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在荣国府里住了许久,除了与贾母宝玉之间亲厚,其余人等也都淡淡的。尤潇潇心里佩服迎春为人,想着她到底是心善的。原著里也提过卫若兰早逝以至于史湘云守寡之事,只是内中缘由不清,现今看来卫小公子竟是个先天不足的,自己既然知道了,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瞧着史湘云往火坑里跳。只是这事不好开交,卫家既然能瞒得铁桶一般,史家若是已知详情,说不得也是借机得些什么,自然也不会轻易答应退婚。尤潇潇便同着迎春商议,叫了汪姑爷再往卫家打探清楚些,最好有实打实的证据压着,然后又打发了人下帖子去史家邀请湘云过来玩几日。迎春满口答应,尤潇潇循例又问了些她在汪家的事宜,迎春笑道:“家里凡事都有大哥大嫂做主,横竖少不了我们吃喝,下人们也听话,旁的事牵连不到我们身上,二爷也肯读书上进,我们每日里不过是那么着,也罢了。”尤潇潇听了,笑道:“这日子闲云野鹤一样,倒是适合你们两口子过的。”迎春点了点头道:“大嫂子知道我的,心里也没那么多想头,这般正好。”尤潇潇笑了笑,亲自送了她出去。
过了两日,湘云真到了宁国府来,尤潇潇见了她瘦了好些,心里也知道是在家做不了主的苦,忙拉着手先往上房里去了。湘云知礼,拿着自己做的两双鞋给荇哥儿,尤潇潇瞧着针脚匀称,色泽鲜艳,不由赞了好几声,又谢过她。欢颜奉了茶来,又把诸位丫头们带出去,湘云瞧着不由低下头去。她接了珍大嫂子的帖子,心里虽是诧异,但自己天天困在家里也是倦乏,于是跟着叔叔婶婶说一声就赶着来了,再瞧这架势,恐怕是有什么话说的,当下心里就有几分颤抖起来。
尤潇潇见她胆怯,心里倒有不忍。只上前拉着湘云坐下来,先问些寻常过日子的话,湘云随即红了眼圈,含含糊糊只说了一句累得很。尤潇潇便道:“既然这样,你便留在我这府里住几日,虽是不同那府里好风光,也有个园子随你玩去。”湘云迟疑,尤潇潇深知缘由,忙道:“我去打发你同你叔叔婶婶说一声,日常走亲戚的,也是常事。”史家嫌嚼用大,都是叫了姑娘们夜里熬灯做针线。尤潇潇却知道史家有根基,不至于到如此境地,恐怕也是瞧着湘云不顺眼,故意苛待罢了。那贾母虽是史家出来的,怎么回回只叫湘云往荣国府里住去?对其他的姑娘们置若罔闻?可见当初也是待着大侄子亲厚,可惜后来天不假年,二侄子袭了位子,跟着这位姑母面上情儿罢了。如此这般,湘云越是同着贾家贴近,越是让史家人不待见,背后做些手脚也无可奈何。
湘云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也知道自己跟着珍大嫂子泛泛之交,这样巴巴叫自己过来,又如此体贴着,怕是有些事要说的。只是尤潇潇不张口,自己是姑娘家的也不能追问,只把心中疑惑压下来。尤潇潇早打发人叫惜春过来,因为事先嘱咐了一些话,惜春倒也懂事,见面叫着云姐姐十分亲热。原先在荣国府里,惜春处处透明,湘云是贾母跟前的红人,二人本无交情,但到了今日,惜春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湘云反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也是造化弄人。湘云跟着惜春先往会芳园里逛去了,尤潇潇沉吟了半日,打发人叫了贾珍过来。
贾珍平素同着冯家、卫家都算交好,尤潇潇送走迎春那日也叫着他想法子打听卫小公子之事,只是回来说了几句无事。贾珍进来瞧见尤潇潇蹙眉,便道:“又怎么了?那事儿我却是早给你问过了,哪里传的话来,卫小公子少年英雄,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尤潇潇却知道迎春的性子,事无把握绝不乱说的,于是又道:“俗话说空穴不来风,若是那卫小公子真是无事,旁人也不会这样编排他,汪姑爷的为人你也知道,最是谨慎小心的,只怕这里头真有些什么,你只瞧在云妹妹面上,也该帮衬些,到时候只当给荇哥儿积福。”贾珍听她这般说,推托不得,只好道:“若是真有什么先天不足的症候,找常去卫家的大夫给他些银子,问问就知道了。”尤潇潇听了,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笑道:“大爷这话说的是,天下没有银子撬不开的嘴,卫家也是大户,咱们倒是去找张大人。”张友士如今在太医院里混的风生水起,等闲见不着面,但与宁国府向来亲厚,此事虽是忌讳,但贾珍去张口,他也未必好驳面子。夫妻二人议定,只说庄子送来些野味时鲜,力邀了张友士过来吃酒。
张友士见是宁国府来的帖子,果真没有怠慢。早早过来,见面就拱手笑道:“珍大爷的好东西可是偏了学生了!”贾珍见他依旧自称学生,知道是念旧的意思,连忙迎进去,尤潇潇那边儿早吩咐了厨房里好好打点宴席,又叫开了一坛子好惠泉酒,亲自送过来。张友士忙站起来道:“哪里敢劳烦珍大奶奶……”尤潇潇却是正经坐下来,亲自与他把盏道:“张大人跟着咱们家的交情也不必多说,今日请你来,却是有一桩烦心事求着张大人帮忙。”贾珍在旁听着,先把一张银票递过去,笑道:“这件事怕是不容易做的,倒不能让张大人自己垫银子花捎。”说罢,欢颜又适时送来一只檀木小盒,尤潇潇笑道:“南边来的香料比着咱们这边好,正好过端午,家里都用得当的。”张友士瞧了他们夫妻一眼,随手也就接过来,然后说道:“可见是棘手之事。”尤潇潇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明察秋毫。”说着便把探听卫家小公子一事与他细细说了,最后才道:“这事关人家的阴私,本来不该胡乱打听,可是跟他订了亲的姑娘却是无辜。若是无事最好,若是有事我们也不能让姑娘白赔了一辈子。”张友士听说是卫家之事,低头先饮了一杯酒,又见尤潇潇说的情真意切,便道:“此事倒是问着我了。”尤潇潇不由眼前一亮,张友士叹道:“这里头真是些不可说的,既然与贵府有亲,我也就不瞒着了。”
原来那卫小公子根本不是先天有疾,他同着大公子本不是同母所出,卫老将军先夫人去世之后娶了卫小公子之母做继室,老夫少妻本来就多疼些,又有了老来子自然是放在手心里的。卫大公子见老头子昏庸偏心小儿子,更怕将来将军之位叫弟弟袭了去,心里不服气,竟是偷偷想法子要把弟弟制死。正是卫小公子命大,那一碗芸豆粥吃了两口察觉味道不对就抛下,后来才救回一命来。这家门里丑事也不便声张,只把厨子丫头打死了做替罪羊罢了。卫老将军从此也知道长子心狠,于是早早叫着分门别户出去过活。只是那用的虎狼药,害的卫小公子小小年纪伤了根基,本是好端端的武将之才,却是可惜了。
尤潇潇见此一桩事竟牵扯出这种秘辛来,心中也有几分感叹。张友士说道:“卫老将军也知道对不起小儿子,因此早有意愿将位子传给幼子,可这又事关国体,没有传幼不传长得规矩,圣君驳了好几次。”尤潇潇听话听音,忙道:“那岂不是卫大公子又要动些手脚了?”张友士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卫大公子这些年来也经营了人脉,等着卫老将军去世了他终究还要回去收了将军府,因此那府中自然有他心腹之人。”话已至此,尤潇潇便知道卫府如今是重重杀机。贾珍在旁早已经是听住了。尤潇潇想了想,便问道:“卫小公子那身子若是好好调养着,可是能娶妻生子的?”张友士说道:“倒没那么严重,除了不能上战场杀敌御边,娶妻生子都是不妨事的。”这话是说卫小公子将来除了蒙祖荫,功名之路已是走不通。尤潇潇既是已经将事情打探清楚,也就不再多说,只殷勤劝着张友士多吃几杯酒罢了。
正文 第84章 扩建书院
尤潇潇现下得了卫家的消息,再等着迎春过来,两相私下一对,果真也是这等说法。只是汪家得的消息更隐晦些,说卫小公子坏了身子,也不提是谁人的手脚。尤潇潇知道迎春口风儿紧,便把张友士说的一发儿全告诉了,迎春想了想便道,“如此倒也不算刻意瞒婚,论起来这公子跟着云丫头也是门当户对,只是瞧现在形势,爵位还是得大公子袭了,小公子将来过活却难了。”尤潇潇说道,“老将军这辈子攒的体己恐怕都得给小儿子,衣食无忧不愁,再进一步却难,但我瞧着云丫头也是有几分好胜的,若是与她说了,只怕将来出事端。”迎春听了这话,低头想了一回,方皱眉道:“原先我只是怕她叔叔婶婶见小利忘大义,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那卫小公子既是无大碍,不耽误娶亲生子的也就罢了。”尤潇潇意领神会道:“这话明白。”二人便是默契,毕竟同着史家不是至亲,又是姑娘结亲的大事,名誉攸关。卫家情形虽是繁杂些,但老将军想必也不是吃素的,哪里能有外人出头做主的?若真是叨登发了,最终只落埋怨罢了。因议定了主意,尤潇潇便是一言不出,留着湘云好生玩了几日,才送她回去。湘云心中虽是纳罕,但见着宁国府里处处客气,又招待周到,也就只当走了一回亲戚罢了。
出了端午正是长夏,暑热漫漫,尤潇潇原打算带着荇哥儿去承德避暑,贾珍却是要趁着此时将贾蓉院子重新修葺好预备明年娶亲用,尤潇潇也就跟着不得空闲。贾蓉与胡氏的亲事是端午节前说定的。尤潇潇亲自去了一趟,跟着胡太太相谈甚欢,等叫了胡家姑娘出来,见着虽是年轻些,但一举一动端庄大方,颜色又好,尤潇潇当下就给了一套镶红宝的赤金头面,胡姑娘只瞧着自己娘,见胡太太点头才接过来谢了尤潇潇。第二日,贾家便郑重请了官媒带着三十六抬聘礼去胡家提亲,过了五日,胡家传了喜帖回来,答应了亲事。尤潇潇得了准信便又往胡府里走一趟,亲自给胡姑娘簪了一支镶翠点朱喜梅钗,跟着胡太太合了八字,又定下迎娶的日子,两家子自此以亲家相称,走动频繁起来。贾珍也知道此门亲事虽不算高攀,但胡家将仅有的嫡女嫁到自己家门做继室,先头还是秦可卿那种出身的原配,总归也是不易。因此跟着尤潇潇商议,趁着婚事还早,贾蓉又在国子监里头,倒把他的院子正经找了工匠来翻修一遍,好迎接新人。尤潇潇自然满口赞成,还特地打发了人去请胡太太过来瞧着,笑道:“咱们这般年岁,也不知道她们年轻姑娘的心思,亲家太太回头也问问姑娘,倒是有几道门几道隔断?西屋里通不通耳房?喜欢门前栽芭蕉还是种石榴?开门坐莲要几分大的?”胡太太见着贾家这般重视自己姑娘,心中十分满意,嘴上还要客气,忙笑道:“亲家太太这般,我怎么好意思答话?茵儿往后是咱们家的媳妇,哪里有随她性子的?”尤潇潇笑着推托两句,终究还是照着胡家的意思一一装饰了,胡家也顺意,瞧着早带人丈量了屋子,去打造床榻家具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