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的打算正被祁令洹猜了个正着。岫儿夜不归家,当是关乎女儿家清白之要紧事。不管起因为何,他少不得要对她多嘱骂两句。
可祁令洹一口一个“一力承担”,这里头竟有些个担待前后责任的意思。封林海只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难不成祁大公子还愿意娶了岫儿不成?
一时哑口无言,连只好说“言重了”。
接过那张所谓的绿绮古琴,这二人便也先互相辞去。
~
等到了东厢的耳房中,封锦岫果然吃完栗子,已经准备歇下了。
封林海将琴抱去她房中,见小女儿乖乖坐在床上,拉耸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样子。方才之盛怒,不时便消融了干净。真真说是虎毒不食子,何况女儿原本也是懂事的。
因想到那祁大公子之建议,封林海却也深有同感,这件事儿还是就此翻篇儿吧。于打于骂,总都不及她自个儿领悟个中要害。
就这么远远看了一眼,而后就离开了。
封锦岫原以为今夜将是少不得一顿打骂,结果见阿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了一番,这就大事化了了,且连一句指骂都没有。
老天爷,这先生究竟给阿爹喝了什么迷魂汤啊?
却说这会儿已经更深露重了。封锦岫折腾了一晚上,理应是累得沾枕即眠。可今日她竟然失眠了。
在隔间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间坐起,一时间找茶。惹得旁边封锦云睡而复醒,远远问道:“岫儿,你今晚怎么了,怎么还不曾睡下?”
封锦岫嘟哝地将话答去:“这就睡了。”然后老老实实滚进被窝里,也不敢再动。
要说今天封林海是被人灌了迷魂汤,那封锦岫觉得自己一定属于撞邪了。整个儿一宿,无外都想着紫云坊里遇见先生的事。但一闭眼则是先生的笑,但一辗转便是蒋修诚对她的打趣。
说来也是奇怪了。
先前在铃兰的时候,只当先生乃祁姓之子孙,视之为豺狼虎豹,全不敢沾惹。
虽也有试图像对婶婶那般,平心静气与之相处了,可到底是心无旁骛的。
然而今天不同。她是被人误会成紫云坊胭脂粉黛,头一次将身份搁在了先生的身边。这么一来,整个儿心境都同从前不一样了。
有道是一念之差,差之千里。
她心里不由慌乱,莫非她这是有杂念了?
第31章 心声
深夜回府,祁令洹少不得去老太太那里瞧了情况。好在一早便将太子会宴的事同府上说过,老太太许早歇下,这会儿压根不知他戴月而归的。
禹安那里为他家主子留了门,守夜的丫鬟及小厮伺候祁令洹过后,也都各自歇下。
偌大的侯府大院,如今愈发空荡荡。
祁令洹的酒气大都散了,便是没散的,在玉岚居前的浅塘边站立了会儿,诸多也都消停了下来。
回房屋里头,也并没着急去睡下。从书桌屉的匣子里寻来一叠上好的鹿绒皮,想之又想,才将里边一对青色翠钿摊开来看。
时隔一年多,祁令洹终不可不承认,这对翠钿一开始便是为岫儿买的。
一惯不懂大手大脚的他,也舍得为佳人一掷千金。老太太是明眼人,一直想要追问这对翠钿为哪家姑娘买的。虽被祁令萱顶包了出去,可老太太这个心思却从未放下过。
对于男大当婚这件事,祁令洹难得地没有顺从老太太的意思。怪只怪他是个尽善尽美的性子,行事做派如此,对待情感自又是个绝对顶真的了。
如果不爱,宁缺毋滥。
如果爱了,就要一生一世。
他理解老太太慌不择路的想法,可在他还能控制住形势的时候,他仍愿意等一等。等一个像岫儿一样乖巧恬淡,像岫儿一样不骄不躁、别具灵慧的姑娘……
当然,如果可以,最好就是岫儿。
祁令洹当下眸中蕴笑,将那对光华瑰丽的翠钿重收拾回屉中。想着先前有过诸多不自持的冲动念头,还曾多有自省。而今都化解开了,那是只在和岫儿有关才会有的失态。
如今想来,也是他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点随性/吧。
~
翌日一早,却见祁令洹气色斐然,玉秀仪神,半无宿醉的影子。
早饭之时,连封锦琇这小丫头都看出来了,还曾问过:“洹表哥,有什么开心的事说来听听啊?”
老太太那里半无说话,然而时时刻刻都留意着这几个晚辈。听见小姑娘问,也便好奇心起了。扶碗看着这俩孩子。
祁令洹便下意识揉了揉小姑娘的脸蛋,催促问道:“食不言寝不语,琇儿却将吃饭的规矩忘记了?”
封锦琇不免一愣。因在嘉哥儿面下随意惯了,从来没有这些个条框约束过。偶然为表哥提醒这个点儿,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红着小脸,立马老老实实去挑吃饭食。
一时早饭用过,封锦琇便胆敢开口问话了。跟着祁令洹一路到东厢房的角门,心里便一直琢磨着。
祁令洹见小姑娘扯着他的衣角,跟了一路。便猜到她是有事的,故而停步半蹲下,问道:“琇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找表哥?”
封锦琇但见表哥没有为方才的事生气,脸上立时也笑开了花。不过是极忸怩地,似乎有些难为情。
“琇儿明日要跟嘉哥去拜访二伯伯,奶奶说了,让嘉哥带只雪莲给小堂姐。但是琇儿有更想送小堂姐的东西,可自己又拿不出,表哥能帮帮我吗?”
祁令洹便知她口中的小堂姐即是小岫儿了,也就毫不迟疑地问:“琇儿想跟表哥要什么?”
小姑娘这就贼兮兮笑起来,口里道:“我就知道洹表哥要比嘉哥大方,嘉哥偏偏故意要拿话气我,说我绝对没这个本事。”
她立马兴奋地改口:“琇儿的小堂姐想要一只大捧碗,洹表哥能给琇儿找一只吗?便是养莲子的那种。”
因了昨日的事,祁令洹也便立刻明白了。想着这番时辰尚早,二话不说就亲自带封锦琇回了它的玉岚居。
各府中自有公库,而祁令洹玉岚居的围院上也有私库一间。因平日极得皇室赏识,得皇帝太后明旨赏赉的宝物便有不少,都随意摆在这小库房里。
虽没有好生打理,不过封锦琇说的大捧碗,他依稀记得库中正有一件。便是去岁除夕,皇帝从缅南贡品清单特意中挑来的,唤天宝玉瓷。
当下将这天青色的浮雕玉瓷寻了出来,拿锦盒好生包妥,方交于封锦琇。
封锦琇只是一个小姑娘,根本不知这件玉瓷价值连城,一门儿心思想的是,好歹打破了嘉哥的冷嘲热讽。心里当然美滋滋地。
然而祁令洹又不知从哪里收来两粒干莲子,便同样交给封锦琇,道:“正是最后两粒种子,万不可弄丢了,仔细交给你堂姐,知道吗?”
小姑娘猛得点点头。
~
却说祁令嘉拜访封府这件事儿,打头一天便接到拜帖了。
封锦岫出去野了整天,一则是没有听见这个事儿,再来是没有遇见昨日之贵客。正是表哥萧佑舆前来看她的,结果就这么不小心错过了。
一早,还为这事儿咒骂了先生,去到花厅看母亲的时候,也不敢太提这个茬儿。只想着昨夜阿爹是将她放过一马的,不知道阿娘这关好不好过?
不过到底是她多心了。
封林海和萧宝珠历来是同心同气的,这阿爹没说什么,自然阿娘也不会气怒到哪里去。且她阿娘今日之面色看来十分悒郁,却好像不是为她之事情神伤的。
即过去将封锦云拉至一边,小声问:“阿姐,阿娘这是怎么了?”
封锦岫当下将她往外头带去,越发隔着远处说话,道:“你昨日不在家中,却不知阿娘同阿爹拌了两句嘴的,我想着,可能阿娘还在为这个怄气吧。”
封锦岫不解,“阿爹和阿娘因何矛盾?是因为我吗?”
封锦云这才伸出食指,狠狠点了她的脑门儿,“你还说呢,最叫人不省心的就是你了。不过,也并非为了你这个。”她长长叹了一气才又说道:“你们刚来几日,诸事不熟,这也难为了。知道家中将有贵客来,阿娘本是打算去外头买些食材来,顺道熟识这边环境才是。结果也不知道因何缘故,竟然是空手回来的,说是外边好些个贩子都推说无菜可卖。阿爹说这哪成,便叫周姨娘托熟人再去看看,结果大包小包的就拧回来了,待遇实在不同。阿娘气结,说这便是那周氏有心编排她,才同阿爹起了些琐碎的争执。”
封锦岫茅塞顿开,正是一直惦记着昨日遇见顾姨妈的事。
她这边都还未料理这二人,竟然就已经欺负到萧宝珠头上来的。真真是蛇鼠一窝,放纵不得了。
封锦云但见她面色忽而冷沉了下来,便又怕她那烈性子出来坏事,劝说道:“你也别往这坏处想,指不定那些人也是卖个脸熟情面的。阿娘一直也介意着周姨娘的事,也许是想多了。我相信以阿娘的本事,必能将这个家掌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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