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弼禀道:“对,朝中大臣都以他马首是瞻。这股歪风正有扩大之势。”
听到这里,绮云想起自己的囊中有一份状纸,掏出递给拓跋焘,“这是我路过幽州时,民间百姓所投递的,幽州村民状告他们的良田被北平王所占。”
拓跋焘接过状纸看了,脸色微青。他紧了紧拳头,坚定地对古弼道:“笔头,你好好地查证此事,要证据确凿。到时候,朕一定让他们圈占的地全部吐出来,并且让他们学会如何守法奉公。”
目送古弼转身离去的背影,拓跋焘对绮云叹道:“云儿,你随我一起上朝堂吧。将来,我做什么决策时,你就在我的身边,以防我决策的失误。何况,云儿你不是说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少一天一月都不算得吗?我身边有你在侧,心底会安定些。”
绮云本想拒绝,见拓跋焘诚恳真挚,只好跟随他上朝。在朝堂上,用一道帘子隔开,绮云隐在帘后,可以看清朝堂上的举动。
此后,拓跋焘能够选贤任能,唯才是举,对直言进谏的大臣,在世人眼中看来是“骄之纵之”。
第167章 云庐密语
天气渐暖,云庐中的桃花开了。绮云命人将自己的东西搬至云庐,从此在云庐安居下来。拓跋焘得知后,宠爱地依从她。
这一日早朝后,拓跋焘解散群臣,唯独留下了崔浩。拓跋焘踱步上前,面色沉静地对着他。
离得近了,崔浩忽然察觉,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帝王相较初登基时,举止越发沉稳有度。冷目上扬,是果断与决然,薄薄的唇,是不怒则威,令人望而生畏。
崔浩不知他是何意,面色谨慎略显紧张,欲弯下腰去施礼,却被拓跋焘双手扶住手臂。
拓跋焘犹豫了一会,和声问道:“崔太常,你熟知汉人礼仪,可有什么封号适合灼华郡主的?”
崔浩一愣,呐呐不成言。
绮云长叹一声,走出屏风后,“皇上,你莫要为难崔太常了。绮云在宫中,无所谓名分,只要看着皇上日日安康便好。”
崔浩看到突然出现的绮云,愣了一下,转瞬平静如常。
拓跋焘执起她的手,深情地道:“不,你为了朕,舍生忘死,深入夏国险境。至平城后,设计揪出了潜伏在朕身边多年的夏国细作,又常在朕的身边献计献策,较少朕的失误。如此功劳,朕岂能不给你个名分?”
崔浩思忖了一会,拱手禀道:“皇上,若论郡主的淑德和功劳。老夫想起了后宫一个封号极其适合郡主,便是昭仪,‘昭其仪’之意。此封号始置于西汉元帝时期,其位相当于丞相,爵比诸侯。当年,汉元帝的妃子冯婕妤舍身救主有功,为显对她的异宠,特地在婕妤之上新设昭仪一位。是汉朝册封之最高阶妃嫔,位仅次于皇后。”
拓跋焘点头,面露欣喜之色:“昭仪,昭其仪,的确非云儿莫属。等朕西征回来,就进行册封。”
待崔浩告退,还未等他走远,拓跋焘面上露出玩笑的神色,对绮云道:“以后,云儿就是朕的昭仪娘娘。其实,我更喜欢叫你娘子,我用民间的习俗三媒六聘娶你可好?”
绮云一脸娇嗔,把住他的胳膊,拧了一下。拓跋焘咧嘴呼痛,崔浩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绮云立刻停住了手,一脸羞红低下头去。
崔浩见他们二人这般小儿女神色,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暗中笑着摇头,大步离殿而去。
回到云庐,绮云想起刚才的话,心中婉柔辗转。静静的出了屋子,走到潭水边,见潭水清澈,水底滚圆的鹅卵石清晰可见,鱼儿在水中游着,煞是可爱。她便脱了鞋袜,坐在潭边方石上,赤着脚荡在潭水中,清凉怡人。不知名的花瓣随风纷纷洒落水中,顺流而下,映衬着她的足晕染出几抹粉色桃红,静美而又艳丽。
拓跋焘见她回来以后,一直默默无语,心思重重,也脱了鞋袜,挨了她坐在方石上,扶着她的肩膀,低声哄道:“好云儿,你不要生气了。我们还没有成婚,叫你娘子,有些唐突。虽是一时玩笑,但在我心里,我就是那样想的。”
绮云睨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没有生气。佛狸,我是那样小气之人吗?”
拓跋焘见她没有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戏谑道:“你不小气,那是谁把着我的胳膊,又是捏又是掐的?恐怕我的胳膊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呢。”
绮云听了,急道:“我掐疼了你吗?让我好好看看。”说着,便要来挽起他的袖子察看一番。
拓跋焘侧身躲过,握了绮云的手,哈哈笑道:“云儿,我是骗你的。就你那点力气,给我挠痒还差不多。”
“就知道你皮糙肉厚的,刀枪不入。估摸箭簇射到你的身上,都要打弯了。”绮云抽了手,握成粉拳轻轻打在他的肩上。
“但如云儿所愿。以后,我拓跋焘上了战场,箭簇见了我都退避三尺。那我大魏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了。”拓跋焘剑眉上挑,有些傲然地说道。
绮云戏谑道:“你是谁啊?是一只最英勇无敌,能征善战的狐狸。天下要能战胜你的,恐怕不多见。”
拓跋焘面上带着笑意,答道:“可是这只最英勇无敌,能征善战的狐狸,最最害怕的就是云儿你了。”
“你怕我做什么?”绮云扬手向潭水中丢了一颗小石子,看着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我怕你难过,怕你伤心。”拓跋焘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他说得真挚诚恳,绮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听他继续说道:“怕你被人欺负,怕你有一天再也不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日越长,就怕得越多。对你喜欢越多,就怕得越发厉害。每日里让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就是云儿你。”
他平静地娓娓道来,仿佛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但眼底那抹难以言喻的深情,灼热了绮云的心。
听到这里,绮云再也撑不住,泪水汩汩地流下来,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语带哽咽,“佛狸,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说是怕我难过,可眼下……偏要来惹我伤心。”
“好,我不说了。”拓跋焘忙轻抚她的背脊,低低安慰道:“云儿,你也不要再流泪了。你一流泪,我这里也会很难过。”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伸出手帮她轻轻拭擦了泪水。绮云听了,收了眼泪,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默坐良久,不用言语,柔情蜜意在两人间流转。
始光二年的春夏之际,拓跋焘率北魏大军,第二次征伐柔然汗国,以雪始光元年柔然进犯之仇。魏军分兵五路,同时进发。大军抵达漠南后,舍弃辎重,改由轻装骑兵,带上了十五天的军粮,追击几天几夜,度过大漠攻打柔然。
五路大军在不同地点同时作战,之前的部署计划周密。拓跋焘审时度势,指挥其进退有序,首尾呼应,配合得天衣无缝。作战时,拓跋焘不避箭矢,身先士卒。魏军见少年天子如此英勇,也争相效命,气势如虹。
绮云换上男装,跟着他一起上战场,目光和身形紧紧跟随着他。目睹他的豪情万丈,痴迷地捕捉他在战场上驰骋飞扬的英姿。
柔然各部没见过如此浩大的攻势,听闻拓跋焘的大名,十分惊恐,全都向北逃难。拓跋焘大获全胜,只可惜沙漠太广袤,无法一路追到底,未能擒住大檀。
第168章 五星吉兆
大军回到平城后,不久从统万传来消息,夏王赫连勃勃准备废黜太子赫连璝而改立幼子酒泉王赫连伦。赫连璝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率兵七万人北上进攻赫连伦。赫连伦率骑兵三万人迎击,双方在高平大战,赫连伦不敌兵败身死。
正乱作一团之时,太原王赫连昌率骑兵一万人袭击赫连璝的大军,斩杀赫连璝,收服了他的部众八万五千人,回到国都统万。赫连勃勃听闻,不仅没有责怪赫连昌,反而大喜,立赫连昌为太子。
西面夏国皇子之间内讧的消息传到平城,拓跋焘下诏书遍问朝中文武大臣,就魏军继续出击柔然,还是先攻打夏国,展开了廷议。
鲜卑贵族从上一次对柔然的战争中获益颇多,朝中重臣太尉长孙嵩、司徒长孙翰、司空奚斤等人一致要求攻打柔然,他们说:“赫连氏土生土长,暂时还不足为患。不如先伐北方蠕蠕,如果能够追到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如果追不到,我们则到阴山作一次大狩猎,可以获取大批禽兽的毛皮骨角,用来充实军用物资。”
太常崔浩则认为,关中地区对魏国的战略意义,力主伐夏,进言道:“蠕蠕来的时候,象飞鸟一样霎时集结;去的时候,也象野兽一样霎时逃散。用大军追赶,一定不会追上,如果用轻兵突袭呢,又恐怕不足以消灭完。而赫连氏的国土不过千里,刑罚残暴,人神共愤,微臣觉得,还是应该先行讨伐夏国。”
另有一部分人,武京侯安原等人又有不同意见,请求先行讨伐辽东的北燕。
拓跋焘迟疑不定,廷议过后,他请崔浩入宫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