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让她再选一次呢?
不否认,封家后来确实厚积薄发,一跃位居人臣,她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可后来呢,锦衣纨袴、饫甘餍肥就像会上瘾的□□一般,将她拖向那个叫“皇后”的位置。然后将她一脚踢开,告诉她,她所看到的纸醉金迷就是一个陷阱,专钓贪权恋贵之人。而很不凑巧,无知骄横的她中招了,还牵连了所有家人。
从天上到地狱。
如今重生后的她还会再追逐那样的生活吗?想到那些因她造成的林林总总,封锦岫知道永远不会了。
而且,她的胞姐有资格过上比她更好的生活。睿智、大体、谦恭,更似大家闺秀的品格,绝不同她那般无知骄横。上辈子她欠胞姐太多,她那时便曾说过,如果有来生,必将倾囊相还。
所以,在家人都以为这个烈脾气的闺女会抢着去京都之时,封锦岫却婉拒了:“还是姐姐去吧。”
封林海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大病一场后,整个骄纵的性子都焉儿了,“岫儿,你可是说气话?”按着封锦岫往日的脾性,但凡新奇陆离之事,她定会人前先尝个鲜,不肯让输的。现下肯主动留在铃兰吃苦,换在以前是绝对不能,所以封林海以为姑娘是在怨说反话呢。
瞧见父亲和母亲投来的关切眼神,封锦岫心里恨恨叹了一气。回想她从前那样被骄着宠着,养出不少小性子,确实为父母添了不少麻烦。
又才道:“岫儿前日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一觉醒来就知爹娘和阿姐对我多么重要。岫儿知道阿爹是去求官职的,阿姐比我能说会道,必能一旁帮应阿爹。岫儿笨拙,现在又大病着,入京之后还需养身体。我既不能照应阿爹,还要阿爹劳神照顾岫儿,这可不是拖后腿了吗。”
封锦岫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条,殊不知她还是个小姑娘,说话竟似个老成大人一般。封林海闻之再没有提及“气话”之问,而是慈爱地将这宝贝小女儿抱入了怀中,声声道“乖女儿”。
末了,将封锦岫从怀里抻开,见那细眉曼眸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封林海是越发喜爱,哪里忍心她在家中受苦呢。
“岫儿真乖,父亲此去不知顺利否,倘若境况利好,父亲便派人来接你与母亲去享福。岫儿什么都不必做,在家中养好身体,别落下病根就是。”
封锦岫甜甜笑了,这话是阿爹从前对阿姐说的。
而且她也知道,那时自己跟着阿爹去京都谋生,起初一年依然平平淡淡,是到了第二年才开府落院,将阿姐和阿娘接去了京都。
她嘴里虽未拒绝,不过重生以后,她也算想明白了。留在老家相夫教子平静生活,总好过那些腥风血雨的种种。
她是不打算再沾惹那“贵水宝地”的。最好的是,父亲去京也碰碰钉子,无功而返最后打道回府,和家人平安度过一生。
可是她又将这未来想得过于简单了些——他父亲如今能否走出铃兰都还是个未知。
五日之后,县衙夜里上门拿人,封林海直接入狱。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有点甜得不像话的,考据慎入。
第2章 变故
离封林海既定北上的日子过去五日有余。上辈子的行程理应过半,如今却还不曾启程。
数日之前,封林海被拿入狱,羁押了三两时辰便又被释放出来。这时刚用完早饭,他站在堂屋来回踱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看外边的天气,再瞅瞅门边的雨伞,愁眉不展。
外边车夫在车轱辘周围检查了一遭,拧着缰绳斗笠又上门来问,“封老爷,今个儿咱们可走得?”
封林海业已辞官,便是未辞官,也只能算上寒门子弟。马夫徐老为人耿实,彼时恭称他一声封老爷,是个讲规矩,又极会做生意的。
这句话,徐老已经接连数日过来问了。马车安置在他家门院,一天的耽搁便是一天的生意,这个道理封林海当然懂得,可他却也脱不了身。
因从萧宝珠手里拿来碎银子塞过去,今日唯有将他打发,“徐老,今日恐怕不得走了。雨大不便出门,您明日再来罢。”
徐老也是体贴的。银子收好,爽利地将家把式收进箩筐又冒雨离去。
看着雨里渐渐淡退的身影,封林海实在等不住了。拾来雨伞,招呼一句:“我再去趟衙府。”便又出了门。
这几日封林海也是脚不沾地,被县衙随传随到的。
封锦岫见她阿爹行色匆匆,顺手将正在描摹的小篆整叠起来,打趣道:“看这样子,阿爹一时半会走不成了。”
这个口吻说来毫不掩饰。因为她知晓父亲北行并不顺利,错过京官翰林院孔目的招用时机,而入都转盐运使[1]府上做了西宾,同国亲两家府惹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一脚踏入党派漩涡,才有被“那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得已。
她一直在想,只要父亲没来得及做那个官,哪里又会有以后那些事儿呢?便是这趟北上不成,一家人怡然自在地留在铃兰,吃点苦,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萧宝珠就为丈夫担心不已。此一番听着小女儿的话,心中更是龃龉。一时进屋点检家中余剩的家当,以打发时间。
封锦云过来推搡了封锦岫一把,眼里倒映着这个年纪的无奈,“就你最精,明知阿娘心情不好,偏还提。”
封锦云是领会母亲真正烦恼所在的。毕竟官字两张口,左说有理,右说也有理。平头百姓,最讳同那官事惹上干系。
又恰巧横在这样一个契机,萧宝珠的忧心就在所难免。
只盼不要出事才好。
~
且说封林海如今招惹到的事,算来也是无妄之灾。
只因他任县中主簿一职,领文书帐薄、案件抄目之责。此番卸任,与衙中录事正值案目交接,便有许多肖小鼠辈欲图划清案底,前来请他打点关系。
世人皆选最便宜的门槛行事。封林海在任时不能执法犯法,是以这职务更替忙乱之际,便成了外人眼中的漏网之机。
那些零头小案且就不提,被封林海义愤填膺地驳回,没几个再动心思的。
偏偏县中有一老乡绅杨举人,家大业大,又有亲故在京畿为官,掏空心思地想为自家二郎划案,此一时亦将歪念动到了同处。
杨二郎亦是个膏粱子弟。去年春上,同人争地皮,一言不合便失手重伤林员外家的三少爷。林三少是气焰高涨着走的,然而事后重伤未就医,隔夜猝死,这件案子竟就变成一笔糊涂帐。
林员外也是个疼儿子胜心肝的。为告亡人之慰,东奔西走,取人证调尸检,横竖将这证据及状纸夹入了杨二郎的案底中。
这么一来,杨二郎伤人案便成为杀人案。两家争执不休,狱牢是坐了,可案底却保留了下来。
杨二郎尚且年轻,杨举人还曾指望将他荐入官场,光宗耀祖。以为将来打点关系交钱保释,这事便能翻篇了。若被个杀人的头衔落了案底,恐仕途再求门无路,遑论以后。
是以杨举人那日差人找至封林海的家中,包了白银百两,托人带来口信。意思是希望前主簿伪造个名目,将与那案件有关的证据彻底销毁。
封林海自然不答应,原封不动地退了这些来路不明的钱银,再不搭理。
然杨举人又如何能轻易放弃,遂不断对之发难。以致胡搅蛮缠,匿名状告,桩桩件件都是冲着封林海而来。并留言忠告:“欲辞走他方,须审时度势。”
如此,封林海算是龙搁浅滩被虾戏,进也不是,退也不成。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付过去一桩又一桩。
而这件事,封锦岫也有所耳闻。
然鉴于封林海如今耽搁在家的光景,正中其下怀,她左右未作过多在意。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父亲必不苟同监守自盗,触犯律法之事。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是她对父亲的为官准则。无论他是人微言轻,或是官至极品,这一点,她从未质疑过。
不过杨举人她便吃不准了。
毕竟这老人家会为爱子做出多大牺牲,是律法所不能量度的。偃旗息鼓,还是狗急跳墙,说到底,决定权在对方。
封锦岫只要记得,对方不越过伤害父亲这条底限,她一切都能接受。
~
时下夜深雨浓,院外仍不见封林海归来的身影。晚饭做好摆在桌上,一家子谁也没有心思动筷子。
萧宝珠与封锦云是因操心过头,茶饭不进。而封锦岫则有些郁郁。
依着这个时日,上辈子的封林海是早已踏上远途,再不会与铃兰这些琐事纠缠不休的。她喜的是,他们一家子可能因此过上安逸生活;她郁的是,这重生后运数的“改弦更张”,竟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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