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一想,又与之前的矛盾。
武承肃思来想去,能确定的却少之又少,似乎只有两件事可以定论。其一,钱皇后知晓牡丹饼一事,并趁机坑害阳筠;其二,李春奎是为人所害,否则不会恰巧服了毒,更难弄到毒药。
余下的竟全成了谜团。
阳筠病中免了各宫问安,过了三五日,待她的身子略好了些,武承肃才允许旁人来探望。
李刻元听说能进八凤殿,便急忙请罪去了。
阳筠懒得见他,想到武承肃还留着他,此事当与李刻元无关,于是让珠儿去传话,说让李刻元好好做事,不要杞人忧天。
李刻元却在外头磕了好几个头,替侄儿请罪不止,却不敢高声,生怕吵得阳筠心烦。
左右他的声音也传不进内室,侍女们也不好硬赶他走,权当外头鸟叫,由着他在外面絮叨。
阳筠听说李刻元还在外头,倒也不拦着,以为他不过图个心安,便任他跪在那里叩头请罪。
半晌后珠儿进来,说李刻元已经被她打发走了。阳筠不以为意,满心里想的都是保住腹中胎儿,至于其他,完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珠儿却欲言又止。
阳筠见她神色异样,便问是何事。
珠儿见问,不敢稍有隐瞒,忙将自己心中疑虑说了。
“才刚李刻元说了好些话,听着都发空,奴婢起先并未在意,只当他心慌,便索性让他磕几个头,省得以后还要折腾。”珠儿轻声道,“谁知道他后来嘀嘀咕咕,说起李春奎晒牡丹花的事来。”
阳筠闻言挑了挑眉:“李刻元可是知道什么?”
“就方才听的那些,他知道的似乎不多,不过这李春奎似乎真是被人骗了。”珠儿说着,把方才李刻元说的话删减一番,捡了有用的说给阳筠听。
也不知是谁跟李春奎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十分上心,伺候好太子妃便是忠于东宫了。这话虽然不合规矩,但私下里说说倒也没大问题,奇怪的是李春奎并没发觉不妥,反而当即信了,几乎当成了金科玉律,果然对阳筠的情况十分上心。
见阳筠爱吃牡丹饼,李春奎本也做得高兴,眼见着牡丹花期将过,他便特意摘了不少,晒成干花备用。
晒花之前,李春奎还跟李刻元提过此事,李刻元也不懂牡丹花不能用,还以为是件露脸的好事,便鼓励侄子去做。然而牡丹花毕竟不多,都教他摘走了倒也不好,虽说是为了阳筠,别人不敢说些什么,心里却难免别扭。
“李刻元还告诉他,说花未必足够,让他别太过了,能有这个心思就足够。”珠儿说着咬了下嘴唇,眉头皱得紧紧,“据说后来有一日,李刻元偶然遇到李春奎问及此事,李春奎还兴冲冲的,说娘娘吃得好,奖了他两个金瓜子。李刻元就问牡丹还够多久,李春奎却说有人也想孝敬娘娘,从外头淘弄了两大包给他,够吃到明年了。”
☆、第一五三回 推隐情
阳筠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果然被人盯上了,就瞅着这个机会好下手。那李春奎虽是无心,却被人利用着办了坏事。
明知希望渺茫,阳筠还是随口问珠儿道:“可知道是哪个给他的?”
果不其然,李刻元并不知道是哪个。
“李刻元说,当时不过是李春奎带着几个人去膳房拿近日这边要用的东西,不好多聊,怕耽搁了正事。且二人之前还说了几句闲话,李刻元又不知道牡丹花吃不得,便也没多问,还是让李春奎做正事去,先拿回膳堂的东西要紧。”珠儿说着叹了口气,觉得李春奎死得未免冤枉,“看来那人知道事发,这才把李春奎灭了口。”
阳筠沉思不语。若李刻元所言属实,那么李春奎便和撞死的贾兆没什么两样,或许唯一的不同就在于李春奎是稀里糊涂被人害死,贾兆却是明知不妥,只因心中激愤,一怒之下自己触柱而亡。
坠儿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道:
“未必是知道事发才害命。怕早布下了局,情知中秋夜有事,特意赶在前头将人除掉。”
阳筠略一思忖,知坠儿所言在理,便顺着思路往下道:
“人既除掉了,便是死无对证,是黑是白,可就由着他们说了——便为此另外布了局也未可知!”
珠儿恍然大悟,三人关起门来,细细研究起这一遭事情的关窍来。
李春奎似乎无意瞒着别人,不少人都知道他收集牡丹做饼食给阳筠的事。只凭一手做点心的功夫,加上在八凤殿膳堂的近水楼台,又有叔父李刻元相护,那李春奎便是被人嫉妒,轻易也没人谋得去他这个位置。
因此,想知道阳筠近日常食牡丹饼,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不需要刻意留心,只需略加打听便可得知。
而据孙医官所说,阳筠那日支撑不住,实在是跪坐太久的缘故,加上牡丹之效与宴席上情绪的起落,便将病症坐实了。想起钱皇后那日的举动,阳筠立即认定了是她。
晚上武承肃再过来时,她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推测说了。
“我倒也疑心是钱氏所为,但钱氏眼下没有合适的女儿,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才敢对你下手。”武承肃道,“如今害你,万一事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卫氏?”
“若将证据全引向卫氏,卫良娣势必要受些连累,届时卫氏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阳筠轻声笑道,“你仔细想想,假如我真有个好歹,你还能饶过卫氏不成?”
武承肃仔细想了阳筠的话,不禁深以为然,从前是他刻意回避,连思考问题时也无法接受阳筠有恙,哪怕是一闪念也觉慌乱。如今阳筠主动提起,武承肃才敢深想,将那点保留的猜疑也去了大半。
才刚要开口说些赞同的话,却突然想起阳筠刚以“你”“我”相称,心中激荡起来,将阳筠轻轻揽入怀中,半晌才平复了心情。武承肃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猜疑也讲给阳筠听。
阳筠并未意识到自己失言,以为他刚经了这样的事,心中还是后怕,便跟他聊了几句。见说的都是钱氏不好的事,阳筠唯恐他多思难眠,只推说自己乏累,催着他一同睡了。
这一夜武承肃睡得倒还好。
翌日一早,便有右春坊的宫人来回话,说徐昭训病得厉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武承肃却推说如今忌讳着,不便去探望徐昭训,打发了丁鑫在那边看着半日,请两个医官好好瞧瞧也便罢了。
“二公子如今是谁照料?”阳筠叫住丁鑫问道。
璟哥儿行二。眼下徐昭训病了,定不能照料璟哥儿,好好的一个孩子,连话还说不利落的年纪,若被徐昭训吓到了未免可怜。
丁鑫也觉得这是件要紧事,便顺势请武承肃示下。
“先抱去延芳殿养着。”武承肃淡淡道,“徐昭训不是三天两头就往延芳殿跑么?璟哥儿和段良媛想也亲近,先给她养着罢,等徐昭训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阳筠闻言不禁腹诽。“什么时候再说”,并没说病好了一定能讨得回儿子,且看武承肃那个模样,分明不指望徐昭训好起来。
徐昭训真是吓坏了,所幸她胆子较大,因此只患了心疾,神智有些不清不楚,未曾立时吓破胆、一命呜呼。她每日里吃不下、睡不安,时常提起楚奉仪鬼魂的事,又嚷着要见太子殿下,求一个宽阔的地方给她们母子居住。
有同在右春坊却看不惯她平日趾高气昂的,如今有意落井下石,想要折辱于她,平平心中的怨气,便顺着话头问她哪里宽阔。徐昭训想是真的失了心智,竟然提起八凤殿、延芳殿等数个宫殿的名字。
这一番言语惊人,连逗她说话的人都噤了声。围观的女眷面面相觑,心中均生怕被人追究,权当没听见一般各自散了。
然而毕竟还有人心中清明,见徐昭训如此,情知瞒着要出大事,便悄悄将此事报了上去。没想到太子殿下无动于衷,不过派了丁鑫去盯着而已。
武氏父子斗法时,东宫各女眷多少有些用处,如今武承肃想通了,她们的用处多半也就不在了,因此该冷落的冷落,该丢走的丢走。
如徐昭训,就是要被丢走的。
楚奉仪屋内是有人装神弄鬼,为的就是吓唬徐昭训,没想到她胆子倒很大,接连吓了三四回才有如今的效果。扮鬼的有些功夫在身上,第一次徐昭训冲进房内查看时,那人借了白绫之力上了房梁,妥善地藏了身,这才没被徐昭训翻出来。也亏徐昭训胆大,第二回竟留在那里看全套,看完了果真直接病倒。
徐昭训她心比天高,又惯能忍耐,竟然可以接连做半年的戏,就为了升位份挪宫,甚至敢说右春坊闹鬼,对自己也真够心狠。从徐昭训偶尔说漏的话里不难听出,楚奉仪之死她或曾见死不救。且外头都以为楚奉仪是因妒自缢,偏她知道死得冤枉,还用这个做文章。
这样的人心机太深,又心狠手辣,即使她脑子不甚灵光,也不能将其留在身边。
更何况她还养着个无辜的孩子。
☆、第一五四回 染心疾
东宫里要除掉个人,对旁人来说或许不易,对武承肃来说却简单得很,即便那人是个有品级的宫眷。可他偏选了装神弄鬼,几次吓唬徐昭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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