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黄二人打定了主意,从此多用心做事,竭力讨好太子妃。想着太子殿下的赏赐往往更为丰厚,二人恨不得摩拳擦掌,当真是跃跃欲试,只盼着武承肃再来八凤殿用膳。
是日晚,武承肃定了宿在宜春宫,但心中却时刻惦记着八凤殿,晚膳前后都教人来问。
听说阳筠吃了不少东西,又没呕出来,武承肃心下大安。
陈良娣抱着女儿在旁,看到太子脸上难掩的关切,心中不禁微微发酸。做不做太子妃的有什么要紧?若何时也能得太子殿下如此怜惜,那便知足了。
想起武承肃近几月的居宿,陈良娣愈发觉得难受。正月几乎一月武承肃都宿在八凤殿,自那以后便冷落了众人。
眼瞧着太子还是如从前一般轮流宿在各宫,各宫各殿不过二月时间便能等着一回,可一旦留心,便会发现问题。就拿陈良娣自己来说,选的都是什么日子?旁人不知道,她可十分清楚。
打从除夕之后,太子总共来过四回,一次是女儿染病,另外三次则是例行过来,却都落在她的小日子上。第一次如此时,陈良娣就觉得奇怪,却因碍于面子,不好跟旁人打听究竟。
如今堪堪是第三回,哪有这么巧的?太子殿下显然是掐准了日子来的。陈良娣自问并未行差踏错,其父也效忠于东宫,殿下断没有厌弃她的道理。直到前几日有个昭训来探她的口风,陈良娣才恍然大悟,原来各宫的遭遇竟是一般。
也不知卫良娣那个狐媚子是否也这般倒霉。
陈良娣在心中想着,忽然觉得有些畅快,服侍武承肃更衣盥洗毕便一同歇下了。
倏忽半月过去,阳筠的胃口竟然见好,不仅腹部可见隆起,胳膊也圆了一些。不过她仍旧时常念着牡丹饼和梅子茶,偶尔还想吃寒瓜,却因过了季节不得不作罢。
中秋宫宴那日,武承肃特意让人准备了乘舆,一路抬了阳筠往皇宫去,将要到宫门时才落舆,阳筠下来,由珠儿小心服了,自己走路进去。
刚进宫门,便有内侍带着十余个力士过来,照样抬了一架乘舆,躬身请阳筠上去。乘舆上头铺了墨色的软垫及靠垫,似乎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阳筠身子不动,稍稍转过脸望了武承肃一眼,便又将脸转了回去。
“谁派你们来的?”武承肃问为首的内侍,语气十分平淡,却透着一丝寒意。
那内侍不敢撒谎,说是皇后娘娘特意请了陛下示下,言太子妃殿下如今劳累,怕不能走太多路,陛下才派了他们来的。
阳筠闻言,立即抿了抿嘴唇。无论怎么看,这乘舆都不好坐上去。
武承肃也是一般心思,他只说医官让太子妃多走,又说在皇宫坐乘舆不妥,让他们安心在后头跟着,不必立时回去复命。众人见太子殿下开口,又似乎不是什么大事,自然都要依从。
一行人便往大殿走去。
眼瞧着没人留意时,武承肃冲着阳筠扬了扬嘴角,竖起左手食指,左右晃了一晃。阳筠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钱皇后开口替阳筠要乘舆,武岳想是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但一来此举太不合规矩,二来抬乘舆的力士未必可靠,钱皇后说得越多,武岳便越不能安心。他虽有意抬举阳筠,却不是这么个抬举法。
武岳吩咐魏世杰去办,魏世杰深知皇帝用意,便只让人抬了一架乘舆来。武承肃就在旁边,阳筠自然不能坐上去。
☆、第一四七回 延福宫
魏世杰是按照旨意做事,因此才只备了一架乘舆。若有人问起,他大可说圣上无明旨要两架,以为太子殿下身强体健,坐了乘舆未免不合规矩,便没替太子也备下。
而只有一架乘舆,阳筠自然不好坐上去。虽说妾妃才需牢记却辇之德,太子妃按制可与太子同乘,或各乘一舆,但也没有太子妃端坐其上,太子殿下徒步而行的道理。
阳筠看着武承肃暗喜的模样,原本绷着的心禁不住松了一些。
她现在最烦就是进宫,不为别的,就为了躲开钱皇后。
看着钱皇后没什么动静,可她越是这么消停,阳筠便越不能心安。待在东宫里还好说,只要不常出八凤殿,便没有多大风险。每次出门,即便是去段良媛那里,珠儿几个也都加倍小心,生怕阳筠滑了脚,或被人冲撞了去。
今日是中秋,入宫的事是推不掉了的,原以为一路小心着也便罢了,没曾想才刚进宫门,便遇上了恩赐乘舆的事。想到钱皇后正坐在殿内等着,阳筠几个不免心中忐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后招。
宫宴照旧设在延福宫,取其规模宏大、位置合理,兼之景观众多,殿、台、亭、阁取名雅致、处处是景,十分富于诗意,便是平日宴饮不需赏月,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东宫众人自延福宫东门晨晖门入,直接进了大殿延福殿,先给帝、后叩首问安。
阳筠刚要跪下,武岳便出言让人搀住。
“太子妃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这些虚礼能免便都免了罢!”武岳笑呵呵的,一副慈父的模样,待其他几人叩首毕,便吩咐各人落座。
阳筠四下张望了一圈,见诸位王爷、世子早已入席,席间另有几位王妃、世子夫人,都是她之前见过的,倒也不觉生分。
众人纷纷给阳筠问安,均不过寥寥几句,声音也都不大,说得又中规中矩。因此虽然问安的人多,却不显嘴杂。有几个生过孩子的,难免话多一些,但也只是问阳筠起居饮食,旨在表示关切,并非真要问个清楚。
钱皇后的话则更少,她虽处处对阳筠表示关心,却不跟着问东问西。一来是她不好相问,问多了显得自己所知太少,让众人均知她与东宫不和;二来,阳筠身子如何,钱皇后根本就不在意。
直到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了,钱皇后才又开口,说后头备下了歇息之处。
“太子妃近来疲乏,这宫宴又得至晚才散,略坐一会儿表表心意也便罢了,可别一直陪着,再累坏了身子。”钱皇后一脸慈爱,笑着柔声对阳筠道,“后头蕊珠殿的偏殿里早备下了,若觉得乏累千万别不好意思,直接去歇着就是了。”
一众命妇听了,纷纷赞钱皇后贤德宽和,又说她疼爱儿媳,夸阳筠有福。阳筠笑着一一应了,心下愈觉不安。
她若果真累了,只能自己去蕊珠殿,武承肃断不能跟着,届时若真有人要动手脚,自己岂不是插翅也难逃?
连武承肃听了,都觉得那蕊珠殿去不得。
要说钱皇后能坐得住,换是谁都不信,害阳筠不过是迟早的事。若搁在从前,武承肃倒不会太过担心,想来钱皇后不会在自己安排的地方动什么手脚,那样太容易被人查出,钱皇后得不到一点好处。
可如今钱氏在东宫式微,保不齐钱皇后就要铤而走险,拼个玉石俱焚。且她若要害阳筠,势必把戏做足,面子上想是查不出什么纰漏。
武承肃竟隐隐有些害怕。看来有太多细节是他未曾考虑到的,以后少不得要时时处处留心。他大大方方地看着阳筠,示意阳筠防范。
阳筠略低了眉眼,示意他自己心中有数。
钱皇后口口声声为了她着想,她倒不好现在推辞,少不得要强撑三个多时辰,至宫宴散了回八凤殿好好歇着去。她先与众人谦虚了两句,接着便磨蹭着起身,只说要拜谢钱皇后。
钱皇后咬了咬牙,强笑着让人过去扶起阳筠,不教她拜下去。
“连陛下都说免了你的礼,怎么倒来拜我?”
阳筠闻言果然立即站住,说了好些感激的话,又与钱氏闲聊几句有孕辛苦,便重新落座了。她本就没打算拜,武岳恩准她免礼,谅钱氏也不敢受。
钱皇后不痴不傻,早知阳筠无意拜她,却非要做个样子给人看,心中愈发恨得厉害。
少顷宴开,歌舞之类一如往常,并不觉有何出众,只有“奔月”中扮嫦娥的舞姬还算不错,举手投足颇有章法,令阳筠看得有些出神。
说起来,她已二年有余没跳舞了,甚至连念头都未曾动过,想来此生再无机会舞一曲,哪怕是为了武承肃。
歌舞退去,演乐伊始。
殿上于此时传菜,不过片刻便都上齐。
阳筠看着那些菜肴,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人注意到太子妃的异样,却都装作没瞧见一般,只有钱皇后开了口,问阳筠是否觉得不适。
阳筠闻言起身,不顾宫人拦阻,强自跪下给帝后叩了个头。她不过朝着上位一拜,心中感激的却只有皇帝一个,没钱皇后什么事。
料想钱皇后不知这些高阳菜式,便是知道,也不会为她费心。
“儿臣离乡日久,不免思念高阳乡土人情,却因身为武氏妇人,不敢私作妄念。”阳筠跪着说道,“如今身怀有孕,思乡之情日盛,竟隐约不受控制,常想着便只有一抔乡土,也足以慰怀。不望竟劳帝后挂念,备下了这许多菜肴,儿臣无以为报,唯请帝后受儿一拜。”
说完,阳筠又磕了个头,这才由珠儿、秋云扶着起身,依照吩咐重新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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