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错愕:“阿延。”
下一刻,她便感受到拂耽延携来的满满的怒气。风灵来不及再同他多说一句,便觉一侧肩膀上落下重重一捏,控着她的半边身子挣脱不得。
“我只问你,我往辽东征高丽之前,你答应了我什么?”拂耽延沉着脸,闷闷地低声怒问。
风灵肩膀上痛麻,抬起另一边手臂伸去推他的手。另一只手的手腕却也教他紧紧钳住,反扣在身后。
拂耽延俯下脸,直逼着她的双眼:“你可是因圣人厚待于你,便起了争权之心?东市封肆,好不威风。”
风灵一手教他控住,一手教他反钳在背后,这姿势原本很是亲密,可她觉不出丝毫情意,在他的咄咄逼人之势下,只想将他即刻推开。
“阿延,你听什么人说了东市的事?你理会那些话作什么!”风灵挣了几下,身子教他固得死死的,挣脱不出。“你该知晓我心意究竟如何,怎会为了权势那等俗物抛下你去。”
“何须听人说道,东市里的事,整个长安都知晓。你若不贪权利,怎的高阳公主只一句话便将你哄回了內苑?”拂耽延的怒气拂在她面庞上,风灵委屈万分,可确是她违了先前答应过他的话,自己选择离家回宫,她无话可说。听他那意思,高阳公主大约在他跟前也搬弄过一些话,大抵是没好话了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太子足疾
她本意是要将事情的原委,并自己不愿东躲西藏的心思讲上一讲,但时下她毕竟在宫中,虽无甚名分,可这般姿态与一名郎将在巷道内,若教人瞧见终究不妥。
风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认真地瞧着他的眼眸:“此时你心里怪我,自然听不进我解释。可阿延,你须得记得,不论如何,你才是我心里头一等要紧的。你予我些时日,待我将柳氏父子料理了,定是要回来的。”
她眸子里的恳切其实很是教拂耽延动容,他在辽东时将这双透亮的杏眼想了又想,本以为回到长安,便能见她在怀远坊门口笑颜如花地迎他。谁料待他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家里只有一封言简意赅的书信在等他。
他召了阖宅上下的家仆来问,只说高阳公主府上的阿嬷来同传过一回话,不几日娘子便带着杏叶走了。他怒气冲冲地赶去公主府,高阳公主倒是肯见他,却只不过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顾娘子如此得圣心,滔天的权势就在她眼跟前放着,触手可得。试问哪一个会放着这样的权势不要,甘愿躲藏在坊间苟且度日?”
再有东市里四处传言,都在说一位年轻娘子带着宫禁内的左右候卫,赫赫扬扬地封了东市几家大商户,拂耽延听了心更凉下去几分,怒气却再添了几把。
“阿延,你且放开我,这终究是宫中,若教人见了……”风灵委屈地细声求告,肩膀手腕上生痛,也不敢用力挣开,他倘或再添把气力,断筋折骨也未可说。
拂耽延虽恼怒于她擅做主当又进了宫墙,但又抗不了她伏低做小的委屈模样,心头郁火已去了一半,遂甩开她的肩膀与手腕,冷着脸转身便离去了。
风灵心里不好受,这些日子以来,圣人病重,宫中压抑。同索良音意外重逢,又见她对自己冷面冷心,昔年姊妹情义尽绝。眼下拂耽延又误解她贪恋权势,从未如此恼过她。
她揉着痛麻的肩膀,越想越不是滋味,眼泪便夺眶而出,干脆坐在巷道内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抒舒服了,抹抹眼泪便过去了。
……
李世民这回呕了血,少不得又缠绵病榻一月,理不得政事,风灵不必再侍墨,转而侍奉起了膳食。
圣人病情一加重,吴王与东宫的对峙之势愈演愈烈,甚至在朝堂上扯出了吴王与太子两派来,间中还有一个魏王李泰,虎视眈眈。
先前,杨淑妃还来探得勤快,李世民稍长了些精神,获知眼下朝堂这三势鼎力的情形,便下了口谕,无诏不教杨淑妃来探。
杨淑妃无从得知圣人病情如何,却是忙坏了竹枝,每日变着法儿的从风灵那处探听消息,好去传予杨淑妃知晓。风灵懒得同她计较,无关痛痒的话她去传,也便传了。
一月后,李世民精神养起了一些,却仍旧乏力,朝事皆交由太子定夺,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朝中日益成势派系。
风灵在宫中日子一长,朝堂上的那些事,多少知晓一些,每每听见李世民忧心感慨,心中便要嘀咕:吴王果决骁勇,性子最似圣人,魏王才华横溢,极得官拥戴,只那位太子殿下,竟瞧不出他的长处,左看右看,似乎还有些优柔寡断,圣人怎就指了他往后荣登大宝。
终有一回,李世民同风灵闲话时,喟叹道:“论说储君之才,太子、魏王、吴王三人皆不及他们那长兄,若非当年承乾太过急切,教人撺掇着起了谋逆之意,也不会有如今三势争权的情形。”
“圣人皇子众多,必是知晓诸位皇子的脾性,才择定的储君。这大宝最终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中,想必也是他最合适不过了。”隐太子谋逆,后充军配,病死在了黔州,当年是桩大事,听阿盛说圣人因此头一遭引得旧疾暴起,随后便每况愈下,可见此事伤得他狠了。风灵恐他提及旧年的伤心事,言语间忙打开岔。
李世民偏脸打量了风灵一眼,点头道:“自是知晓,才择定的他。恪、泰立,诸皇子皆不存,惟晋王立,李氏的血脉兄弟才得保全。诸皇子中,雉奴最为仁厚,拓疆大约是不成的,守成却是不错。”
风灵忽想起那日在昭庆殿残垣前,太子无端地问起她可否知晓隐太子的足疾从何而来的话,心念一动,遂顺着李世民的话道:“圣人这么一说,风灵倒记起一桩事来,有一日偶见了太子殿下,似乎在怀缅,随口就提起了隐太子足疾的事来,很是感慨,可见太子殿下待兄弟确是亲厚。”
“哦?”李世民疑道:“他同你说这个?”
风灵略有些心虚地点点头,补道:“正是在昭庆殿石阶前,太子殿下仿佛,仿佛是想着些旧事,风灵也不便多问。”
“他倒是个念旧的。”李世民抬了抬眉毛,好像再一次肯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大约是贞观四年,凤翎在昭庆殿阶前跌了一跤,伤了皮肉,便跑去委委屈屈地向她长兄哭诉。那时承乾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拖了一条雷公锤便要去砸平昭庆殿的石阶。到底个头小,气力不够,那一锤落下时落偏了,正中了他自己的一只脚,从此便落下了足疾,不良于行。凤翎的膝上也由此烙了块新月弯钩模样的疤痕。”
“雉奴许是思念他两位已不在世的兄姊了,幼时他们倒时常一处戏耍……”李世民叹道。
风灵怔怔地望着李世民,先前她莫名地记得自己幼时在昭庆殿前狠跌过一跤,又有疤痕为证,教杏叶嘲讽是汝南公主回魂。
而今李世民亲口说起往昔,便如同她也在场一般。她脑袋里瞬时轰乱起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宫人惊慌大呼,她自己惊骇大哭,还有那大锤落地的闷响。
她一直不明白大锤砸的的动静分明不算太响,为何落在她耳中会有如此的巨响。现下终是醒悟过来,原来她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大锤落地的声响,是为了掩盖那一声教铁锤砸中脚的惨叫。
风灵自己便慌了神:为何旁人的事,她会记得如此清晰,如同亲历。难不成,真是汝南公主回魂附体?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登凌烟阁
风灵回鹿鸣苑后,忍不住将这桩奇事同杏叶悄悄说了一回,杏叶立时便说自己猜得不错,定是因为风灵穿了替汝南公主置备的衣裙,引得那魂魄回来了。 再往下说,杏叶说到了喝符水驱邪的事,风灵便打住不提了。
不几日,八月十五中秋将近,杏叶便将喝符水的事抛开,转而说起去岁中秋来。无人时,叨叨登登地同风灵念着去岁中秋龙渠边放灯奠雁的事,感慨风灵与拂耽延的婚事波折,食肆茶楼里那些话本戏都及不上。
风灵许久不见拂耽延,那日在巷道内,肩膀上教他捏出两道淤青来,也已早已褪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下胡乱猜着拂耽延是否已原谅了她。
杏叶从旁撺掇:“娘子不若在中秋那日向圣人乞请出宫观灯过节,便能得机回去望望。过了中秋,咱们便该随圣驾往翠微宫去了,这一去,还不知几时能归。”
风灵未作声,心里暗暗存下了这个念头,不过是在想见与恐他不肯原谅之间摇摆,下不了决心。
中秋这日,风灵终究是抑不住思念,见李世民心绪不错,便向他央告,想要出宫,左右中秋一夜并不宵禁,四更前便回宫。
李世民应许,笑道:“中秋的灯会与元日不同,多是祈求姻缘良人的,难不成你已看定了意中人?”
风灵含笑不语,李世民又道:“你今年二十有二了罢?年纪却也不小了,却劳你总在这无趣沉闷的地方陪着我,到底是耽搁了你。”
他话语间有货真价实的歉意,风灵暗觉这是个契机,自己说到底也不在宫籍上,总不能一直不明不白地混迹宫中,遂趁此有意将出宫的话提上一提,日后扳倒了柳氏,也好名正言顺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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