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锦岫在铃兰时便跟着萧宝珠做过不少针线活,这点花样子,倒也没得那般复杂,她是极有信心的。
只是提及生辰,她又知事情不止于此。先生那边倘若果真言出必行,这之后还不知该怎么与阿爹阿娘交代呢。
顿时又对这之后的事心怀惴惴。
不过,事情已到当下,多少应付过这一桩。而之后譬如俞芳园赴宴的事,她暗忖也应该有个主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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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针线女工便尽是细致的功夫活儿,没日没夜地绣下来,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正是因了这不可细数的空闲时间,封锦岫又将心思用到那些剩余的布料上。想起先生上次捡到她的绣袋,必然是随身带在身上好阵子的。也不知他平日为公务繁忙,有没有收捡贴身物的习惯。
若他能使得上,兴许也可以为他单做一个。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封锦岫也没在如从前那样娇娇啻啻,羞煞难堪了。毕竟先生已跟她谈论及婚事,倘若她并不反感,且真真属意于他,这将来自将心思全放在他的身上。
这么一想,封锦岫独坐在房中,瞬间笑靥如花。
一时起身找了几个花样,摘了雅金及明黄的丝线,按图索骥地描了个黼黻[1]的花纹。心想这花色低调,便是在他车马司署里头传用,于他也很是搭衬了。
然而刚才绣出个粗粗的轮廓,萧宝珠这边巧着端来碗莲子银耳羹与她吃,正打帘进来。
封锦岫惊得被那针头好扎一下,也就迅快地将料子塞在了针线篮内。欲盖弥彰般地唤了声:“阿娘,你来啦。”
萧宝珠一眼划过,哪里看不出姑娘的小心思呢。但却不知她究竟是在绣什么的。
因瞅见了那膝边裁剪余留的青色锦缎,顿时想到了方才完工的那件衣裳。正是为萧佑舆做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1]黼黻:泛指礼服上所绣的华美花纹(多指官服)
第48章 搭线
他们表兄妹俩关系亲密,萧宝珠是早已知道的。
可岫儿竟暗地里为佑舆绣了物件,这个关系可就超出了兄妹之间的情分,该是女儿之情了。
萧宝珠以为女儿藏着掖着,必是不知如何面对。因不去拆穿她,这倒也好。
而萧佑舆那边,萧宝珠向来极其满意。不用她主动提及这事儿,光看佑舆对岫儿的上心程度,那孩子的心意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一时当作没甚事儿地进来屋内,将那银耳羹端与姑娘吃了。
手上又就着晾晒干净的千字佛毯,抻展扯平,熨烫上轴。动作中仍忍不住夹带着问话道:“我瞧着你那窗台那碗莲子是生了芽的,若是撑了莲叶,那捧碗想是不着用处,可是要移植到塘里去?”
萧宝珠起了这个不沾边儿的茬儿,封锦岫只管踏实下来。误以为阿娘是为她那捧碗莲操心呢。
就笃定道:“碗莲都只是巴掌般的大小,根须也就三寸一般,往后再灌些清水入碗,能让叶面浮在水面就成,却也用不着放生养去。”
萧宝珠点头道是,捻掇着手上的卷轴,若无其事地嘎了声响:“是了,起先不是见你用佑舆那只捧碗养着的吗,怎么事后又冒出来这样一件天青色的?佑舆那孩子今下与户部走动颇多,拿出手的料想皆是上好货色,莫非这个却还要贵重些?”
封锦岫觉阿娘这个话中掺杂古怪。萧宝珠虽是农妇出生,但凭相中封林海这块不起眼的金子来看,眼光便不似世俗势力的。
目光经不住往那窗台扫去,心里却觉得这才是实打实的喜欢,竟不是拿贵重衡量的。因道:“萧表哥的那件岫儿也真心喜欢,不过这件却也不俗,私心里更觉与莲叶要搭衬辉映许多,金贵与否却是没在考虑在内。阿娘这样问,我当不知如何辩释了。”
姑娘这时瞧着,仿佛仍未开窍呢。
萧宝珠便顺着杆子往上爬道:“你也真真是了,平日知你与佑舆关系要好的,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上次听闻下到江南行商,这一去该有好几月了,怕是就将回京的。要我猜来,这次一趟必定又是挖空心思,为你搜罗了各样的稀奇物。若你这样看过眼又搁置一边儿,叫人送礼的见着,还不知以为有多嫌弃呢,很是伤人心的,我是怕你们哥姐儿几个将感情生分了。”
说起人情这件事,封锦岫也曾为此作茧自缚过。自问萧佑舆待她果真数一数二的好,两世加在一处,饶她是蛮横娇纵、目空一切,这位表哥一惯都是包容体贴的。
也正是因得关怀备至了,上辈子她是娇惯成性,坐享其成。可这辈子细数下来,当有不少的恩情在里头。既无法偿还,亦没得拒绝,是以这人情也就变成随行的枷锁。
平时不提这个也罢,如今萧宝珠亦将这话施加于她,封锦岫正就觉得上下为难。莫不成,她仅留的那丁点儿喜好,也要随波逐流稀释在圆滑里头了?
封锦岫便咬唇埋怨:“阿娘这个话儿,仿佛岫儿犯了错事似的。我瞧着萧表哥才称您的心意,合该是您亲生的。”话里头,将是满满当当的挤兑,但却不是气恼的。
萧宝珠真真啼笑皆非,也不知这丫头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来只晓她岁数见长,性子收敛不少,可悟性还是这样的参差不齐,当是这岁头的汤水下肚,都长在身量上了罢。
萧宝珠只好作罢,还是等着丫头将拿绣件送予萧佑舆后,再同佑舆商议商议。
毕竟她那表侄不同于岫儿,端是玲珑心肝的人,一点也就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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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一切备至妥当,去俞芳园赴宴的事儿也就抵在了隔日。
为了躲避这件事儿,封锦岫是装过病,卖过傻,各色伎俩轮番上阵。奈何指不住封林海一针见血“你该学着懂懂事儿”,一句就给打发回来了。倒底还是赶鸭子上架,非得去闯闯这龙潭虎穴。
晚饭过后,封锦云亦至花厅筹拾那些个礼盒。初次隆重拜访,对方虽将那场合置在了园子之中,可论着忠勇侯府这些时日待封府的关照,这次会面,也万再含糊不得。
回房的时候,封锦岫仍在灯下慢条斯理地绣着那袋子。温软的明黄灯罩下,姑娘认真得如同个小媳妇儿,抿断丝线,满意地捻捻布底的衬皮子,手感结实又滑腻。
只需穿上两头青霞线,再底端儿各打粒梅花结,收口束拢,这绣袋也就大功告成了。
不防封锦云突然从萧宝珠那边回房,封锦岫只好将绣制暂时搁下,顺手掖在了怀中。
“阿姐,准备睡觉了么?”
封锦岫漫无边际地搭着话,以掩饰这阵子“挑灯夜忙”。封锦云也没得要领,咂了声儿,心不在焉地去寻胰子与巾栉。
封锦岫巴巴跟在后头收捡,见阿姐走路不在心思的模样,且险些磕着了桌边的杌子,忙替她将障碍都清理了遍。
可顿时又好奇了,回头问:“阿姐,你这阵子仿似魂不守舍的,上次一回,你与余公子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时间一久,封锦岫满脑子只记得先生救她时的情景。险些将那晚上的正经事给忘记,眼下,竟也想着替封锦云拿主意了。
果然封锦云的容色微微狎窘,咬嚼中却是不想说出明细的。只管应了句:“还能有什么事儿,他那人走在京都大街小巷,大半座都城里皆知他名声的。如今走在皇城百里外,只怕都听过他上次干得糊涂事儿。”
封锦岫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怨怼呢。可阿姐言辞中分明已不再胜从前恼怒的,也有几分羞恼的嗔味儿。可想又不单单是为了那“满城皆知”的一桩。
因问道:“就是因为人所周知,阿姐就魂不附体了?快别说笑了,必定还有事儿,阿姐瞒我作甚?”
封锦云摘花钿的芊芊素手便顿了下,脸颊两侧飘来一丝绯红,说话也不似方才的自在了。
喃喃道:“从前只知他是个莽撞的,现下也算领教他那厚脸皮的功夫。你阿姐我没得被那池浑水绞湮名声,可这余辰辉却真真叫我折服了。上回事儿分明已经翻篇儿过去了,可三不五时的,仍能听见他一本正经兑证承诺的消息话,使得流言至今未落。他是个铭熟诗书的不假,但说是个一根筋仿佛还叫贴切些。如今提及他的名字,脑仁儿还疼呢。”
说罢,果真还揉了揉太阴穴。
封锦岫便接话道:“我瞧着这并不是什么一根筋,估计就是魇住他的七寸了,好不过来了罢。”
说那是七寸,无外乎人之弱点,皆跟封锦云脱不了干系。
封锦岫这个话,难为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来的。这刨根问底、不羞不敛的功夫,哪里又比那些三姑六婆差了?封锦云只艾艾叫苦,这事儿之所以掀不过去,这小妹也是帮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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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这边准备着赴宴的行头,而作为递帖相邀的一方,忠勇侯府上的主子丫鬟也早提前一日移驾俞芳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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