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瑶连摇头的力气都使不出,只好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帐门,确认门口被他放倒的人还没漏出破绽后捏住了她的手,准确地说,是手指。她大为不解,直至一股清气自指尖慢慢流入体内,才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很快便恢复了些许气力,正欲起身下来,忽被容烨一把抱起。
“抓紧了。”
她听见这三个字时犹不明白,下一刻,容烨竟抱着她……飞……飞出了帐顶?此时她若有气力必要惊叫,这……这也太出其不意超乎常理随心所欲了吧?简直不把敌营当敌营,不把病患当病患啊。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惊叫,她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抓紧容烨”这件事上。她这边心惊胆战地环着他脖子,他却还有空在两人腾空跃起冲破帐顶的一刹,俯下身子替她挡住碎落的帐布。片刻后,两人已在哨塔之上。
底下立刻兵荒马乱起来,这才发现,哨塔上的士兵以及看守营地的人通通已被无声放倒。
“来者何人?竟敢闯我绥营!弓箭手准备!”
容烨一手抱着君初瑶,一手提剑,俯视着底下问话的人怡然道:“听闻舍妹被请到贵营作客,我这做哥哥的来看看,有何不可?”
君初瑶被他这话逗得笑起来,又怕漏出马脚,只好把脸往他身上埋了埋,低声道:“哥哥所言极是。”说罢便被容烨瞪了一眼。
底下人约莫是个副将之类的角色,行事畏缩,一听对方是梁世子容烨,气势立刻弱了七分,而后笑道:“既是梁国世子,何须用此等方法进我绥营?还请二位速速下来,我等必好生招待。”
“不必了,我已在舍妹身上看到了你们绥国的待客之道。今日我来,只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交出解药,我不动你们一分一毫,此事就此作罢。二,我屠你全营,再找解药,但愿……”他一笑,“你们之中还有人有命通知国主,准备接我梁国战书。”
☆、单骑闯敌营(二)
“你……”底下人碍于身份怒不敢言,“你不要欺人太甚。”半响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君初瑶偷瞄一眼头顶人的脸,第三百次对此人产生感慨,在人家的营地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敢这么理直气壮,这人约莫前世是天上的元帅,今生投错了胎吧?不过她怎么也这么心安理得?大概是因为……容烨吓唬人的本领真的很强大吧。
“好大的口气!”远远传来一声怒斥,君初瑶朝下一看,只见一将军模样的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想必这位便是拓跋将军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被称作是拓跋将军的人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慧眼。”
容烨一笑:“拓跋将军的传奇,谁人不晓?”
他刻意加重了“传奇”二字,不知怎么,底下人突然震怒起来:“好你个梁国世子,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放箭!”
“放”字一出,容烨立刻带着君初瑶朝后一仰,底下一箭数发,却因哨塔太高,大多数箭未能到顶便已半途夭折。不得不承认,容烨选了个绝佳的防守位置。
“一群废物!”拓跋思烈怒骂一声,一把夺过手下人的□□,三箭连发。哨塔上地方狭窄,拓跋思烈也不是好惹的主,这三箭气势逼人,当真避无可避。须臾之间,容烨腾空一跃,半空中再一个扭身,此时已避开两箭,随即他放下君初瑶将其掩在身后,提剑一挡,那直冲门面的箭竟生生断成了两截。
拓跋思烈眉头一跳,继而一挥手,底下士兵立刻一涌而上,朝哨塔顶攀去。容烨眯了眯眼睛,提剑朝哨塔横梁一劈。看似牢不可破的哨塔瞬间坍塌,倒下去的柱子霎时压死了一干人,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容烨早已抱着君初瑶掠出了营地。
“追!”一声令下,几百号人齐齐朝营地外冲去。
君初瑶体内之毒尚未解,虽先前被容烨用内力抑制了一小部分,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很快便又迷糊起来,有气无力地靠着他问:“你的救兵呢?”
“什么救兵?”
“你……你总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我就是一个人来的。”
君初瑶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
“怎么,你不信我?”
她虚弱地笑笑:“信,信……死马当活马医呗。”
“……”
这一路你追我赶不知过了多久,容烨突然停了下来,将君初瑶安置在了一棵大树后,继而回头坦然对追来的千军万马道:“拓跋将军既执意不愿交出解药,我便为诸位寻个安身的好地方。”他面上带笑,手中剑却闪着寒光,冲在前排的士兵想进不敢进,半晌后反倒退了几步。
拓跋思烈策马姗姗来迟,怒吼道:“废物!还不快上!”这才有士兵冲上前去,然容烨所立之处为一块凸起的小山丘,四面皆为陡坡,爬,爬不得,冲,冲不上,好不容易上去了也是被轻轻巧巧取了脑袋,可谓是窘态各异。躺了一片后,再也无人敢上前去。
“饭桶!一群饭桶!从后边绕!围住他们!”
先前那位行事畏缩的副将也赶到了,见此情此景在拓跋思烈边上耳语道:“将军,此事我们理亏在先,若是再杀了这梁国世子,恐怕……”
“拓跋将军,看来您的下属,并不如您想的那么听话。”容烨放下手中淌血的剑,笑道,“莫不是因为将军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拓跋思烈气得胡子都跳了三跳:“好你个容烨!本将军今日便亲自取你项上人头!”说罢便自马上跃起,拔剑朝容烨掠去。
“咣!”两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君初瑶自树后探出了半个脑袋,她昏昏沉沉看着两人交战的身影,眼前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感觉天在下,地在上。
“叮叮咣咣”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转眼已过百招。“咣!”又一次两剑相抵,被激怒的拓跋思烈狰狞地笑起来,手中剑刀锋一滑,顺势一个侧移,朝容烨身后的树掠去,转眼剑已横到君初瑶的眼前!
容烨一个回身往树上狠狠挥了一刀,随即又一个急旋,一把拉起树下的君初瑶。与此同时,树“吱呀”一声朝拓跋思烈倒去,他一惊,为避开大树不得不提前收力,侧翻滚落在地。容烨这一记绝妙的破釜沉舟,生生将局势扭转了回去。
君初瑶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剑光一闪,而后自己便到了容烨怀里。事实上,这几个动作也当真只在须臾一瞬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撑得住吗?”容烨低头问她。
她点点头,又听“咣当”一响,循声望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方才恶狠狠向她杀来的拓跋思烈,此刻竟弃了手中的剑?她有些迷糊,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隐约察觉他好似见了鬼一般的惊讶。
“你……”拓跋思烈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剑也不要了,直愣愣朝她和容烨走来。
容烨也察觉到其中异样,看看怀里的君初瑶,再看看拓跋思烈炙热的目光,皱了皱眉。
今日他只身进绥营,看似涉险,其实从出营帐,到上哨塔,再到此处山丘,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他自然无需逞口舌之利,所说的每一句,都不过是为了挑起拓跋思烈的怒火,好借机除了这群龙之首。没了拓跋思烈,其他人不但不敢动他们分毫,还会乖乖交出解药。不过,事情发展到眼下这里,倒是出了他的意料。
拓跋思烈像个醉汉般东倒西歪朝这边靠近,到他们跟前时眼圈都红了:“甯……甯儿,是……你吗?”
君初瑶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向容烨。
容烨摇了摇头以示无事,而后提剑指向拓跋思烈,对下边的人道:“解药。”
底下人尚未反应过来,拓跋思烈似被夺走了三魂七魄般,全然不顾抵在他喉间的剑,只喃喃道:“对……解药……解药……还不快把解药拿上来!”
“是是是。”那副将立即呈上来一个檀木盒子。
容烨接过盒子,打开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又听拓跋思烈怒吼道:“混账!这玩意儿你留着自己吃!把解药拿上来!”
那副将被吼得一阵手忙脚乱,边拿出另一个盒子边不满地小声嘀咕道:“这……这不是您的主意嘛,说给他们一假药。怎么……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容烨接过盒子,似笑非笑道:“今日受教了。”说罢便抱着君初瑶转身往回走去。
“等等。”拓跋思烈从方才的失态中缓过来,语气冷静了不少。
“拓跋将军欲问之事……”他没有转身,“怕是不会有答案的。”
……
君初瑶吃了解药很快便在马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身在梁营的床榻上。她揉了揉眼睛,看外边天色应已是早上了,睡了一宿,浑身不适的症状已经褪去,总算是有惊无险。一侧头,看到容烨的美人椅从外帐搬到了里间,当然,还有美人椅上睡着的人。
想来也是,他不过是离开几日,自己便天不怕地不怕地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不把她放眼皮子底下盯着,他还真不能睡个安心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