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为后 (辛十三)

　　祁令洹但听见了岫儿的声音，立时快走两步，即至她的跟前。当下四处相望一番，竟唯见她一人在门前漫走，不免好笑。

　　因柔声道：“小岫儿怎么竟一个人在门口兜圈子？是知道我要来不曾？”

　　封锦岫受不住先生这样的打趣，脸颊微微蘸红。却也没有解释过去，就这么小鸟依人般地站在他面前。

　　祁令洹好几日不曾见过小岫儿，但知她不胜从前那样对他抗拒有加，目下倒也心甜意洽，十分温柔地看她。

　　“想必岫儿已经用过晚膳了，我在巷口顺手买了你爱吃的栗子，都是剥好了拿来的，今日就先放着罢。”说着话，就将手上的牛皮纸袋塞给了姑娘。

　　封锦岫一双眼睛晶亮亮地盯着他，就觉得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无微不至，尤其不像那日在署衙看见过的样子。那先生是否还有更多的不同，是连她都未曾见过的呢？

　　也就晃着袋子，不满足地问：“先生就是专程来送栗子给我的？”分明十足的好奇在里头。

　　祁令洹当即会心一笑，另从怀中掏来一只绣袋，放在她的手心。封锦岫低头一看，可不正是她弄丢了的那只嘛。

　　就听先生缓缓说道：“在我那里好些天了，一直不得空闲。心想明日中秋，岫儿必要用得上，特意寻空拿来给你。”

　　封锦岫因而豁然开朗。

　　明日正是先生口中的花灯会，既知这里头是只叶子小钿，先生自然就及时送还给她了。毕竟姑娘家出门游玩，正需好生打扮一番。

　　可封锦岫又觉得哪里古怪了，因上次一回为人所打断，她根本就未曾答应过他呀。

　　但先生仿佛不记得此事，唯对她叮嘱，说明日酉时便要来接她。





第45章 灯会
　　正说到了隔日，中秋佳节京都内外人满为患。街头巷尾、酒楼茶坊无不热闹喧哗，喜庆成辉。
　　
　　封府的宅门外，亦换上两盏彩色花灯，讨个吉祥彩头。小小杏花巷里，灯织如彩龙，一串连着一串，缤光绚烂，宛如天上人间。
　　
　　至到申末时，纪蕊就帮应着两位姑娘梳妆打扮了。
　　
　　同先前一样，封锦云的穿着当要大方端庄些。簪两朵时兴的仿蝉纱绢花，戴红琥珀并绿松石的耳坠，侧颜瞧去，肤白美腻，人比花娇。
　　
　　而封锦岫则对她心爱的小钿情有独钟。这会子，纪蕊便照她的吩咐，将那绣麋鹿的袋子从妆匣寻来。
　　
　　封锦云当下接过手，将内面的物件捣来一瞧，却正是两粒晶绿水润的翠钿，光华夺目，晶莹剔透，与岫儿从前戴的那对十分不同。
　　
　　因越看越精致，故而欣喜问道：“岫儿，你果真是拿去那翠蘋斋定做的吗？怎么竟镶嵌的翠玉也变了个色儿，这样子瞧起来，好像是从未见过的稀奇物，格外漂亮。难不成是岫儿特意交代的？”
　　
　　封锦岫当不知其所谓，即将那对翠钿托来掌心一看，果然绣袋里装的这两只乃是她见所未见的。
　　
　　和从前那只比来，眼下这对色泽醇润，精致斐然。单从雕刻镶嵌的工艺来讲，已然超出翠蘋斋那些师傅们。封锦岫见过的奇珍异宝也不在数少，就瞧这一眼，当知此物京都罕见，价值非凡。
　　
　　她想起日前先生前来送还绣袋的事，就眼下情形看来，竟是一早为先生调了包的。
　　
　　一时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对阿姐解释。
　　
　　只好照着先前的谎话圆去，道：“想必是什么时兴的点翠料子罢，我也没有特意交代，毕竟是翠蘋斋出来的，怎样看都是精致。”
　　
　　封锦云便往她的发上比对去，铜镜里头照来的，真真一个雅致娟秀、清丽脱俗的标致姑娘。这翠钿虽小，却光芒耀丽，将姑娘的肤色称得尤其白皙清透，吹弹可破一般。
　　
　　封锦云兀得惊讶，将它簪于发上。因道：“果然是好看，咱们岫儿原本天生丽质，这小小的一对，与你竟十分搭衬呢，即以幽兰空谷形容亦不为过的。赶紧戴上让阿娘去瞧一瞧，这巫女洛神也下凡到咱家来了。”
　　
　　封锦岫被阿姐夸得无地自容，赶紧地道：“阿姐别的取笑我，正是一对翠钿而已，哪里就有这样的夸张了。”
　　
　　封锦云知小妹这是害羞了，也即笑吟吟为她将头发梳了齐整。就听外头小厮道：“姑娘，马车到了。”

　　封锦岫心领神会，是先生来了。

　　~

　　两个姑娘这就一齐出了门。

　　有祁令洹的保驾护航，这贴身丫鬟倒也派不上了。封林海是很放心的。

　　祁令洹就站在路的中间不远，一直瞧着两个姑娘从影壁处出门。然而封锦岫却自顾低垂着头，没得敢去抬头看他，与阿姐进了那马车内，这才恢复少许自在。

　　封锦云见小妹如此，轻轻揉了揉那纤白的小手，道：“今日不是你提议出来看花灯，怎么瞧着却似没有兴致呢？”

　　封锦岫立刻绽唇一笑，“我只是在想，一会儿去哪里玩的事，阿姐别胡思乱想。”

　　封锦云亦满怀憧憬，点点头，“我也正是想着呢，心里却是有一桩。听闻今年那九曲河上设了花舫游船，阿姐想去体会一回人在画中游的感觉，一会儿你陪我去坐坐，兴许会喜欢的。”

　　封锦岫想着余辰辉的事，这就立马答应了。但心里却窃喜着，这个诗情画意的游伴，当还是让给余公子为好。

　　正说着话，祁令洹那边同车夫交代了一声，也即打帘上了马车。

　　封锦云见之礼貌地颔首施礼，祁令洹也即客气地回了礼。

　　而封锦岫呢，却只当没有瞧见这礼数一般。心虚地点点头，即唤了声：“先生。”这就算应了人。

　　祁令洹因而淡淡笑哂，目光从姑娘的双眸覆到那精致的发髻上，正就见到发上簪着的两只翠钿。昏暗光线中，尤见之青辉熠熠，玲珑精巧，与姑娘的清丽甜美相得益彰，真真妙不可言。正才是他等待了多年的一幕。

　　当下心满意足。

　　目不转睛地夸赞道：“岫儿今天很漂亮。”

　　封锦岫当下只觉慌张不已，下意识地去瞧阿姐的反应。所幸封锦云全无察获，且一旁撺掇着她向人道谢，道：“发什么愣呢，祁公子与你说话呢。”唇边是满满感激的笑意。

　　封锦岫这才糯糯瞪了他一眼，道：“谢谢先生。”

　　祁令洹便十分宠溺地笑了笑。

　　~

　　当下到了那九曲河畔的十里花灯街。天色尽暗，华光遍地，人流如织，竟已十分热闹了。

　　而马车刚且停下，祁令洹挽帘出去，就听外面有人对祁令洹换了声：“祁兄。”正是在那处等了许久的样子。

　　封锦岫与封锦云一同下马车，就见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将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余辰辉。一身月白长袍，怡容逸秀，站在人群之中亦不失翩翩儒雅之姿。而那目光，满满期冀，似在搜寻什么人物呢。

　　见到封锦云的时候，余辰辉的眸中光华隐隐，说是悦展颜笑不假，周正大雅地施礼，“封姑娘好。”对封锦岫则唤了声：“岫儿姑娘。”

　　因着端颐，封锦云万难做出打道回府之事，兼不知今日之有意安排，原也没有想过会与这余辰辉碰见，当也尴尬了一时。

　　却仍旧上前大方蹲了礼，唤道：“余公子安好。”目光却了然地瞪了封锦岫一眼。

　　封锦岫自知原形已露，只管讪讪笑噱。见这二人皆是彬彬有礼的性子，各自怀揣心事，亦如此一般从容不迫，真真是难得登对了。

　　是以又对这余辰辉好生打量一番，今日怕是要好生帮他一把。

　　因瞧见他手里的些个玩物，顿时佯装惊喜道：“正说今日不知该寻些什么好玩的，余公子手上又是何物？看着竟比游船赏灯有趣呢。”

　　这个话中的意思当昭然若揭了。余辰辉便将手中之物皆递给姑娘，道：“今年的花铳是明令禁止了，这烟花棒倒是个新鲜的。路过杂货店买了这些，岫儿姑娘试试可还顺手？”

　　说着，便在手中点燃了一只。

　　却见火花嗞响，银光迸溅。小小一只烟花棒，缠绕着无数星火闪烁，光芒炳炳，当真称得上缤纷灿烂，炫目极致。

封锦岫是真心喜欢的，即接来手中，好生将它细看。越往后越是七色斑斓，如彩虹一般的烟火，一时间竟也爱不释手了。

　　“谢谢余公子，这烟花棒真是漂亮。”

　　余辰辉既得封锦岫的认肯，目下亦十分的高兴。就叮嘱道：“只是一桩，这烟花是易燃之物，岫儿姑娘玩耍时可要小心着。”

　　封锦岫还没说什么呢，就听那边游船花舫传来一声长长号子，继而鼓声雷雷，鞭炮震天。

　　其中那伙夫大唤一声：“开船咯！”正是赶巧遇上花舫开船的时辰了。

　　但见数十条簪花游船一字靠岸停着，无数少爷小姐都闻声往那码头聚拢去。莲花盏的河灯纷纷入九曲河水，各家商贩亦将走马灯满满挂上竹架。顿时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想是争分夺秒地要上那游船赏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