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进了楚奉仪的屋子,似乎燃起了灯烛,徐昭训顾不得才刚受的那些闲气,只匆匆瞥了一眼那些晃动的人影,忽然两腿发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忙颤声叫侍女扶着回了内室。
☆、第一五一回 力未逮(二更)
内室里,徐昭训紧紧抱着儿子,把几个侍女都拘在屋子里,一个也不让出去。
她愈发觉得身上发凉,又怕眼前有一丝晦暗,侍女们不小心挡了灯烛,也会被她吼一顿,训斥各人站开些,莫要挡着光亮。
然而众人站到灯烛后头,自然会在墙上映出影子来,徐昭训见了又是害怕,不知所措之际差点就要哭。
就这样缓了许久,徐昭训才觉得踏实一些。她留了两个人在屋子里值夜,并不许人熄灭一根灯烛,好歹模模糊糊睡下了,半梦半醒间,却都是日前看到的鬼影。
正挣扎着要醒却难醒,忽听外头一阵嘈杂,将徐昭训从梦魇中彻底惊醒。
有侍女过去听了听消息,回来告诉徐昭训,说是李春奎找到了。
“人在前头花园的假山里头服毒自尽了。”侍女一边讲着听来的事,一边安慰着徐昭训,“昭训这就安歇吧,今夜闹了大半宿,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前头?哪个前头?”徐昭训不免多心。
“回昭训,是后坊还往后的那个假山,那地方最偏僻,平日没什么人去的。”侍女恭敬答了话,心里却觉奇怪,也不知徐昭训问这个做什么。
徐昭训不过是被吓怕了,生怕李春奎也死在右春坊附近,听见说是后坊还往后,心里踏实了一些。
才刚又要睡下,灯花轻轻爆了,另一个侍女拿了剪子便去剪烛芯,灯影摇曳,侍女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时大时小。徐昭训刚要骂人,竟瞥见了光秃秃的房梁,因她心中有鬼,且这一晚折腾得厉害,身子正虚,霎时冒出一身的冷汗。
徐昭训就这么病了,病得蹊跷却彻底。
右春坊其他女眷凑在一起,均提起徐昭训问楚奉仪屋子闹鬼的事,众人聊了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见过,只有她徐昭训看见过多次。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闹鬼,怪瘆人的。”有人低声道。
“快别说这些话!”另一人忙打断她,“别闹得人心不安,这右春坊再跟后坊一样,到时候又搬不走,只能在这里受苦。”
“要真是闹鬼,少不得要求着太子殿下将咱们都迁出去,想来殿下会答允的。”开头说话的人微笑着对众人道,满眼都是期盼,等着有人赞同,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然而并没有人附和。迁宫本就是大动作,何况这么些人一齐迁出去。楚奉仪原是自缢而亡,众所周知还有封手书,若太子殿下果真答允了,岂不是说她死得冤枉?
世人疑心是一回事,但凭人怎么议论猜疑,断没有自己承认的道理。
见气氛有些尴尬,另有人出来打圆场:“要我说,便是真有鬼也是不怕的,你我几人大可安心在这里住下。”
众人纷纷问她此话怎讲。
“你们细想,楚奉仪殿中闹鬼的事,都是徐昭训说的,我们可都没见过。”那人微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徐昭训如今病重,想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但未必就是真的,许是有人装神弄鬼也未可知。便是真的,为何我们看不到,独她能看到?”
众人闻言便知其意,不过是说徐昭训心中有鬼,这才轻易见到了东西。即便是人装的,怕也只为了吓唬徐昭训一人,与她们无关。众人均觉此言有理,议论几天也便淡了,果然从此再无人见到所谓楚奉仪的鬼魂。
彼时阳筠正在病中,哪有人顾得上右春坊?徐昭训仗着有子,平日也不与低阶的侍妾交好,因此来探望她的人实属寥寥,都一窝蜂地往八凤殿去了。
八凤殿拦着不让人进,偶尔才放进去一两个,进去探望的人也都识趣,只是略坐坐便都自觉地告辞。只有段良媛时常过去陪阳筠说话,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与阳筠偷偷说些朝上的消息,或议论议论阳筱的婚事。
而阳筠调养身子一月有余,武承肃完全不往别的宫里去,阳筠赶他也是不走,但凡前头无事,便只在八凤殿里头呆着,连崇文馆的书都搬了不少,搁在了阳筠的书房里头。
阳筠不敢拘他在这里,虽然如今情况特殊,外头未必会议论,却怕苦了武承肃。
“总在这里成什么样子?”晚上无人时,阳筠总这么说他,这夜才刚躺下,她又忍不住嘟囔起来,“殿下便不怕人说我,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我是不能侍候了,没得拘束了殿下。”
武承肃嘴角一扬,借着檐下的灯透进来的光亮,看见阳筠嘟着的嘴,忍不住轻轻啄了一下。
阳筠忙抿了嘴唇,再不敢说话,生怕勾起他的火来,自己却无法帮着消火。
“倒不是我不想去别处,只是一来你身子不好,我不放心,”武承肃轻声道,“二来,近来我便是睡在别处,也提不起兴趣,不如守着你,心里清净。”
自从除夕以来,武承肃便无心宿在别处。然而身为太子,职责所在,便是不为了开枝散叶,总也要顾及前朝颜面,他只得反复告诫自己不能任性,仍时常往各宫里去。
及阳筠有孕后,每每有了需求,他便往别处去。起先倒还罢了,不过任身体发泄,不过月余竟忽然觉得厌烦。但前朝颜面要紧,武承肃仍需勉强为之,奈何完事后更觉恶心。
虽不愿宿在别处,面上的事却不得不做个周全。
他曾有次心烦,偏又到了日子、不得不宿在别处时,选了当时不能侍寝的陈良娣。见陈良娣仍旧一派喜色,武承肃发觉这招好用得紧,竟索性一直如此,但凡例行的留宿,他便尽量选些小日子在身的。可行为太过总要闹出事来,因此一月里总有两三个人是真的受了雨露,至于其余众人就倒霉了。
原本两月就能轮到一次的雨露之恩,如今被太子变成了六七个月,只因女子顾及颜面,不好将此事宣之于口,更怕别人与己不同,被人耻笑了她去,因此竟鲜有人察觉异常。
阳筠本来也一无所知,这才一直催着武承肃往别处去。武承肃不想让她知道这事,惹她担忧伤身,因此只说忧心太重无法宿在别处,先将眼前糊弄过去了。
☆、第一五二回 悬未决(翩雪生日加更)
阳筠只道武承肃挂念她的身体,因放心不下才勉强自己不去别处,心中不免感念,便由着他在八凤殿混了月余。
与宿在别处不同,饶是知道阳筠既有孕又不稳,根本无法侍寝,武承肃还是时常生出火来,非得强压着才行。若非中秋夜宴阳筠受了累,加上那劳什子牡丹饼,他倒也有法子与她行房。
如今却真的只能忍耐了。
想起这事,武承肃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阳筠病得太急,他心中慌乱,竟没想明白,待找到了李春奎的尸首后,武承肃才渐渐平复了心情,把事情的前后想了个清楚。
牡丹饼的作用虽然不能轻视,但主要的原因却不在于此,而在于中秋夜宴上阳筠三四个时辰的徒步和端坐。
钱皇后先是抢在前头让武岳安排乘舆,武岳怕她买通了力士做什么手脚,自然不敢让阳筠坐,便只派了一个。武承肃心思与武岳一样,都宁愿让阳筠走那么长的路,因此返回时也只能走着,对阳筠来说确是十分辛劳。
蕊珠殿也是如此,若阳筠中途露出疲乏之色,定有人开口让她去蕊珠殿歇息,钱皇后索性抢在前头,既在人前做了好人,又让阳筠等人心下惴惴,只觉蕊珠殿有古怪,更不敢过去了。
如今想来,恐怕乘舆不过是虚张声势,与蕊珠殿的隔间一般,都是用来唬人的,未必会在那上头做什么手脚。
果然如钱皇后所料,阳筠强撑了几个时辰,身子愈发疲累虚弱,牡丹花的效用便凸显出来了。阳筠堪堪坚持到出了宫门,便再也支撑不住。此番能保住腹中骨肉,全多亏了孙医官,实是颇为侥幸。
可万一阳筠出了事,卫良娣上位岂非顺理成章?武承肃觉得钱皇后不会如此草率,只因为沉不住气,便要赶在这会儿害阳筠。
而没人能指使钱皇后帮着做戏,她必是自己有了计划,才会故意要害阳筠。武承肃易位细想,按钱氏的谋划,一旦东窗事发,想必卫氏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如此说来,那牡丹饼多半是卫氏搞鬼。
钱皇后仗着自己位高,不过利用了众人防范她的心思,白累了阳筠一晚,若真要计较,她可从来都是为了阳筠考虑,不过是东宫众人不领情罢了,钱皇后表现得那般周到体贴,当真揪不出她的错处来。卫氏就不一样了。一旦武承肃动怒,将此事查了个清楚,那牡丹饼可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武承肃却没有立即认定李春奎受的是卫氏指使。
李春奎已死,武承肃虽命人连夜去查,也查不出个端倪,甚至连李春奎做牡丹饼给阳筠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有人劝诱,也均未可知。
他之所以保留了猜疑,乃是有另外两则原因:一来钱皇后可以嫁祸卫氏,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杀李春奎灭口,来个死无对证、一箭双雕;二来那李春奎的性子有些奇怪,对太子堪称死忠,他未必能就听命于卫氏,反而更容易相信钱氏所言,以为自己所为皆是为太子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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