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阵成,她知道这回幻阵存在的时间将更短,赶紧闪身进了院子。走到木门前时,她顿了顿,这一幕同梦中情节太为相似,她很怕自己一推开门,便看到梦中的惨象。她犹豫着推开门,然后大舒了一口气,没有尸体,没有血,可是当她走进屋子转了一圈后,也很快发现,没有人,就连被褥也没有。
这不合理。即便苏落的后母真如她所担心的,拿着钱跑了,可她爹久病在床,别说夜里,就连白天也不太可能离开这屋子。她从里屋出来,又到隔壁看了看,厨房里的锅碗都是干的,灶下也没有柴,看来是有几日没人用了。
她思索着,一时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时幻阵已破,而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快步走出去一看,院子里落着一捆卷起来的被褥,里面似是裹着什么东西,上面缠了一根粗绳,看起来像是有人从屋顶上拉着绳子抛下来的。
她心头一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却不得不壮着胆子用剑挑开绳子。被褥散开来,正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或者说,是两具尸体。
她的瞳孔霎时放大,惊得连退好几步。未等她有时间反应,屋顶上飞下两名男子,齐齐朝这边掠来,两把剑直指她的后心。
☆、单骑闯敌营(一)
君初瑶也算反应过人,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的同时一个侧翻,险险躲过杀招。而原本落向她后心的剑擦过她的发带,一头长发霎时瀑布般倾泻而下。那两名男子对视一眼,脸上似都有些疑惑。君初瑶趁他们愣神的片刻,一脚踏在木桩上朝院子外掠去,还未等落地,从树上又下来两名黑衣男子。迎面而来的剑气无处可躲,她在半空中一个扭身,剑一横挡在身前,使出全身之力才将将抵住。
三剑相持。此时天已微亮,君初瑶不敌两人,脱力之时手中剑刀锋一偏,两名男子正欲趁机使出杀招,却忽然注意到那偏侧的剑身之上赫然刻着一个“烨”字。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收招。这力收得突然,双方皆向后退出三丈有余。
刚那一瞬君初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眼下反倒愣了愣,正想着逃脱之法,那四名男子突然同时往她的方向掠了过来,她一惊,此番腹背受敌,当真难逃一死。下一瞬,当先一名男子手中抛出个形似□□的东西,一出手便在空中爆裂。雾气劈头盖脸朝她袭来,她下意识用手挡了挡,不想竟头晕目眩起来,随即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那四名男子等迷雾散尽后才朝她走来,其中一人当先开口道:“想不到对付个女子竟还要用上此等招数。”
“别小看这女子,你们刚才可有看到她进门?”
其余三人齐齐摇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里屋了,都不知道是从哪进来的。”
“她不是我们要找的苏家丫头,不过……反倒更好。你们看见她手中的剑了吗?”
“是那梁世子容烨的佩剑无疑。”
“据探子回报,容烨目前人在祁国。你们说,能拿到他佩剑的,会是何人?”
“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之前逢雨林的探子冒死传回的密报吗?若我没猜过,这女子便是密报中所说的,跟随在梁军队伍里的梁国公主。”
先前与君初瑶对峙的男子倒吸一口冷气:“幸好刚才及时收了手,要真杀了这梁国公主,别说我们不知道怎么死的,恐怕天下都要大乱了。”
另一名男子冷笑一声:“原想从那苏家丫头嘴里套出点话来,不想钓着条更大的鱼。把人带走!”
“是。”
……
另一边,一夜过去仍不见君初瑶回来,苏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知道君初瑶是违了军令偷偷溜出去的,所以不敢声张,可眼看太阳都出来了,她实在等不下去,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对看守她的将士道:“你们放心,我不是要逃出去,我有性命攸关之事须告诉杨副将,麻烦你们请他过来一趟。”
两名士兵将信将疑地请来了杨威,苏落一见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杨副将,是我对不起君姑娘,我……”
他挑了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昨天夜里,君姑娘来过我这,问我家在哪,我告诉她后,她就……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什么?你是说她一个人去了苏家村?”
她拼命点头,眼泪哗啦啦便落了下来。
杨威气得怒目圆睁,用手指着苏落的脑袋道:“好你个……此等要事为何现在才报?你可知她是……她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报——!”
“进来!”
“杨副将,这是君二小姐所养之鸟衔来的字条,另外,还有一封来路不明的密函。”
他一把夺过字条展开,随即眯了眯眼,再拆开那封密函一看,惊得眉头都跳了两三跳:“这……这是怎么回事?公主不是人在梁国吗?怎会落到绥人手里?”说完立刻醒悟过来,一击拳,“坏了!马上将此事禀报给……”
话未说完,忽听远远传来一声马嘶。他赶紧迎出去一看,正是连夜自祁国边城赶来的容烨。也来不及行什么礼数,杨威赶紧将密函呈上前去,一边道:“世子,绥国以公主性命相挟,逼迫我们退兵。不过末将猜测,他们掳去的不是公主,而是……”
“君初瑶。”
杨威扑通一声跪下:“末将万死!”
容烨瞥他一眼:“确实万死。”
他一抱拳:“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带兵前去营救君二小姐!”
“不必。”容烨说着走进营帐,片刻后换了身轻装出来,对门口的人道,“备马。”
“世子,世子您这是要……”
“我亲自去。”他说完便上马,走之前略一回身道,“封锁消息,还有,按兵不动,谨防调虎离山。”
“山”字一落,容烨身下马一声长啸,转眼已驰出百米,杨威跪在原地捏了一把汗。一旁的将士上前扶起他,一边道:“恕属下愚昧,绥国既把君二小姐当成了公主,便应不敢造次,为何世子……”
杨威皱了皱眉,望着远处纷扬的风尘道:“我跟了世子这么多年,倒也从未见过他如此。”
……
大漠另一边的绥国军营里,今日气氛犹为凝重,把守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此时若是从上往下俯视,可以清晰地看到,人头最为密集处,便是“关押”君初瑶的营帐。
说是“关押”,其实也不尽然。绥国毕竟对梁国心怀惧意,自然不敢拿这千金之躯开玩笑,虽然条件简陋了些,还是好生招待着,给了可口的饭菜也给了舒服的被褥。不过听说这“公主”会武功,而且还身手不凡,看守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君初瑶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掳,起初是有些惊慌,不过当她得知自己被当成了容泠后,反倒放下心来。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一国公主,性命是不用担忧了,于是也就给什么吃什么,不怕被投毒。送饭的士兵看到此等情景倒也颇感意外,用“你不怕菜里有毒吗”的眼神看着她,她文雅地撕着手中的鸡肉,用“你们要真想毒死我何必浪费一只鸡”的眼神回敬了人家。
俘虏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一种是哭爹喊娘求神拜佛的,君初瑶约莫是第三种,身怀绝技自力更生的。不过今晨那迷药似的东西确实厉害,害得她到现在都提不起气来,不然早就一用幻术溜之大吉了。
她不奢求会有什么天兵突降或是英雄救美,毕竟绥国此次打错了算盘,她不是公主,她的命没那么尊贵,容烨也不可能因为她被掳就下令放弃攻城。她唯一担心的是哥哥,希望这个消息不要传到前线,免得让哥哥乱了手脚。
她看了看帐内的情况,倒真是个让人插翅难飞的地方。她坐下来开始调息,企图将先前吸入体内的迷药彻底化解,可刚一开始运功,便听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公主还是稍安勿躁的好,你体内之毒只有解药能解,若强行运功恐性命不保。”
君初瑶心中冷笑一声,你当我傻?给一国公主下危及性命之毒,你绥国国都不怕被梁军铁骑夷为平地?
她于是继续运起功来,霎时间体内清气流转,胸口翳闷之感渐渐消失,行气一周后,双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正欲起身活动活动,刚一落地,一阵眩晕感复又向她袭来,且比先前来势更猛,不一会功夫,她便又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她感觉手脚似被绑上了千斤重物,丝毫动弹不得,脑袋也昏昏沉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恍惚间想到,是自己大意了吗?难不成先前那人的告诫是真的?
正这么想着,忽见一人游龙般自帐门朝这边移近,她一惊,这是什么幻象?正愣神,熟悉的淡淡芝兰香入鼻,她眨了眨眼睛当是自己看错了,可来人确是本应身在祁国的容烨无疑。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容烨看她一眼,摇了摇头,然后俯身替她把了把脉,轻声道:“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