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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 [金推] (熙大小姐)



“挖地三尺,绝不放过。”戚少銮咬牙吐出,“人要抓住,就倒悬在城门外,暴晒成干,送给薛灿当作老夫的回礼。”

府内大厅里,香烛缭绕白缎轻飘,守灵的下人见关悬镜过来,都起身退了出去,人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关少卿,现在人没了,关悬镜能来陪她,小姐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关悬镜重抚棺沿,使力推开棺盖,眼下正是盛夏,襄郡到鹰都快马加鞭也要至少三日,但棺盖打开,里面却没有尸体发臭的恶心气味,听来人说,姜人照薛灿的吩咐把戚小姐的尸首送回,尸首下都是装着冰块的铜盒,棺木里冷如冰窟,可保尸首十日不腐。

关悬镜注视着戚蝶衣失了生气的脸,他对蝶衣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自小长大的情分却一直都在,戚蝶衣如何待自己,关悬镜当然知道,见朋友丧命只剩尸体,关悬镜心里也是沉痛。

躺在棺材里的戚蝶衣面容沉静,妆面素雅,唇上还点了一抹朱砂色,平日她爱扎利落的束发,头盔戴起英气十足,死去的她盘起了端庄的追月髻,她死时应该身披银甲浑身血污,但入殓后的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缎裙,双手叠放在腰间,维持着自如安详的姿势。

她军中历练,以女子之身驭兵护国,关悬镜触上戚蝶衣冰冷的手,眼眶忽然泛红。

关悬镜知道,一定是栎容亲手给戚蝶衣入殓,薛灿让人送回尸首,也并非是要侮辱激怒戚太保。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夫妇知道戚蝶衣虽是敌帅,但却受得起这份尊重。

——“我不会死的,死了还怎么和你好。少卿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行军打仗不是光靠人多势大,你千万不能轻看了那些姜人游勇。”

——“绝不轻敌,这是我答应你的。”

——“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

——“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你让我怎么做,我都依你。”

“蝶衣。”关悬镜抚了抚她平整的发髻,“你说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关悬镜的指肚缓缓抚下,落在了戚蝶衣的肩上,他的指尖木然顿住,似乎碰到了什么。

——“爹让人拓下我肩上的刺蝶,说交由你去琢磨兽图里的秘密。你看,是不是我背上的这副。”

——“你快…披上衣服…”

——“拿出来。”

——“什么?”

——“我爹给你的东西呐,七幅兽图,我知道你一定随身带着。拿出来。”

关悬镜记得戚蝶衣大胆的对着自己脱下肩衣,露出女儿家的冰肌雪肤,那是一只形态诡异的振翅蝴蝶。

——“你看着蝴蝶,和我肩上刺的,是不是一样?”

——“照着拓下,当然…一模一样。”

——“我非要你仔细对着,到底是不是一样?”

——“和你肩上的刺花…一模一样。快,快…把衣服披上。”

指尖抚去,戚蝶衣肩上的刺花处好像有些异样,关悬镜迟疑着伸手想褪下她的衣裳,又怕对死者不敬,冒失坏了戚蝶衣的清誉。

戚蝶衣神色安详,红唇微开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注视着自己的这个人诉说,她唇角舒展,又好像在鼓励关悬镜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论如何,自己在天上都不会怪他。

关悬镜低低於气,小心脱下戚蝶衣的半边肩衣,一只手抬起她僵硬的尸身,朝她肩后看去。

——“栎容。”关悬镜低呼了声。

戚蝶衣肩上原本的刺花被栎容的手绘代替,也是用朱砂描成,蝶形与原本的乍一看去竟是一模一样,看来是戚蝶衣死前用匕首毁去刺花,却又被栎容修复...

这是雍华宝图的其中一幅,如此看来,薛灿他们也在寻找宝藏,而且栎容也一定为薛灿重绘野马和白虎...戚太保说的不错,能娶鬼手女为妻,薛灿也是如虎添翼。

这夫妻二人合力钻研,也许真的可以找到传说中的雍华宝藏。

关悬镜摸出怀里的蝶样,覆盖在栎容手绘的刺花上,关悬镜心头一颤,仅凭剩下的轮廓,栎容居然可以依廓重绘,连蝶翼上的脉络,都和自己手里拓下的重和在一处...

等等!关悬镜猛然悟出什么,手里的兽图和戚蝶衣肩后的刺花覆在一处,重合在一起...

太子虔苦思多年,把雍华宝图拆分成七副兽图,那原本的宝图...关悬镜豁然大悟,攥紧蝶样收回怀里。他俯首凝视着戚蝶衣的遗容,心中感慨万千,慈福庵里她一起性子,不料却无意中启发到了自己,顿悟出兽图之间的奥妙...

戚蝶衣在天之灵,又是不是在指引自己找到宝藏,为她报仇。

关悬镜理好戚蝶衣的衣衫,又盖上沉重的棺盖,掌心握住一角棺木,矗立少许,便头也不回往太保府外去了。

襄郡城里

整整半日,薛灿都在看杨牧飞鸽传书来的信函,一遍又一遍。栎容听人说起,也好奇去书房去看,见薛灿黑目凝在信函上久久不动,栎容知道,杨牧信里一定是写到什么,戳到了薛灿心里。

——“小杨牧还会写信呐。”栎容推开门。

薛灿脸上没有栎容走近的欢喜,他低低应了声,但眼睛却还定在信上。

“杨牧写了什么?”栎容探头去看薛灿的眼睛,他幽黑的眸里蕴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又哀意,也有迷惑。

“你看看。”薛灿深深喘了口气,仰面靠着椅背。

栎容接过看去,口中低低念出:“见字犹见杨牧,杨牧不负小侯爷所托,已将檄文一路传遍,直入鹰都…鹰都偶遇一人,屡次救我于危难,关悬镜设局抓我,也是此人带我逃脱,安置妥当,伺机送我出城。杨牧隐觉此人似曾相识,犹如栎姐姐般让人生出故人之感,阳城初见,却是重逢,杨牧已无记忆,不知小侯爷是否认得此人。…”

——“屡次救下杨牧的人?”栎容疑了声,继续念道,“此人身形与小侯爷相仿,斗笠遮面,黑袍裹身,声音微哑,虽不见半分容貌,但看言谈举止,年岁应该与小侯爷无异,闲谈之间,他好像知道些小侯爷的事,还拐弯问起谢君桓和绮罗,杨牧设法套问,此人口风甚紧,只字不露。此人手背疤重,该是灼伤所致,酷暑之下,衣衫叠叠,不知是否曾身负重伤,留下伤疤无法示人…”

第132章 顿悟时

“杨牧设法套问, 此人口风甚紧,只字不露。此人手背疤重,该是灼伤所致,酷暑之下, 衣衫叠叠, 不知是否曾身负重伤,留下伤疤无法示人…”

——“若小侯爷认得此人, 一定要书信告知杨牧,一定, 一定。杨牧敬上…”

栎容念完所有, 薛灿仍是维持着僵硬的姿态, 栎容试探着道:“怎么,这个人…你认得?”

薛灿茫然摇头, “我问过颜嬷,鹰都暗卫还有和紫金府有来往的人里, 没有杨牧描述的这个人。”

栎容看着薛灿的脸色,“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认得他?”

薛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沉默片刻, 抽出栎容手里的信笺, “看杨牧写的,我想来想去,想过每一个我认识的人,像是他, 但又不可能是。”

“他?”栎容不大明白,“难道…是姜都宗庙外,和你设伏的其中一人?也许…真的有人侥幸逃出也说不定?”

薛灿又一字一字看过,口中低喃不止,“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薛灿忽的注视栎容,眼中溢出从未有过的波动,栎容认识薛灿到现在,他总是副冰冷孤傲的少主模样,大事小事,哪怕后头就是掉脑袋的事,薛灿也是副毫无变色的笃定模样,这会儿他的眼神,栎容从没见过。

“当年追随我的人,就算有人活着,也难以认出现在长大成人的杨牧,阿容别忘了,那时杨牧还不到十岁。”薛灿低缓道,“屡次救下杨牧,还是在关悬镜的眼皮下…又能设法帮杨牧出城…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

——“谁?”

薛灿眼眸亮起又急促暗下,七年过去,他每每想到这个名字,心头都会深深一痛,有时他看着杨牧越来越像那人的脸,薛灿的愧疚之情就会愈加刻骨,恨不能把杨牧照顾的更好。

——“杨牧的哥哥,杨越。”

“杨越?”栎容喊出声,“他…不是…被烧死在…宗庙里?”

“不错。”薛灿话语哀恸,“人人都有可能逃生,但杨越…火光冲天,如何逃生?但不是杨越,又会是谁?”

——“此人手背疤重,该是灼伤所致,酷暑之下,衣衫叠叠,不知是否曾身负重伤,留下伤疤无法示人…”栎容低喃有词,“灼伤?炎炎夏日,衣衫叠叠…难道,是被烈火烧伤?要是寻常刀剑伤口,多年早已愈合,也不用把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除非…”

栎容有些不敢说下去,薛灿接过话道:“除非,他全身都被烈火烧伤,遍身伤痕无法见人…杨牧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杨越在他面前露出真容,杨牧也不会认出他是谁,他仍戴斗笠…看来,他的脸…也被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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