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庆幸,此夜无月,该感激,日后不必出鬼门关□□,否则看他携着妻子孩子美女子,自己岂不是要唏嘘感慨仓皇落泪?
更漏续断,星河暗转,淅淅沥沥屋檐雨水不断,宝乐沉默了,牢牢的看着他,湖水似得,将他整个儿融进去。她攥紧了拳头,狠狠揪住宽大的衣袖,迸出了小小的白皙骨节。她的神情太紧张,睁大眼睛,轻咬着唇,仿佛被毒蛇围绕的山猫一般,耸起了背,踮起了脚,毛都炸起。
齐天不由得绷紧了心弦,连呼吸都不敢大胆,他惊讶于宝乐的状态,她从未如此紧张过,那如临大敌,咬紧牙关,浑身解数都迸发出来的感觉过于强烈,仿佛一根扭曲到了极致,被搓成了笛子的柳条,就像一条蜕皮中被惊动了的蛇,折了身段,纠缠曲曲,蜕变还是灭亡都在一刹那。
宝乐听着漏壶中滴答水声,一下一下仿佛砸在了心上,她看不到,可能想到,想到自己鬓角,那只该死的,坑死人的命烛,微弱的光芒,零星的红,在这雨夜里,在这漏声中,越来越弱,越来越细微,到最后猛的一跳,最终耗尽元气。她靠在栏杆上,仿佛人已软掉,却依旧足尖死死抓着地,强撑着,不让自己滑落在地上。宝乐紧张到胸腔发疼,一颗汗从白皙的鼻尖上滚落,却憋出一股前两世都未诞生过的横劲儿,和狠劲儿,她看着齐天,有些涣散的视线如网似得飘散出来,那视线抓住了齐天,仿佛获得了一点点力量。那是执念……承载她的不甘和怨怒。
她脚踝发冷,舌尖发木,胸口却鼓燥着一团热气,她这辈子,要在地面上站到最后一个呼吸,彻底死透了,才会倒下,被埋到土里。宝乐狠狠吸了口气,眼睛里亮晶晶的,这口气在肺里一圈缭绕,激出一颗泪,眼角里闪着,不肯落下。
她微微伸出手来,仿佛是要抓着什么。齐天怔怔的看着她,仿佛脚下被钉住,一颗石头沉水底,自己提不动自己。
那紫兰台上的水漏在子时刻,啪嗒一刻硕大水珠,落在盆里,宝乐身体一震,仿佛被毒蛇咬了似得,轰然倒下,齐天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赫然发现,她已手心冰凉,“妙妙?妙妙!”
他慌了,只觉得手里的肌肤是凉的,人是软的,一团棉一束丝似得,抱起怀里的人,急冲向卧室。那动作太大,太疾,一阵风似得卷过去,惊得屋檐下的鸟雀扑棱棱叫起来,值夜的丫鬟被警醒的阿长一把拉下了床,骂道:“小蹄子还只管睡。”她的声音有点飘,刚一打开门,就见齐天闯进来,把宝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阿长急忙展开被子将她盖好,惶然无措:“这是为何,这是……”
猝然混倒,叫人措不及防。齐天额头满是冷汗。
“这,难道是撞邪了吗?”阿长脸上浮着一层白光,她扶起了宝乐的头颅,却见她牙关紧闭,颊上泛出微微青色,不管怎么摇,怎么唤,这人毫无反应。“来人,来人!”她拔高了嗓子叫:“快去,快去报告侯爷,夫人。”
齐天已冲出门去,一声呼啸,提马而去,阿长怔怔的看着那背影,一抹泪,又抱起宝乐,用怀抱暖着她。片刻后,忽唰唰,齐天竟然拉了三个大夫过来,难为他大半夜还叫的到人。那大夫战战兢兢,大约被他哐哐哐拍门吓到以为自己撞鬼。
阿长见了宝乐这模样,只为她熬不过去,泪水扑簌簌往下掉,一连串一连串,都砸到她脸上。危亡时刻,也顾不得礼数,望闻问切一连串下来,纷纷摇头。她脉息已无,眼瞧着,是个死人……只是用生米参片吊着。可又怪异的很,她面色鲜活,娇艳明媚,仿佛开得极奢糜的牡丹。死人相,哪里会是这样。
宝乐昏昏沉沉,迷迷蒙蒙,身子坠坠的往下掉,魂魄荡悠悠往上飘,仿佛来到了九幽处,又仿佛去到了空旷四野。恍恍惚惚中,好容易站定了脚,却发现那黑漆漆的脚下,涌出了黑漆漆的泥,宝乐定睛看去,却见那黑泥下伸出一只手来,她吃了一惊,往后躲去,却足踝一凉,扭转头去,一看,竟然又是一只手。她的头皮开始发炸,捂着心口往后,却惊愕的发现,那细尖的手指,那伸出的一段灿白而反光的手臂,太熟悉了,那赫然……是她自己。宝乐不由得搓了搓胳膊。
那黑泥如沸腾了一般,滚滚的往下掉,渐渐的显露出人形,那脸,那眼,那唇,赫然都是她自己。冷漠的,诡异的,带着死尸味道的。宝乐慌了神:“什么妖魔,你,你们……”
“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三个宝乐团团围住了她,一模一样的,光洁而□□的身子,宝乐叫她们盯着,明知是自己还是生出了恐惧,她低头看看脚下的黑泥,不晓得是自己被抓进去,还是又要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三个宝乐,一样冷酷的口吻,喝问:“你为何来这里?”“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还不走?!”
宝乐大骇,心道同是死人,你们竟然容不下我?
那三个宝乐同时伸出手来,将她一推。
齐天正守在她身边,忽见她手指一抽,睫毛下滚出一颗泪,顿时大喜,“快,快来看看……”屋里无声落泣的丫鬟顿时来了精神,那大夫靠近了再探鼻息,脸上露出喜色来。
*****
福苑被派回去报信的人通传消息已经是丑时,彼时天色正是最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华阳听到动静正欲起身,却叫睡在身边的许令压住。他轻轻一按,笑道:“只管睡着,我去看看。”华阳当真躺下,翻了个身,拉好了被子。许令这才起身,披了外袍,三两句话问清楚,便挥手叫人退下,他皱着眉头站了一会儿,复又回了内室。
该做的,都做了。事到如今,担忧,伤怀,都无济于事。紧张了三年,今日见证,他倒镇定了。或者说,他生来就学会了镇定,也学会了故作镇定,心中所有波澜都藏下,任谁都看不出一丝儿。
他重新躺下,华阳察觉到,便寻着温度靠过来,含含糊糊问道:“到底怎么了?”
“闹别扭的丫头,劈赵祖的斧头,拦不住,挡不了。索性睡觉。”
华阳嗤得一笑,真又睡去。
许令睁着眼睛看着暗沉的夜,心道要给女儿准备行装了。她或许会跟着齐天到西北去。走出出生以来,狭隘,偏激,单薄的世界和心境。或许,她会先大婚,要一场浩大的盛世婚礼。
宝乐再开眼,那鬓角的命烛已消失了,齐天的,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算是勉强完结了。这文写的艰难又赶上三次元忙成狗,几次遭遇流产危机,到最后又难产。妈哒,不过好歹是落地了。其实这设定没啥玄妙,就是扯平就行了。蜡烛没了俩人的命数都正常了一切回归原本该有的样子。(以后果然不能只有个脑洞就开文)有注意到许令细节的妹纸应该发现男女主相会种种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因为他隐约有察觉到
因为更新不稳定怕坑,十万字数据到了也没v后期也没申榜,断了太久也不敢看评论(?_?)一脸血的看着追到最后一章的小天使(谢谢,要我自己断成这样早弃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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