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这边热火朝天,荣国府里贾赦也与贾母商议道:“现今家里不同以往,这几年田庄旱涝不均,缴来的租银却是少的,虽是琏儿打理的铺子有些盈余,但是咱们门里的人口也太多了些。”贾母听了,好半日才道:“自打我嫁给你爷爷开始,府里就是这样的规矩……只是也罢了,如今府里都是你做主,要裁减些人也随便吧。”贾赦忙道:“倒不是别的,儿子主要是瞧着东府里做书院做的好,想着咱们家除了琮哥儿,二弟那里的环哥儿兰哥儿都肯读书上进,只是咱们家再去跟着做书院,却是拾人牙慧。现今咱们那大园子里也没那些人住,正好又跟着那边书院里通着,倒不如推了两道墙,给东府些地界做大书院,第一也是咱们两府一体的血脉,第二将来咱们的子孙送过去念书岂不是更底气壮些?”贾母原以为贾赦是要借机缩减开销,给自己老婆子下马威,没料到竟是说这等事,便道:“你想的是。”说罢又迟疑道:“可园子好歹是娘娘的省亲别墅,这样处置了若是传到宫里去……”贾赦笑道:“老太太不必多虑,宫里娘娘听说只有赞成的,这样白荒着一块地,倒不如给了书院里,多供出些读书种子,外头有好名声,族里也兴旺。”贾母见他已经是事事想得清楚,也知道儿子还肯过来商量正是瞧着自己老封君的面子,若是再不识时务,便是不知好歹了,于是连忙道:“可是妥当,照着你说的做就是。”贾赦见母亲允了,出了门打发林之孝两口子去往二房处说一句话,然后亲自往宁国府找贾敬商议。
贾政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儿子孙子都是大简书院里供出来的,再说园子如今都在正院那边,如何开销也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于是满口赞好。王夫人听了,却是气急败坏,怒道:“那是娘娘省亲的园子,正经皇家还没分配什么呢,他倒是要先拆了去!若是娘娘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小红在旁默立着不说话,王夫人便吩咐道:“你去备轿来,我去找老太太说话。”林之孝家的说完话,原本装聋作哑的,听见这句话忙道:“大老爷说,老太太已经准了,二太太安心就是。”王夫人啐了她一口道:“好混账的老婆!你如今瞧着我到了旧府里来,便是敢拦我的话了?”林之孝家的瞥她一眼道:“二太太,也不是做老奴的多嘴,现今姑娘们都出嫁了,除了大奶奶还守着,栊翠庵里有个妙玉,其他的哪里还有人烟?这般荒着实在可惜,再说大老爷也是为了环哥儿与兰哥儿打算的,将来宝二爷有了儿子,难不成也不念书?跟着东府里书院连起来,咱们府里也说得响嘴呢!”王夫人被她一席话堵住,想着当日盖园子的时候还要把东府会芳园一并拓进来,如今倒好,反叫书院把自己家园子挪过去一块儿。要进宫去找元春说话,贾母却是每次守得死死的,自己一句不敢多言,唯恐再被禁在院子里不得出去。而今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王夫人也知道自搬出荣禧堂,大势已去,一切挣不得了。林之孝家的见王夫人低头不语,便又说了两句淡话,告退走了。
宁国府里贾敬听说贾赦来访,少不得亲自接待一番。贾赦恭恭敬敬将来意禀告,又道:“兄弟知道咱们书院里本也不想做大,可是旁的那些人倒也罢了,咱们族里的子弟总要多照顾一分,这样传出去即便有心人也不好说什么。”贾敬听这话明白,便点了点头。贾赦笑道:“我心里先有一个谱了,现今里头有缀锦楼、秋爽斋、稻香村、怡红院、蘅芜苑、枕霞阁六个独门小院儿,还有一处栊翠庵,其余的凹晶馆芦雪庵等等倒也罢了。原先大姐儿还住过一阵子秋爽斋,现今除了稻香村与栊翠庵处是珠儿媳妇与些小尼姑住着,其他的皆是空余,白闲着也无用。”贾敬想了想道:“你的主意虽是好,但这几个独门小院也得留着,即便是如今无人住,等着琏儿与琮哥儿将来诞下儿女来,也得给哥儿姐儿留个绣楼书房。”贾赦原意是不想留这么些院子,但贾敬提醒的也是,现今人少,将来子嗣旺盛了也说不得。因此想了想,便道:“大哥想得果然周到,那就把这几处小院儿留下来,其余的推了墙,重新圈起来跟着咱们书院连成一气。”然后又道:“说起栊翠庵来,咱们家本来就有家庙,老太太也不是静心礼佛的人,又是一群外来的小尼姑,往后院子里有哥儿姐儿住着,这样供着传出去不妥当。我便打算将诸位小师傅都开销了出去,那块地儿在坡子上正好,里头栽的梅花也俊,冬日里早起念书用得当的,便是一起围过来吧。”贾敬听他胸中自有沟壑,况且也是为了族中兴旺的打算,便点头道:“既然这样,你跟珍儿商量着办吧。”然后又嘱咐道:“也得往宫里递一道折子,好歹是娘娘省亲用过的,咱们擅动不好。”贾赦忙道:“我自是知道。”
果然宫里元春得了消息,心里十分欢喜,若是贾家一门真正兴旺,自己也不必像如今这样于深宫颤颤巍巍,苦熬度日。因此不但大赞此举,还特地拨了一百两黄金给贾赦,说务必好好行事,造福子孙后代。王夫人原是指望娘娘能驳上一驳,岂料竟是这等结果,再看各人都高高兴兴,而宝玉却依旧诸事不理,只好叹气不已。当下只盼着媳妇早日过门,生下孙子好给自己争气。再说贾母见了元春准了,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也同着贾赦商议着园子分配诸事。贾赦笑道:“那府里大老爷说的是,独门小院空着也是可惜,倒不如让哥儿姐儿进去住着。”贾母点头道:“是了,我也是这样说的,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好。”又因为此一回大修,要做百年基业,真正筑起独门别院,一面连着书院,一面连进府中,所以都正经修整了门墙,内外有别。到了初秋,工程完毕,贾琮便搬进怡红院去,大姐儿照旧住进秋爽斋,李纨还是留在稻香村,凤姐儿喜欢蘅芜苑,也搬进去养胎。缀锦楼专门留给迎春归省所用。贾母逛了几回很喜欢,也乐得清闲,借机要了枕霞阁,从此把荣禧堂空出来,叫贾赦与邢夫人搬到上房里住。贾赦知道老娘是让位的意思,投桃报李,比着往常更恭敬百倍。其余的除了同寻常人家临水赏花宴酒的一块儿地方,便顺着东府打通,又起了两排屋子,正经做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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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查抄林府
却说栊翠庵里诸人被逐,小尼姑们有的去馒头庵里做活,有的还俗等着父母来领,只有妙玉不同旁人,她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听说贾家有这等主意就自请出门去了。因着她本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有贴身服侍的婆子,在京城里也有些人脉,旁的就不消操心,邢夫人只打发人给了二十两银子做盘缠就是了。宝玉在旧府里头得知园子里头开销得干净,别的都不顾及,只得知妙玉被扫地出门,心中极为不舍,想起每回去吃茶,妙玉都拿了自己常用的绿玉斗与他,情谊深厚,于是早叫焙茗抽空子去打探消息,后来听说她去了小转儿胡同里邢家暂居,知道妙玉是与岫烟有半师之谊,如此权且收留也是情理之中,便终于放下心来。只是一时又犯了些痴意,想妙玉姿容美貌,若得她同岫烟一起侍奉左右,娇妻美妾岂不快哉!
而王夫人见着旁人的儿子都这样轰轰烈烈,母凭子贵,无限荣光。眼瞧宝玉依旧混沌不知事,心中不由焦虑万分。幸好王子腾心中尚有一丝兄妹之念,一日来信说通了门路能托着人给外甥捐个六品前途,虽不是多么显耀的官职,但好歹也脱了白身,比着平常读书举士的还要体面些的。王夫人当下大喜过望,咬咬牙拿了五万两银子,交给稳妥人捎给王子腾去,只说先让他用着打点关系,等回京叙职之时再另说其他。因着宝玉的前途定了,王夫人难免又品择起与邢家的婚事来,早前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现今儿子身上捐了功名,再瞧邢蚰烟,草芥一般,哪里做的了官太太,只怕寒薄了门面。只是走了规程,大小定都已经过了,王夫人念及贾母之威也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这样娶进门来也罢,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但凡一个不好就休出门去,到时候再请了王子腾多挪些银子给儿子更进一步,何愁找不到金玉良缘。如此这般想着,王夫人终于安心下来。
那边儿薛宝钗入了冯府之后,因着她一向端庄知礼,又随分守时,即便同着先头冯大奶奶比也毫不逊色。冯家上下老小都极喜欢,冯紫英是经过人事的,见了媳妇这般蕙质兰心又行事妥帖,自然也是奉在手心。宝钗由此在冯府里如鱼得水,成亲未满三个月又诊出喜脉来,先头冯大奶奶过门多年无子,早就是冯太太一块心病,如今宝钗有喜,冯太太已是意外之喜,原先心里还有些嫌弃宝钗出身商户,现今一切皆烟消云散,处处令人将上等份儿的食材补品流水一样往大奶奶那里搬送,府中众人见风使舵,更是尊敬百倍。薛姨妈去瞧了女儿两趟,见着冯家优待至此,心中只感慨苦尽甘来,十分喜悦。端午节刚过,薛家好事连连,先办了宝琴与梅翰林家的亲事,刚回门过后,香菱又诞下一女,生的十分玲珑动人,薛姨妈抱在怀里细细瞧着竟与宝钗小时候极像,当下就喜欢得不得了。薛蟠现今儿女双全,事事如意,生意上亦有了薛蝌相帮,更把家事扩大了好几倍去。尤潇潇得知喜讯,亲自拿了贺礼过来瞧,尤二姐正打发婆子好好服侍香菱,听见大姐姐来了,忙迎出来笑道:“这府里一桩喜事接着一桩,我倒是忙不过来了。”尤潇潇知意,笑道:“是了,我前儿打发人去冯家瞧你们姑奶奶,回来都与我说,冯姑爷待着姑奶奶极好,你婆婆只放心就是了。”姑奶奶体面,也是自家得力。尤二姐点了点头,迎她先去了香菱屋子,尤潇潇四处打量,瞧着装饰格局与二姐屋子本无二异,一应俱全,再见香菱躺在榻上,身旁包着一个小娃娃,先坐下来把金锁与镯子递给香菱的丫头小篆拿着,然后方笑道:“恭喜姨娘了!”香菱微笑谢过,要起身说话,尤潇潇忙按住她叫好生养着,又赞了几句姐儿俊俏可爱的话,这才出来往尤二姐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