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听着,渐渐露出了放心的神色,他颇为满意地看向子尚:“王叔费心了,即便是成色与尺寸略有不及,这仍是一块上等美玉,如此珍贵宝物,无论寻找与打磨必是极为费时费力的,王叔有心!”
随即,楚王略略侧头,木易会意上前,将真正的和氏璧玉小心放于那不起眼的木盒之中,又将那仿制的无名璧玉稳稳地放进昭和贺寿时所用的髹漆豚形大箱之中。
事毕,楚王与子尚相视一笑,各是畅快。
权县。江边一座破旧的小屋中,蒙远正绷着力气抛接着一个如斗大的铁球。莫愁提着一架食盒慢慢走进来,见此情景,吓得花容失色,急得跺脚叫道:“蒙大哥!”
听得莫愁的声音,蒙远一个卸力,铁球轰然砸在地面上,赫然是一个土坑。
“蒙大哥,你旧疾未愈,切不要如此急于练功,若伤及根本,可怎么好!”
看着莫愁焦急生气的俏脸,蒙远略带尴尬地说:“整日看着你们去卖命挣钱,为我医病买药,我实在……唉!”蒙远这个铁汉的脸上,也浮上了一层微红。
“蒙大哥,你是为了保护班子、保护我才引得旧疾复发,我们亲如家人,以后再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了!不然咱们大家一番心意,也是白费了!”说着,莫愁佯装怒意地瞪着蒙远,直瞪得他连连求饶,乖乖地将食盒中的药汤悉数喝得精光。
这时,莫愁听到门外青儿的叫声,便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青儿刚刚自郢都表演归来,她神色间似是有什么欢喜之事,手里挥着一块帛书,欢脱地向莫愁奔来。
“何事这样急?也不小了,怎地还是这样没点样子!”莫愁摇摇头,还未待青儿开口,便先是一顿数落。
自蒙远负伤、旧疾发作后,莫愁便是这班子中年纪最大的,她时常拿出个长姐的模样,照顾着每一个成员。
青儿噘噘嘴,不以为然道:“自然是大喜事!枉我好心自郢都帮你带回来,还要挨骂,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莫愁好奇地接过帛书,缓缓展开,细细看去,当即面色一变,想要合上不去看,却又无法自拔地读了下去。
青儿在一旁得意地说:“如何?屈原的新诗!郢都内外已经传遍了,我可是花了两个贝币请集市上的信客将全文都抄录了下来!”
此时的莫愁已经听不到旁的声音了,她的全副精神都已经沉浸在这一片薄薄的帛书中。
突然,她眉头微蹙,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口中不由得念了出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一句念罢,莫愁与青儿双双呆住,她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皆看到了愕然与惊疑。
还是青儿最先出了声:“这,这两句不是那个纨绔公子哥儿念的吗?莫非,莫非他认识屈原公子?”
就在青儿尚在困惑不解之际,莫愁的脑中已如炸雷般地乱成了一团。
“在下愧担‘屈原’二字,但绝无戏弄之意……”
“在下屈原必将重返权县,今日立言为据……”
一句又一句的话语自脑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她无法拒绝,亦无力自拔……
“当真!”青儿惊喜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那个给蒙大哥送兰草的公子,当真便是屈原公子!”
“如若不然,他信口诌来的诗句,怎会出现在屈原的新作之中?”莫愁说到这里,饶是故作镇定,脸上也不由得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青儿叹道:“这故事便是比戏本子里唱的还要动人啊!”
莫愁羞愤之下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淘气的妮子,却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呼喝之声打断了。
她们赶到门外,却惊见一帮差役模样的人,正架着蒙远向外拖去。蒙远拼命地挣扎,奈何双拳不敌四手,仍是被缚了手脚,渐渐不支。
莫愁大惊,慌忙奔至跟前拦住去路,惊慌地问道:“几位官爷,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差役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莫愁许久,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妹妹生得好姿色,只可惜官爷今日有要事在身……”说罢,目光再次恋恋不舍地自莫愁的身上滑过,眼中猥琐之色令人几欲作呕。
莫愁强撑笑意,依旧拦在他们的面前,柔声问道:“官爷们可是抓错人了?这是小女子的大哥,已卧病在床多日,必不会是你们要找之人。”
差役的嘴角扯起一个最小的弧度:“卧病?当朝大司马之屈家军发布了征兵令,我等得了吩咐,只要还没咽气,全部带走!”
屈府。屈原正于房中看书,忽有家丁在外禀报:“世子!门外有人求见!”
屈原长眉微蹙:“不是早就嘱咐了不见生客吗?”
见那家丁一时有些紧张,他当下缓和了语气,温言道:“说我不在便是。”
“禀世子,求见的是两位女子……”家丁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女子?”屈原疑惑道。
“正是,其中一位还……还与公子房中这幅画中的女子极为相似,因此小的才贸然前来……”家丁话未说完,便见屈原满面惊喜地扔下书,狂奔而出。
屈原一口气奔至府邸大门口,然而急急的脚步却在朱漆大门的内侧停了下来。他不敢去猜想,一门之隔的外面,到底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只久久地望着大门犹疑、踌躇着。
自那日江边一别,莫愁愤怒中盈然有泪的目光便如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时时想起,令他心中疼痛不已。他已自脑中勾勒过千万遍再见时的情景,亦时时担心,自己无法兑现当初重返权县的承诺。哪怕于朝堂之上,死牢之中,他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彷徨与焦急。
大门终究缓缓打开了,屈原屏住呼吸,缓步迈出。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眸若点漆、唇似含丹的秀丽面颊,俏若春桃,清似秋菊,一头柔发低低挽就,正是梦中的容颜。
莫愁见了屈原,不由得亦想起当日江边的情景,一时间脸上火热如有炭烤,竟是愣愣地没说出一句话来。
青儿在一旁见这二人,一边似是失了魂儿,一边仿佛丢了舌头,相顾无言,当下暗自摇摇头,出声招呼道:“公子真是屈原?”
屈原只望着莫愁,温和地笑笑:“自然是!到了这屈府之中,还能有假?”
说罢,他慌乱地向府中一引:“二位姑娘,请进!”
莫愁终于开了口:“公子若不介意,便在这门外说便是。”
屈原见她面色肃然,也不敢贸然强求,便点点头道:“也好,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莫愁深吸一口气,问道:“公子可知屈家军正在征兵?”
屈原点点头:“自是知道,征兵之事原是我向大君进言所致。”
莫愁与青儿闻言大惊,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屈原道:“如今天下群雄割据,狼烟四起。我楚国要永享太平,必有保卫太平之铮铮铁军。止戈为武,要止天下之戈,必有威震天下之武。”
莫愁闻言不免冷笑:“好一个‘止戈为武’,敢问公子自己可也去应这征兵之令?”
屈原一怔,失笑道:“我一介书生,怎能上阵打杀?岂不笑话?”
莫愁面色愈发冷峻:“怎地公子应征即为笑话,平民百姓则不由分说便被强拉了去?”
屈原见莫愁神情不善,不由蹙眉问道:“不知姑娘这一怒究竟为的是哪出?”
青儿急急道:“蒙远大哥今日被人以屈家军征兵的名义强行抓去了军营。蒙大哥新伤未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还望公子您救救他吧!”
话说至此,莫愁也略带期盼地看向屈原,毕竟他是她们唯一能够求助之人了。
岂料,屈原沉思片刻,竟是摇摇头:“蒙远确有伤病,然而负伤的岂止他一人?如家父年逾半百,仍挺身为大君挡剑,身负重伤,却日日担着朝廷社稷重任,从未见他语有抱怨。若今后人人都以理由开脱,则谁为楚国效命?”
莫愁当下怒极反笑,反唇相讥道:“谁为楚国效命?难道不该是你们这些享了最多荣华、拥有最多财富的贵族们吗?”
屈原正色道:“并非所有贵族皆是贪图荣华之人,我的兄长屈由,刺王之日已是身负重伤,却依然恪尽职守,从不敢有半点疏忽,此次征兵之事便会最终交与他来负责。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也是一名睿智的将军,你们的蒙大哥在他的手下,应该说是一件幸事!”
听罢这一席话,莫愁面上的表情终于尽数退了下去,只留着一双冷冷的眸子。她不再流露怒意,只轻轻地牵起青儿的手说:“回去吧,再想办法……”话未竟,眸中已泛起翩然泪光,她恨自己无用,更恨眼前屈原的自以为是。除了恨意,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眼看她们便要离去,屈原急急唤了声:“莫愁姑娘!”
莫愁停下脚步,背对屈原,淡淡道:“今日是我们不自量力,让公子见笑了。莫愁愚钝,不过终究明白了那诗中寄情于天下的灵均公子,与王府之中锦衣玉食的屈原公子并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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