是武帝跟前的红人,我们不好把捉他的把柄,把他弄下来。还有一个法子,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需要跟雄霸的人合作?”
“怎么讲?”
“上次刺杀萧奎的人现在住在郊外,他们的头儿有跟我们的人打过交道。”
“哦?!”
洛城看福王并不反感雄霸的人,就接着说:“我想,我们可以跟他们做个交易。我们掩护他们刺杀萧奎,然后,他们帮我们刺杀禄王的嫡孙嬴正。”
“最后再刺杀武帝,”福王幽幽地说,“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是!王爷。”洛城站起来,接了命令。接着他又问:“曹家米铺的事毕竟有损王爷您的面子,我们是不是继续咬着禄王?”
“那米真的是从荆州来的?”福王问。
“是从荆州来的。福家贪便宜,买了些低价陈米,没想运回来就发霉了。”
“那就继续把水搅浑,禄王即便与此事无关,也要让他沾些腥臊。”
同顺街上的飘香茶馆里,东街的王二斗喝着景泰蓝茶盏里的春茶,斜着身子与西街的李小四故作高深地探讨:“你说这曹家米铺是禄王陷害吗?”
李小四转了转手中的茶盏:“难说,刚立完皇储就发生这事,难说啊。”
王二斗努力思索着:“你说皇上为啥要立两个皇储,这不摆明要让两家斗嘛。”
对面坐着的赵三接着话茬压低声说:“这叫为君之道,懂不。我觉着米铺这事儿跟禄王有些关系。”
李小四岔开话:“你说那位‘断袖侍郎’是不是知道皇上的什么意思,直接就把案子结了?”
赵三接话:“指定的,那位可是帝前红人,肯定是知道什么。皇上不可能让两位王爷在这件事上扯个不清。”
“现在萧侍郎哪里还是帝前红人,那是帝前宠臣,据说皇上还赏给他几个小倌。”
“啧啧,断袖还有理了。”
……
第三十二章:三万两白银
朝堂上关于曹家米铺的案子算是结了,但民间关于这个案子的争论却在某些人有意地推波助澜下,一直持续着。
芮捕头兴致勃勃想一直调查下去,结果被萧奎压了下去:“你想让禄王和福王同时找你麻烦?”芮捕头缩着脖子:“得,都听头的。不查就不查了。”
萧奎接着说:“这案子你接了,不查个彻底还叫破案吗?”
芮捕头左右为难:“那我该怎么办?”
萧奎一乐:“过一阵子,没人关注了,你暗地里悄悄地查。”
“噢!”
傍晚,萧奎私下里坐在厨房里跟寻古抱怨:“皇上弄了两个皇储,明显就是让他们争的。可害苦我这办实事的,最后闹不好两边都要得罪。”
寻古斜视着这位众人口中的帝前“宠臣”:“你不是要做纯臣吗?”
“这不是跟你唠叨下嘛。你看吧,这两派以后可有得斗,我们刑部也跟着要忙起来。”
“再忙你有桑源忙?瞧瞧,这些影卫都把后院和房顶填满了,每天练得风生水起的。”
“这些影卫要是练好了,以后我们对付雄霸时也有个帮手。”
“你还知道要对付雄霸?你有几个月没好好练功了,别再遇到个暗杀,一招就被刺伤。”说着,寻古将吃着腌萝卜的萧奎往外赶:“快练功去!”“那是我当时穿着官服不方便。”萧奎嘟囔着被推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