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尚略定了定神,低首细细看去,只觉身上温暖异常,脖颈处与貂皮接触的皮肤亦感柔滑舒适,丝毫没有硬毛粗梗之感。
景颇见火候渐成,便开口道:“这件大氅制作之法极为特殊,亦需特殊的养护方式,方能长久保持这极柔软密实的手感。我府上的婢女萍儿对此极为精通,不若便将她留在大人府上,也好及时为大人保养好这身皮子,大人以为如何?”
说罢,景颇略有忐忑地看向子尚。
子尚闻言,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很快便呈淡然之色道:“如此,便有劳萍儿姑娘了。”
那萍儿闻言,面带红晕,娇羞一拜,便端了那锦盒下去了。
待厅中只剩下景颇与子尚二人,子尚抿口茶,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说:“如此贵重之物,老夫岂能无功消受,不知景大人所为何事?”
景颇怔了怔,显是未料到子尚会如此直接,但他随即朗声一笑:“王叔果然爽快!弟确有一事相求!”
“可是为那令尹之位?”子尚脸上笑意渐浓。
景颇一听,当下起身,敛衣一拜:“大人分丝析缕,果然不凡!景颇正是为此而来!”
景颇正待细说,却见老管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子尚眉头微蹙:“何事如此慌张,让景颇大人看笑话!”
老管家面带难色,俯首低声道:“启禀老爷,昭和大人求见……”
此言一出,子尚、景颇皆是一惊!
那管家声音虽低,一旁的景颇仍将“昭和”二字听得真切。他心中震动,面上却仍努力维持常色,只作未闻。
子尚瞟了一眼景颇,见他神色古怪,便已有了计较。于是思忖片刻,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望了望适才萍儿退下的方向,淡淡道:“不见,只说老夫身子不适,余下的你自然知道如何做。”
老管家心领神会,得令匆匆去了。
子尚望着景颇,浮起淡淡笑意道:“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
次日早朝,楚王高坐堂上,群臣分列两旁,前排只有屈伯庸、子尚、景颇与昭和四人并立。
见时辰到了,木易上前两步,立于座前,朗声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静待片刻,木易见无人出列,正欲宣退朝,忽听得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臣有要事禀告!”
楚王原自闭目养神,闻言抬眼望去,只见堂下一人出列躬身,正是平素便以耿直敢言著称的陈轸。
“何事?”楚王的声音自座上传来。
陈轸一拜:“启禀大君,失踪多日的权县县尹申界找到了!”
“哦?他此时身在何处?宣他觐见!不谷倒要看看这玩忽职守之人如何自辩!”楚王提起此事,似是怒气不小。
陈轸却一脸凝重地说:“那,那申界,已溺江而亡了。”
“什么!”楚王惊怒道,“三年之中,那权县四任县尹,两人莫名辞官,两人无端枉死。究竟为何?!”
堂下众臣也是一片哗然,纷纷低头,不敢接话。屈伯庸缓缓扫了一眼景颇和昭和,只见两人皆是面无表情。
见无人敢应,陈轸再次躬身道:“启禀大君,权县自古民风彪悍,盗匪横行,这县尹……确实难做!”
楚王冷冷地注视着堂中众臣片刻,缓缓道:“盗匪横行?什么盗匪竟如此胆大,三番四次与官府作对,加害朝廷命官。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视不谷为虚设?”
一番话说到最后,已是声如洪钟,怒震朝野,吓得堂下众臣齐齐跪倒,瑟瑟不敢多言,生怕在大君气头上犯了忌讳。
片刻后,景颇硬着头皮出列,躬身行礼道:“权县紧邻郢都,大君威严震慑,谁敢造次?”说罢,回首向陈轸冷然道,“还请陈大人莫要危言耸听,惑乱大君!”
“莫敖大人,说得极是。”子尚也出列陈情道,“依臣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指派新任县尹,一则安抚民心,二来也可查明原委。”
见子尚忽然出言附和景颇,昭和心下一沉,思及日前自己求见不得,不由得暗暗道了声:“糟糕!”
能立于这朝堂之上的皆非善与之辈,平素不喜偏帮的王叔,今日之举众人看在眼中,各自心中便多了种种计较。
楚王眯起眼睛将前排几位重臣的脸色一一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既是如此……”
然而楚王的声音却被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的精甲护卫长打断了。他手持一份竹简,跪下高声道:“启禀大君!秦国来使!”
楚王一怔,随即看了眼木易。木易领会,稳步走下来将竹简接过,随即回到殿台之上,将竹简恭敬地呈于楚王面前。
楚王眉头微蹙,显是仍在为权县县尹之事不豫。他双目微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看来者何人。”
木易得令,将竹简细细看了一遍后,忽然面露震惊之色:“这……”
楚王听他如此嗫嚅,愈加不悦道:“讲!”
木易只得躬身一礼,高声道:“禀告大君,秦国张仪来使。”
“什么!”楚王猛然睁开眼,眼中似有精光暴射,满脸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第8章 借璧
罻罗张而在下。
——《九章·惜颂》
兰台宫库房的最里间,一只豚形描金彩绘髹漆箱稳稳地放在一座错金青铜龙凤案之上。整间屋中,只存放着这一只箱子,足见主人对它的爱惜与看重。
窗外秋色明媚,窗内静谧安宁,只是这静好时光很快就被打破了,房门一点一点被拨开,片刻后,缓缓探进两个脑袋,左右转动了一阵,见屋内空无一人,于是两个人便大胆地溜了进来。
是两名少年,一名身着紫绢衫披紫色深衣,另一个则着一身牙白衣袍,上边一溜撒金滚边。他们宽宽的袍袖皆是紧紧地扎在手腕附近,一看便知是怕淘气把袍袖弄脏。
两个少年四下打量一番,便两眼放光地走向那个错金青铜龙凤案。那只髹漆箱正静静地躺在案上,每当风从敞开着的窗口涌入,巨箱两侧的铜环便微微摇动起来,仿佛在诱惑着两位少年的心。
见四下无人,那名紫袍少年便从怀中摸出两个做工精致的小铜棒。他笑眯眯地将其中一个铜棒递给身旁的白袍少年,随后指着两个铜环说:“喏,你执一棒,我执一棒。我见父王与母后便是这样,一起敲三下。”
白袍少年接过铜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两人面带忐忑地连敲了铜环三下,果然机关触发,木箱如约启动。待得那朵黄金莲花缓缓出现,两名少年的眼中充满了惊喜与兴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机关,顿时玩性大发。
“你看那朵莲花花蕊之中的那块白色璧玉,便是传说中咱们楚国的镇国之宝!”紫袍少年激动地说。
言罢他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对白袍少年道:“子兰,不若咱们去把这璧玉取来瞧个仔细如何?”
那位名叫子兰的白袍少年怔了怔,随即略带忐忑地说:“可父王知晓的话,真会把咱们全都送去廷理发落!”
“此事只得你知我知,怎会让父王知晓。”紫袍少年宽慰道,随后他继续鼓动,“子兰,你个子高一些,我实在够不到,你试试?”
见子兰还有些犹豫,他不以为然地说:“你若是怕了,那便作罢。”
子兰年少气盛,顿时急道:“拿便拿,有何了不得!”说罢,他便撸一撸袖口,手脚并用,努力向龙凤案几上爬去。
片刻后,子兰气喘吁吁地将和氏璧抱在怀中自案几上爬下来,双足甫一落地,还未及欢喜欣赏,忽听身旁的紫袍少年失声道:“父王!”
子兰双腿一抖,慌忙将璧玉藏至身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儿臣参见父王!”正当他硬着头皮准备接受父王暴风骤雨般的训斥之时,只觉身后的和氏璧被一股大力抢了去,伴随而来的是紫袍少年得意的笑声。
子兰一下便明白过来,只是为时已晚,和氏璧已到了紫袍少年手中。
“子横!你——!”子兰一骨碌自地上爬起来,瞪着紫袍少年,怒目圆睁,扑身上去便要抢回来。
身着紫袍的子横一见他这怒极的模样,不敢正面与之争锋,连忙抱着璧玉向门外冲去。子兰哪里肯让,咬牙扑上要将他拦下。这一扑不要紧,子横瞬间被他撞得失去了平衡,手上一松,那块被楚王珍重而保存起来的和氏璧便被抛在了空中。
这下可把两个少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块璧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便落向了青石板的地面。那一刻,他们忘记了厮打,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伸出手去。
在和氏璧即将落地的瞬间,一双手忽然出现,稳稳地将它接了下来。
子横与子兰抬头一看,一位身着一袭淡青色深衣的男子手捧和氏璧,面色沉静地望着他们。此人正是少傅屈原。
屈原面上如古井般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小心翼翼地将璧玉放回了金莲花之中,又启动机关,金莲花包裹住和氏璧慢慢地回到箱中。随后,屈原转身看了看两名忐忑的少年,轻声道:“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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