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为朝中重臣,私自豢养家兵,超过臣子应有之制,还不认罪?”
这一句句步步为营,原来前面那些都只是铺垫,要命的偏偏是这最后一句。
幸好,他已经早早遣散了私兵。
幸好,此刻相伴的,也只有韩渊和灵均二人。
将来若要解释,应该还有转机。
阿灼不禁在心中冷笑,父皇啊父皇,你为何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出手对付他呢?难道女儿的性命在你的眼中竟也可以作为博弈的棋子吗?
如此说来,此番周胜之救她,是死罪,不救,亦是死罪。
难怪人人皆言,最是无情帝王家!
言谈间,来人已将他们的车马层层围住,周胜之并未反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束手就擒。
他就如此,束手就擒了吗?
可是不束手就擒,他又能怎样?他的父母兄弟,皆在天子手中,一家子的人质,容不得他有半分非臣之心。
阿灼只觉得眼眶发涩,若不是为了父母家人,他何至于此?拼个鱼死网破,她就不信在场的这些兵士,有谁能真的困得住他。
可他却神色自如,上了囚车之后,还对着韩渊颔首笑道:“韩公子,阿灼就暂时拜托你了。”
韩渊的脸上亦是波澜不惊,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窦婴,我的父母何在?”直到此刻,阿灼才听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绛侯已主动辞去丞相之位,陛下许他即日便回到封国。”窦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同情地望着周胜之。
阿灼一惊,这些日子,她过得殚精竭虑,却不知,长安城之中,竟也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
而他,居然顶着这么大的变故,一路追踪而来,硬是将她从吴国人的手上,救了出来!
即使知道,等待他的,也许会是天子布下的天罗地网!
似乎是得到了父母平安的消息,周胜之的神色稍稍一松,顺从地任人给他戴上厚重的枷锁。
阿灼却觉得心酸不已,那可是无人能敌的周胜之啊!
他就这样轻易地成为了别人的阶下之囚!
而这起因,不过是因为她一不小心跳入了人家早已布好的陷阱?
或许她的父皇想要除去周家已久,无论她有没有行差踏错这一天都会降临。可是他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刻动手,着实让她觉得万分的难堪!
阿灼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窒息,眼睁睁看着窦婴来到她的车轿之前,仿佛是专程为了再次羞辱一番周胜之似的,他微笑着道:“传陛下口谕,公主既然已经和离,您此刻就可以自行做出决定,是回长安呢?还是与周府众人同回封地?”
这是,要让她彻底划清界限吗?
绛侯府和未央宫,她,只能选一样。
她不禁苦笑,凭什么父皇就认定了她会选未央宫呢?
是认定了她们夫妻感情失和吗?
阿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周胜之在囚笼中大笑:“既已和离,公主何须再回封地受苦?周胜之死不足惜,只望百年之后身边所葬是知心之人,还望公主成全!”
他的脸上挂着笑,可阿灼却觉得,这决绝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此刻,她当然要回长安,若是一家子都被困在了绛县,日后若有人落井下石,那便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
心下微凉,阿灼缓步走下马车,带着一丝惊痛,看着他狂傲不羁的脸,面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你可当真?”
“公主,自你嫁我那一刻起,可曾有一分一秒信任过我?”他面带着微笑,坦然地望着她道。
阿灼轻轻摇了摇头,明知这答案伤人伤己,他却一定要问出口,定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今日与她做个了断。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非要相互折磨?”他的笑声响起,令人听来十分的忧伤,纵使她有十分的不舍,却也觉得此刻流露出一分都显得那么的多余。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懂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从今日起,你我嫁娶自由,再不相干。”
扭转了身体,背对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任泪水泛滥成灾。
这样也好,至少在最后一刻,体面还在。
“阿灼。”周胜之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的柔和,阿灼脚下的步子一窒,满心满腹尽是愁肠。
只听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庄重:“此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定不相负。”
“你已束缚了我的今生,还想再困住我的来生?”她颤抖着道:“我只盼与你,永生不再相见。”
一句绝情的话语说出,只觉得胸口憋闷异常,灵均眼疾手快,奔上前来扶住了她,只见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湿了她的裙裾。
阿灼缓缓起身,扭头望去,押运周胜之的牢笼已经启程出发,从此便是山高水远,两不相干了。可是她的心,为何竟这样的疼痛?
回过神来,刚好撞上韩渊幽深的双眸,他的眼中似有雾气朦胧,笑望着阿灼道:“既然那么痛,又何必非要如此决绝?”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已经决裂了一般。”
声音虽轻,却字字敲打在阿灼的心上。
灵均拧眉,一脸凝重地抬起头来:“韩公子,请自重。”
阿灼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步一回头,直到那人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才轻叹道:“上车吧!”
两个人,总要保全一个,才会有希望。
他的家人,他的安危,虽然她此刻无计可施,但入了长安,达官贵人那么多,总能想到办法的。
窦婴见阿灼上了车,摆了摆手,示意这边的马车向长安的方向驶去。
同样的马车,此刻有巡防营开路,北军护卫,更是威风凛凛。
可是,那人不在了,她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离开跌入了谷底。
脑海里想起的是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满心骄傲的少年郎,一路护送着她,从偏远的代宫,直抵长安。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悄悄喜欢上了他。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沉着自信的笑容与平日里所见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人,都还只会吟诗作对、对酒当歌时,而眼前的少年郎,已经是文可谈家国春秋,武可挥斥方遒,家国天下一切都尽藏在他的眼底。
就连父王都笑称,能配的上我家阿灼的,必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也许是年少的她第一次离开父母的庇护,一路上思乡心切却努力克制,他的细心呵护周到照顾让她流离颠沛的人生多了一丝温情所在。
可若那时,他知道自己不经意的友善,会换做后来无尽无休的纠缠,是否会后悔异常?
无论如何,都过去了,一切都终将成为过去。
此刻她又要再入长安,只觉得心中满是惶惑,亦如当年第一次来时那般。
当年的她,至少还知道,远在代国仍有父母的牵挂,可今日,连家在何方都不知晓。
一路走来,阿灼对着窗外,默默地垂泪。
灵均见她如此,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神情凝重,咬着嘴唇,默默地陪着她。
“你恨我吗?”阿灼突然开口,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沉默。
灵均猛然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地望着她道:“师父希望公主平安喜乐,这亦是灵均所愿。”
此刻,若是灵均肯骂她两句,都比这一声平安喜乐要来得痛快。
“驿站到了,请公主下车休息!”窦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灵均强忍着愤怒,默默地望着阿灼。她的眼神似乎在说,只要公主愿意,她随时都可以跳下去揍那人一顿。
阿灼摇了摇头,揍了他又能如何?他不过是前台的一个傀儡罢了,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她的父皇,口口声声说着疼惜她的父皇!
他连母亲和弟弟们都可以轻易抛弃,又何必在意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呢!
可是她却不能直接跟父皇翻脸,因为他的家人,还在等着她的庇护。
无声下马,窦婴在前面引路,旁边站着的是装备精良的兵甲,韩渊紧随其后,有些担忧地望着阿灼。
“我还好。”阿灼冲着他福了一福:“谢谢你一路跟着。”
“只是,你也看到了,我此刻与阶下之囚无异,你跟着我,再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她静静地环顾四周,轻声道。
第108章 飞鸽传书
却听韩渊笑道:“那可未必,公主,你太小瞧自己了。”
“韩某人付出了那么多,本钱都还没收回,又怎能就此收手呢?”
这只狐狸!
随便一笑便是百媚丛生,阿灼不禁一愣,这样一来,似乎想要赶他离开,都不好开口了。
窦婴的脚步却是一滞,似乎听出了她言语之间的不满意,郑重其事地说:“没办法,此时是多事之秋,臣也不过是想护公主周全罢了。”
说着,他伸出手臂,拦住了韩渊的去路。
“公主用膳,闲杂人等请在外等候。”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还望韩公子自重。”
看来,他对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
周胜之和刘渠发生冲突时,他没有出手。
偏偏等待周胜之遣散了一众家丁,才猛然出击。
韩渊双眸微微皱起,想要硬闯,却听阿灼的声音响起:“委屈韩公子,在外等候了。”
若是这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累韩渊,授人以柄。
韩渊点了点头,默默地退了回来:“我在楼下等你,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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