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珠也道是,之后便说由她来带琇儿。
而一同护送她们前来的护卫却是隶属巡防营,托忠勇侯府上的忙才有此一程。那一行马队去得匆匆,然几个人还是认出来了。
竟然是东宫署下的私兵。
因向茶寮老板随口打听,“这一两月来,京中可有何大事不成?”
茶寮老板也是兜着话底的,捡不轻不重的话道:“也没得什么,今上顽疾又犯了,太子寻医的人接连出去了好些,就是他们了。”
一时没得打听。封锦岫却留了心思。
且说今次她与母亲入京,足足比上辈子早了数月有余。而崇文帝应是两年之后病入膏肓,继而薨逝的。
可如今这么看来,怎么竟然像是一切提前,瞧着似即撒手人寰的样子。莫不是这里头出了什么岔子吧?
封锦岫转念又想,阿爹如今还只刚升了一个五品学士,就算这一切提前了,而父亲不再赶上那个时机,只怕也没有过大影响,是以先放下担心才是。
第21章 磕碰
一入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便险些将车队分散。
如今走在纵横交错的大街上,车队就不仅仅只此一驾。以车水马龙形容京都之繁华,亦再贴切不过。
然而人又常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论哪朝哪代皆是一个样。
繁华的背后凄凉无所遁形,二者更像是一种互为依存,封锦岫曾经属于前者,而后又归于后者。
现如今,她又回到了起点。
封锦岫脸色不太好,从进城那一刻起,要接受这个事实显然没那么简单。
她撩开窗帘透气,一拢一收之间,车外鼎沸人声飘入耳窝。而里头最清晰的一个,却将将是个女孩在卖身葬父,哭得极绝望。
她下意识往冗长的街边瞧了一眼,发现那人群中的女孩十分眼熟,竟然是纪蕊。
时年封林海一路升迁,前来巴结她这个千金小姐的人实在多了去。记不得里头是谁独树一帜,别人皆是送金送玉的,而对方却送了一个丫鬟给她,正是叫作纪蕊。在千金散尽过后,唯这个丫头一直跟她到最后,令她动容不已。
然而养尊处优的她并不知道,原来纪蕊此前一直在大街头上,过得如此狼狈。今日是她回京的第一日,既然被她提前遇见了,也用不着日后经人卖这个情面,她自然要救济纪蕊的。
一时命马车靠边停下,自己拧裙下车去见这位老相识。
纪蕊是个懂事的丫头,十四/五岁,比封锦岫小上几月,嘴巴却比同龄女孩要乖巧许多。模子非娇非艳,是个秀气耐看的巴掌小脸。因是穷人家的姑娘,打小心灵手巧,封锦岫以往很是委重于她。
不过眼下的纪蕊却只当封锦岫是生人一个。却见她通身官家小姐的打扮,既不张扬又叫人挪不开眼,好生别致。
纪蕊只觉仿佛哪里见过一般,不时稍稍失神,全不知对方竟在同她说话呢。
“您……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纪蕊声如蚊呐,秀气的小脸上分明两团讶异。
封锦岫初见了她确然两分感慨,一时失言,忙悻悻用话补道:“你在这里好些时日了,自然都知道的。且我方才之建议,你意下如何呢?”
封锦岫手头确实没现银的。不过等她见了封林海,转回头来替她将父亲葬了,也不过是半来日的功夫。封锦岫的意思是,命纪蕊同她一道回府,签契约拿银子,事情一溜儿作成,省得纪蕊仍在外头巴巴等着活受煎熬。
不过纪蕊是比过那二十四孝子的,卖身葬父不仅是作状矫情,确实不放心就这样放父亲在此,故而颇有为难。
也正在这时,旁边萧宝珠亦过来询问情细。后边正当无人守着车队,将将就有一车驾与封家的磕了个正着,封锦琇竟吓得在车中大喊大叫。
经这么一茬,场面登时些混乱,一时便有对方的小厮上前来讲理。
偏偏有理只说一半,对方极会拿辞,话说两句便瞧出了封锦岫一行乃赶路的,言辞便又变了风,道:“这位小姐,您是外乡人吧,这车辆停在路边是您的细心了。不过这京都是寸土寸金的,停在这边上许久仍是挡了诸多财路呢,可请您行个方便,让我家车辆过去吧。”
这小厮一身藏青圆领长袍,说话中气十足,作揖赔笑点到即止,非是寻常府上出来的普通仆从。
果然封锦岫打那磕碰的马车觑了一眼,车帷华盖皆是缎金的料子,可想这主人家身份又是诸如祁氏、孙氏之云云,断不是她今日可招惹的对象。便有心小事化了,对小厮道:“那是我等不知了。”
说罢,便又将车子引开了好几丈。
这小厮是有几分傲气的,封锦岫识趣,他也见好就收,转头去禀报缎金车上的人。
不料这上头的人却是撩起车帘打封锦岫这边一探,窥探不止,不时竟然又下车走了过来。
封锦岫自以为此事了断了的。
于是复垂下头,将纪蕊从草席上搀起,百感交集道:“你也是十四来岁的小姑娘了,不能一直在外头餐风露宿。也许你眼下是信不得我的,我也不多说这些,回头我便带人来与你签长工,只许你答应我,直在这里等着我就好,再别卖二家了。”
说完,她又塞予之一半碎银子,道是定金。
这签长工是与卖身契不同的。卖身契自有卖身的钱可拿,然而从此便为奴籍,一生全听主家安排。签长工虽眼下不得银两,每月是领取月钱,却比卖身为奴来得相对自由。而这月钱多少也是由主家论活儿来发放,故而封锦岫作了这个主,显然是尽为纪蕊考量的。
纪蕊听了一半,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好意。感激涕零,眼眶中霎时泪光闪闪。
而封锦岫身后之人却也不作声色,从怀里随意掏出一袋银子搁在地上,无风无云道:“不用这么麻烦,这个姑娘我买下,送与小姐了。”
封锦岫只觉这语气当真恍如隔世。含霜夹雾,饶是纵情之喜还是伤情痛绝,这道嗓音永远保持着一视同仁,断没过变化。
封锦岫果然猜得没错,这马车的主人逃不掉祁、孙两家。
且眼下这位分量还不低于祁令嘉,竟然是云南王府上的小王爷,祁允长。
回想昔日,云南王因御敌戍边有功,因得今上赐此国姓。膝下仅有一子,年有十九,尚未袭爵,便是祁允长。自小于云南封地韬光历练,算是一方王公之子孙,若无圣昭想是永不会入京的。
只瞧他目下一身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头上箜黄玉发冠,装束甚是低调甚至及其寻常,定不是左拥右簇初入京城之光景。想是也有好些个时日,也许是近半年,也许从皇帝病重之时,便奉旨入京了。因这是本朝规制所定,圣上病危御前侍疾表孝,祁允长亦不能免。
封锦岫瞧着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棱角分明,肃穆冷淡。心里一时别有感慨。
昔年少女情窦初开,最是容易被这般寡言孤僻的王孙公子所吸引。
侯女千金总以为神秘难测才是绝佳的沉敛,人人争相亲近。上辈子的封锦岫未曾有任何心仪之人,论上好奇来说,他祁允长也算是第一个吧。
不过那都是从前了,这种孤介隽冷的性子眼下看着是挺有魅力。然而魅力敌不过岁月,多年以后,其人若不是外冷内热的,想必会将身边人逼得发疯。
封锦岫不会再傻了。
当下便不想与他结交过深,礼貌地推谢道:“这位公子有心了。不过我与这小姑娘颇有眼缘,确不想拿钱买她,只图你情我愿罢了。故而公子好意心领,我还是回府上领钱再来吧。”
封锦岫目下十四有余,这番话说来顺从其美,没什错处可挑。只是细索其中与人相处的道理,显然又能听出不止于这个年纪的持重。
祁允长有分意外,寻过目光去看这小姑娘。
封锦岫今日也是有过特意打扮的,日子特殊以外,京都她又是知道,浓妆艳裹蔚然成风。
她不去学人家衣香鬓影,然大方得当尚不能欠缺。蕊芽黄缠枝衫子,烟云蝴蝶裙,样式虽简便清婉,然光眼一瞧,天生丽质秀外慧中,却是再多一分装饰都即嫌繁琐。
眼下竟又是最好的模样了。
祁允长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不清不浊,没有过多情绪在内。命小厮将钱袋子复捡去,因道:“那小姐请自便。”说完便即领人离去了。
封锦岫自然不放之心上,先与萧宝珠回了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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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海下半日仍在署中,门子将消息报去翰林院,不时才急请假回家中。
在那之前,封氏那一所三进的宅院中,自然是封锦云与周姨娘出来迎接她们娘俩。一年多的时间不见,这一会儿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宝珠是早知周姨娘的,封锦岫更是与之生活了好几年,不能再熟悉。模样算不上漂亮,但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看着很是舒服,身段玲珑有致,对于一个刚生过孩子的人来说,这样便就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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