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闻言几乎就要发作。
阳筱回来忽然对她亲近,又拉着她哭诉阳筠辛苦,当初她就存了疑心,如今看来,阳筱果然扯谎了。也不知道阳筱哪根筋搭错了,不去讨好阳曦反来巴结她,放弃了与魏国的联姻,非要嫁到日暮西山一般的临水。
莫不是阳筱以为燕国势大,嫁过去可以借阳筠之势,从此顺风顺水?又或者嫌弃那周绰是庶子,看着武承训是世子便眼热么?
听着阳楌在那边絮絮叨叨,高氏面上堆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心中却相当不以为然。
阳槿也只能强作笑颜。
她并不看好燕国,也因此才想嫁到周家去。在她看来,无论如今阳筠过得是否好,其结局恐怕都是不好的。
况且如今忽然传出阳筠过得极好的消息,父亲乍一听闻,自然只会高兴,待他回过神来,想必就要找她算账了罢?
阳槿暗暗咬了咬牙。
反正那些话都是阳筱说的,她虽然添油加醋了一番,说的却还是阳筱所言,父亲若真要算账,自己便以阳筱作为推辞。那阳筱如今都定了吉日了,父亲还能因为懊悔责打自己,或者搅了阳筱的婚事不成?
阳槿只在心中盘算,却不知阳筱也是同样的担忧。
她倒不怕阳曦质问,东宫凶险是她眼见为实的事,自请入燕陪伴姐姐也是真心,如今木已成舟,叔父便是生气,过不一会儿也便好了。
阳筱担心的是阳筠如今的境况。
眼看着阳筠被人捧到了天上,阳筱愈发着急起来,生怕有人居心不良,害姐姐摔个粉身碎骨。她竟然有些恨婚期太迟,若能早日入燕相陪,即便姐姐摔了下来,她也总能努力接住。
再不济,便垫在下头,又能如何?
众人各怀心思,皮笑肉不笑的,看得阳楌心烦,转眼看到阳杺和阳枍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不禁为之一宽。
阳杺倒真是高兴,虽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她瞪大了双眼听阳楌说话,眼睛晶亮亮的,闪出愉悦的光来,满脸都是喜色。
阳枍则高兴的有些诡异,一面嚷着“筠姐姐”,一面拍着手乱蹦,好像他嫡亲的姐姐有了身孕一般。
高氏几人不禁侧目,心道阳枍古怪。殊不知阳枍在高阳王宫内过得郁闷,自觉不受兄长和几位姐姐的疼爱,只得把满腔的手足情都寄托在阳筠身上。
可怜他甚至不记得阳筠的模样,便在心中把她当成了嫡亲的那个。连阳楌高兴过都便罢了,阳枍倒是整日里觉得开心,时常说筠姐姐过得好,必是讨人喜欢。
高氏对他十分溺爱,虽然心中不忿,几次想出言折辱阳筠,却怕因此惹得阳枍伤心,只能耐着性子附和。
魏国与高阳相隔数日的路程,然而周道昭收到消息,却在阳曦之前。
他并未直接对周绎讲阳筠有孕的事,而是先告诉了沈夫人,由沈夫人转述给周绎。
虽早就料到有此一日,周绎仍觉五雷轰顶一般,呆立了许久也无法回神。
沈夫人见状不免心痛,却不敢此时劝他,生怕周绎急躁起来不管不顾,做下些天大的错事。沈夫人十分忐忑,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周绎冷哼一声。她原想趁机劝上一句,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周绎便抬脚走了,径直回到自己房中。
沈青英战战兢兢地看着周绎,反复回忆最近的事,唯恐是自己犯了错,惹得周绎不快尚不自知。
☆、第一四四回 浅谈兵
沈青英打量着周绎的神色,见他紧绷的脸始终没能松得下来,不禁跟着忐忑难安。
近些日子,周绎许是为了顾全彼此的颜面,在人前对她多了几分体贴,连房中有婢女在时,也都是和颜悦色的。然而一旦夜深,到了该歇息的时候,内室只剩了他们俩人,周绎便又恢复了素日的冷漠,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别提说两句话了。
沈青英心中难过,却不敢流露出分毫,生怕周绎见了不喜。
见周绎回来便阴沉着一张脸,沈青英愈发加倍小心了起来,连走路都尽力不发出声音。她喝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把茶盅放在胡桌上,将盖子盖上时,发出一声极小的声响。
饶是这样,沈青英还是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时,果见周绎正冷冷地看着她。她愈发手足无措,想要说自己不是有意,却更不敢开口说话。
周绎忽然轻蔑一笑,丢下一句“你自己歇着吧”,便又出门去了。
沈青英怔在原地,不懂周绎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想不起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周绎直接去找周绰,听小厮说周绰在书房,周绎便直接推门进去。
周绰站在书案后头,提笔凝神画着什么,甚至未曾察觉周绎进来,等他发觉有人时,周绎已经到他的身旁了。
“兄长怎么来了?”周绰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笔搁下。
周绎却不答话,反问他道:“在画些什么?”
周绰也不直接答他,往另一边略让了一步,方便周绎看清纸上的东西。周绎斜了周绰一眼,嘴角轻扬,身子往中间站了,这才仔细打量纸上的图形。
上头画着的,赫然便是武承思与虞国对阵的图形,方位、地形、兵力分布,都细细地画在上头,更有两组鹤翼阵及锥形阵,画得十分详尽。
“这画的是燕对虞那一役吧?”周绎笑着伸出手,食指从最上往下一划,道,“风筝便是从北面高山上下来的,直接点燃了城中粮草,不然河左城门未必那么容易便开。”
周绰点头道:
“正是,河左城内囤积了不少粮草,燕军未必耗得过。且城墙太高,便是火石也难投进,即使投进了一些,轻易也可熄灭。这带兵的倒有些本事,想得出这样的招数来。”
周绎闻言挑了挑眉毛:“莫非你想不出这样的招数?”
“我只不过读了些兵法,如今连阵法也还没学成,上阵杀敌尚可,要我献策就不成了。”周绰摇头苦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下头的两个阵法问周绎道,“兄长可知如何破解此役所用的阵法?”
周绎皱着眉,凝神看了半天,蓦地轻轻一笑,却未说自己是否有破阵之法,反问周绰要如何破阵。
周绰略一迟疑,便把之前的想法说了。
对付单一的鹤翼阵简单,但二阵合一,相辅相成,周绰自问没什么太好的计策。至于要破锥形阵,他反倒觉得容易许多,一个偃月阵辅以长蛇阵,便有望破敌。
偃月阵形如弯月,军士列呈弧形,强侧翼、弱凹处,敌人往往易强攻中间凹处,殊不知内凹之处只用猛将,一旦攻入便即深陷,若十分必要时,两翼也可分兵合围。
“先以数条长蛇在前,冲乱锥形阵,再用偃月在后,逐批剿杀被冲散的敌军。”周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起来,“化守为攻,虽未必能胜,却不至于败得太惨。”
“若锥形阵变成了数个锋矢阵呢?”周绎慢悠悠地问道,“再以衡轭阵冲你的偃月阵,又当如何?别忘了人家还有云阵在后,你分散了兵力,偏又有章法可寻,更容易被人牵制,怕还不如派一队散兵去突袭。”
周绰顿时语塞,憋了半晌才“嘿嘿”一笑,认真向周绎请教。
周绎却嗤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好招数?如今不在战场,脑中实在是不够灵光,想不出那么许多来。”说完便去书匮格子上胡乱翻了起来。
周绰不依不饶,追在兄长身后问解法。周绎被逼无奈,只得说了实话。
“此役若拖到后头,彼时己方已处劣势,军心怕也不稳,哪还能打得赢?若想破敌,须得在头一阵上下功夫。”周绎说着,语气一顿,“且虞国此役并非输在阵法,而是军队作战力太差,再好的阵法也守不住个河左城。”
“难道真救不得?”周绰皱眉问道。
见三弟如此,周绎颇觉无奈。
“好好的,你怎么非要研究这个?虞皇早失民心,又不善于谋划,因此才轻易被燕军攻下整个江山。”周绎苦笑道,“但凡他善谋,或者擅于用兵,也不会受围城之厄。城都围了,又无外援,亡国不过是迟早的事。”
周绰反复咀嚼周绎的话,恍悟了不少道理,但他的双眼还是离不开才刚画的图。周绰知道,迟早有一天,他要与这个带兵的对阵。
周绎心知他是念着反燕的事,才想鼓励两句,却抑制不住地想起阳筠来。他只说今晚要睡在这里,并不等周绰答应,直接吩咐周绰身边的小厮去给他取床被褥来。
“就铺在这边榻上。”周绎吩咐道。
那小厮名唤初一,见周绰并未拒绝,答应了一声便走。待小厮走后,周绰才反应过来,方才他太过专注于“纸上谈兵”,竟忘了追问周绎为何而来。
“兄长还未说,怎么这么晚了还会过来?”
周绎苦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去后,淡淡说了句“燕国太子妃有孕”。周绰闻言立即明了,但他并未说话。阳筱就要入燕,他早做足了准备,想必二哥与他一样,心中实在清明,并不需要有人劝说。
周绎确实不需人劝。
他之所以躲出来,不过是看不得沈青英唯唯诺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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