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乐接过那只匣子,沉甸甸,有些分量,她见惯了好东西,此情此景,却依旧腾出些期待。转而又在心里笑,他能有许多银子?能买来什么好东西呢?无论如何,惊喜的样子还是得做出来的吧。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划,打开了盒子,却惊讶的发现一包黑色的小颗粒……这是种子?用手一搓,不是黑曜石也不是碎墨玉,竟然是真的种子。
“这是我从山上刨下来的,代表平安长寿。”齐天认真的看着她:“很有用,那山下住着个老太太,都六十多了,头发还是黑的。满院子都种这种花。”
齐天并不很清楚宝乐需要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会是她自己弄不到,需要自己提供的。但是在偶尔的谈话中,他却会想到她悲观的哭泣,怨尤,无助,困顿。说来也是,她这么美丽聪明富贵尊荣的人物,一出生就收获了常人拼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一切,最怕的,当然是死亡了。最最善良美丽的姑娘,你应该活得长长久久。
宝乐嘴角微微抽动,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最后抬起眼睛,看齐天一眼,微怒,微怨,还有稍稍伤感,仿佛已出考场,考得一榻糊涂,确知了不会上榜的人……见到了迟来的小抄。
齐天被这眼神弄的惶恐了。“你不喜欢吗?”他急急的询问,语音忐忑:“其实这花很好种,它很好成活的,种子一撒,得了雨水,它就能长开一大片。是真的。我可以帮你种。”
宝乐低了低头,细而卷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是娇滴滴搓粉滴水好笑颜:“你还真是有心了。我都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随机回身叫阿长:“快拿去,好好收拾了,等天再暖一暖,我们好种。”
又带着齐天往屋里去,“快来吃杯酒,暖暖身子,这个时候的雨还带着寒气呢。”
快走近正堂,略一迟疑,又叫阿长把酒摆在廊子下,吩咐下人去抬那张长条的酸枝木寒江钓雪桌子。一边问他想吃什么,一边又吩咐厨房送肉沫子饼,豆腐白菜包,白玉葱油卷,和核桃油炸馃子过来。似乎猜到他只会回答“你这里的东西样样都好吃,随便什么都很好。”
宝乐引着他到桌边坐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层层叠叠华重繁复,丝丝套套条条,简直不逊色于嫁衣,往椅子上一坐,堆挤起来,又落在地上,仿佛一只硕大华丽的襁褓,将她整个人裹得纤细而幼小。
她有些怨怒,为他的不期而至。她还是希望他只记得她的好,日后想起,都是美丽和温柔。她的房间也一样的乱,各种衣服首饰到处都是,几个丫鬟收拾都来不及。
呀,糟糕透了。
‘“齐天,你最近还在练武吗?”宝乐看着那双依然闪亮的眼睛,却发现了些以往没有的东西。更加深邃,也更加纯粹,以前那种带着局促,紧张和惶恐的感觉都没有了。他的气质沉稳如山,
身体也更加强壮,那些都是引得姑娘着迷的东西。
宝乐闷闷的想,要多久呢?要多久,他会接受新的姑娘,娶一个可爱的妻,再繁衍后代,然后在白发苍苍的时候,靠在墙角晒太阳。
哎,你干嘛要来呢,你叫我心烦意乱。
齐天已经对她越来越熟悉,熟悉到她情绪格外敏锐,虽然不能说明察秋毫,但至少可以盲人摸象。他不敢光明正大盯着她看,只觉得今日的她多多古怪,仿佛精心包裹了收在匣子里的,小小的玉观音。于是借着吃饼的机会,时不时偷眼去看。看她眉如远山,山上笼着轻纱似得雾,看她眼如秋水,水中浮动冬日的星辰。很美,又在笑,却带着哀怨。
猜不出端倪,冷不防,一碟子三块小小肉饼都吃完,再伸手去摸,又摸了空,这才惊觉又做了不合礼仪的事,贵族的点心素来是不兴空盘的,他局促的抬头,表情微微窘迫,唇角还有一粒芝麻,仿佛小孩子似得,下一秒就要温柔的姐姐或者母亲,抚摸着头,笑着嗔他一句。宝乐果然笑了,只是格外大方,还觉得有趣,伸出手指,轻轻一抹,白细细指尖点着那颗芝麻,且不退开,顺着那下颌骨的弧度,轻轻一滑,滑进他的嘴角,又一转,得了他下意识的一舔,那芝麻被收进去,宝乐眉眼弯弯。
齐天鬼使神差,含住了她的指头,她要躲,索性又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嘴角唇上,丝丝缕缕,细细轻轻,星星点点,都是痒的,叫人心肝都颤。她……怎么可以这样温柔慈爱,在那一瞬间已经不是少女少妇妹妹姐姐幼女贵女简直,暖如母亲。
如今依旧天短,太阳下山不到片刻,天便蒙蒙的黑了,宝乐心道,这样也好 ,等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死了,大概肝肠寸断却断的干脆利落,不至于以后总想着念着。
阿长捧来了灯烛,绘着四季花草的宣纸灯罩,隔离了飘摇的烛焰,暗影重重,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宝乐大睁眼睛看着,心道以前从未用心观擦过,没料到上京的天空,这夜幕,也可以这样干净,高而远,好大一块水晶,切下一小块,挂在脖子上,转眼间倾国倾城。
天届送来凉风,树梢簌簌作响,紧接着草地也沙沙有声,一层温润的湿气直往人脸上扑,看样子,竟然是要下雨。是谁说春雨,随风潜入夜,润如细无声。
宝乐昂起了纤长的脖颈,貌似玉阶牡丹承恩露,彩灯的光在她皎洁的面容上蜿蜒,割出痕迹淡淡的暗影,迷迷蒙蒙的美,像躲在花下柳后,芙蓉帐里。她长久的沉默,眉眼冷艳,那眸中微光点点,倒看不出是泪,还是喜悦的光。无论怎样都好,寂寂夜花,需要一个吻的安慰。
然而齐天刚动,宝乐就看了过来,这一眼又叫他怔住,被施了定身法似得,僵在椅子上,半晌动弹不得。宝乐却又唇角笑笑,站起来,笼着宽大的衣袖,厚重的裙摆在地上铺开,太过典雅华贵,叫人不敢生出非分之想,也像墙上装裱好的工笔画,易破损,易玷污,要珍藏,安放。
宝乐却笑着,倾斜过身体,伸出细长白嫩一根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饱满的额头,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刚硬而充斥美感的面部轮廓,清澈黑亮一双眼,永远都像少年郎,丰满的唇总是微微抿着,没了少年的躁动佻达,多了让人心安的沉稳。
她怕死呀,她怕死了。她还舍不得。只是已经无力去悲喜,或许这样待着也不错?静静等着招魂幡舞动,催命铃敲响?她的生命太奇怪,说不准是太短还是太长。然而他,她又看得清楚,那丰沛流荡的生命之水,轮不到她来分享。
充其量,是一段美丽又离奇还故事性充足的际遇。下次再回十五岁,记得把它写成话本,说不定又成传奇,留给后人遐想。
宝乐穿的衣服多,并不觉得冷,指尖摸到齐天,他倒是肌肤微凉。
她生来荣华,万般娇宠,也娇惯出许多矜贵,视线低低一扫,享受高处看人的快感。此刻也有快感。眼看死亡在即,省掉许多思量。低头看,那蒙蒙细雨从廊子外面飘进来,细细一颗落在他唇上。风又吹,叫她鬓角珠玉叮当作响。宝乐在这清脆的撞击声中发狠,细细指头按住了他肩膀,低下头去,亲吻像是啃咬。
她呼吸急促,喘息不定,胸口起伏,连带着那缠枝莲花的图案好像活了,分散出条条藤蔓,硕大叶片,金玉在响,花在动,她永远迷人,自己随身携带一部戏,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上演。
齐天喉头急速的窜动,他仿佛早有预感,或者也开始习惯她的情绪化,莫名奇妙突如其来的的热情。宽大的手掌从厚重的镶金带玉的外袍下伸进去,抱着那一折纤细的腰,沿着窈窕线条,缓缓向上,沿着窄细的脊背,摩挲。她仿佛怕着什么似得,抱着,拦着,夹住了他的手臂,人往他怀里去,叫他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不依不饶,黏黏糊糊,一动一摇。
夜空暗沉沉,地上湿淋淋,风和雨,细细碎碎,一刻不停。她终于舍得抬头,一双唇鲜艳欲滴,妖娆妩媚。脸上都是彩霞似得绚烂的光华,真叫人爱不释手,如酒如梦,上瘾,又沉醉。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都卡结局。更了万字,聊作弥补
第59章 结局
齐天迷怔怔看着她:她愿意吻他了,她竟然主动,亲他!
瞧着那
黑白分明,鹿似得眼睛。呀,宝乐笑了,她还是头次从男人身上找到纯良的感觉。微微偏了头,仔细看,宝乐宽大的衣袖滑落到臂弯,露出了浅黄色花纹繁复暗香浮沉的中衣,她穿了几件?五件?八件?
再来一次,她已抓住精髓,气息舒缓悠长,那吻也细密,比天上细雨更销魂,喘息声软软飘荡,浮在夜里,跟暗雾容在一起。蝴蝶似得,美丽而贪婪,攫取花蜜,毫不留情。齐天紧紧的抱住她,任由攀附在自己身上,柔韧的手臂,藤蔓似得缠绕,离得太近,胸膛依偎,肌肤相贴,软乎乎,香喷喷,没有骨头,蓬勃而有趣的两团。
夜雨微凉,他惊讶于她的温暖,宝乐却豪迈,已伸出手去,解他的衣带。齐天倒是局促了,红了脸,醉了眼:“郡主,要是……”他转头看,四周空荡,帘幕垂地,隔着一座紫金藤垂花门洞,那才是睡觉的房间。他保留一线理智,望向黑沉沉夜幕:“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他反正皮糙肉厚不在乎,可她呢,是谁在强调“这是京城,还当是乡下呢,只管随意胡来”可她反而不惧了,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轻轻一眨动,恰似黑蝴蝶的翅膀,语调随意烂漫,瞬瞬间点燃了人的欲念:“就说我勾引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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