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刘恒叹道:“可是,他身为郎中令,私设讲武堂豢养死士,已经触犯了朕的底线。”
“若是他没有私自离京救我,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阿灼忍不住道。
“阿灼,你是我大汉公主,更应清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刘恒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也许是被阿灼的泪水触动了情怀,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叹道:“为了做一个好皇帝,朕却没办法做一个好父亲。你,能原谅朕吗?”
阿灼愤愤然扭过头来,质问他道:“那母亲呢,她又犯有何罪?江山于您而言,竟比这骨肉血亲更重要吗?”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落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阿灼更加的清醒,刚才的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阿灼缓缓起身,决然地跪在刘恒的面前:“父皇,求您准许,儿臣此生,不用再迈进这浩瀚皇宫。”
抬起头来,与他凌厉的眸子相对,突然发现,似乎一昔之间,他的额头竟又平添了不少白发。
她的父皇,竟也在慢慢地走向衰老。
曾几何时,她笑问母亲:“是不是阿灼长得越高,父王就会越来越年轻?”
母亲笑着帮她梳好发髻,摇着头道:“当然不是,阿灼长得越高,父王就会越来越老。”
小小的阿灼思索了半天,觉得既然无解便换了个说法:“那是不是阿灼长得越矮,父王就会越年轻?”
父王被她的童言逗乐了,笑着道:“如果这样可以得话,你愿意越来越矮吗?”
小阿灼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变矮并没有什么,可她英明神武的父王若是变老了,那便实在是一件令人十分难受的事情,于是她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当日的父王许久无言,将她搂在怀里,可她却看到他的眼眶中挂着一枚晶莹的泪珠,耳边传来的是他浑厚而又坚定的声音:“只要阿灼能健康快乐地长大,父王老了又有何怕?”
可是如今,她们父女相见,却隔着重重心结,她再不是当日一心想着父皇更加年轻的阿灼,而他,亦不是盼着她快快长大的父亲了。
阿灼跪了许久,只觉得双膝麻木地疼痛,抬起头来,却看到刘恒的眼角竟微微有些湿润。
他双目微闭,似乎已经疲惫到不愿再与她多言,就这样僵持了很久,他才缓缓张开眼睛,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苍白:“阿灼,对不起。”
阿灼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他酝酿许久情绪后脱口而出的话,竟是这样三个字?不是应该将她乱棍驱逐吗?
对不起?她并不需要假惺惺的对不起,对不起可以让她的母亲回来吗?对不起可以换回弟弟们的生命吗?这一句对不起又有何用?
若是她所有心愿已了,她一定会拂袖而去,将这三个字重新甩回他的脸上。可是她,还需要仰仗他,才可以救出周胜之,还绛侯府一片安宁。
她还要查清楚阿尧的下落,搞清楚刘渠的真实身份。
还要搞清楚当年血洗代宫的真相,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而她想要实现这一切,就不可以和他决裂。
阿灼低垂下眸子,努力压制住起伏的情绪,轻声道:“父皇,阿灼好怀念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父皇,阿灼想念母亲了……”说着,便扑倒在他的膝上,任泪水在他的衣衫上晕湿了一片又一片……
刘恒的手轻轻抚摸着阿灼的脑袋,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耳畔划过,滚烫滚烫的。
“阿灼,以后不要再说负气的话了,无论什么时候,这未央宫永远是你的家。”他轻叹道:“今日即使周胜之的人马未到,刘渠也休想将你带入吴地。周胜之,只不过是比朕的人马更快了一步而已。他担心暴露自己的实力,所以放走了刘渠,打乱了朕的所有布局。”
原来,她只不过是诱捕刘渠的鱼饵罢了。
还好,从他的语气中,暂时还未看出有怀疑刘渠身份的迹象。
只是,这样结下了梁子,将来想找借口宣刘渠入京,只怕就要再重新思量了。
周胜之虽然没有和刘渠发生正面的冲突,却依然暴露了自己。
父皇没有钓到刘渠这条大鱼,却让周胜之自露了马脚。这一局,怎么来看,他依然是受益最大的人。
哭了许久,觉得自己满腹的委屈都在这泪水中消弭了,阿灼仰起头来,望着他道:“周氏举家西迁,云霓何在?”
“知道你惦记着那丫头,朕把她留下了。”说着他冲着外面招了下手,就见云霓一路小跑直奔了进来,口中不停呼喊着的,是公主公主。
望着她急切的眼神,阿灼的心情却有一丝复杂,她的父皇,连她被刘渠掳走了都可以作为制衡敌人的工具,又怎会关注她身边是否少了一个贴心的丫头?
她不敢多想,只能赶忙跪地谢恩。
却见刘恒的眉头突然皱起,似乎有些为难:“韩渊,究竟是什么人?”
阿灼一愣,就知道当日私奔之说一定会传到父皇的耳中,好在心中早有了计较,她低眉垂目,轻声道:“孩儿昔日入长安曾救过他一命,所以,此番孩儿被劫,他为了报恩亦是一路相随。”
刘恒点了点头,轻叹道:“市井之徒,目的未必良纯,还是少接触为妙。”
“是。”阿灼应声道,心中却不禁冷笑,自己的亲生父亲,目的都不良纯,她又有何资格去要求别人真心实意地待她呢?
她低着头,趁着刘恒与他一样触动了愁肠之时,试着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父皇,孩儿在那周府住惯了,如今周氏众人已经迁离,可否将那处园子赏给孩儿,刚好可以扩充公主府的面积?”
刘恒的脸上却现出一丝难色:“你居然喜欢那处宅子?前日馆陶也开口向朕讨要那里,朕以为你不喜欢周府,便答应了她。这样,你若嫌现在的府邸太小,朕再命人为你择一块更大的土地,重新建造一座公主府,你看如何?”
刘嫖居然也看中了那块地方?阿灼虽有些诧异,却依旧坚持道:“父皇也说那是孩儿住过的地方,理应孩儿先挑。父皇不可以偏心哦!”
刘恒将阿灼轻轻扶起,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这有何难?你既然喜欢,朕就下旨赐给你了,馆陶还未出嫁,另立府邸的事情倒是不急。”
阿灼的脸上立刻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道了声:“多谢父皇。”
大殿的气氛似乎也被她的笑容点亮了,刘恒的心情瞬间大好,拍着手笑道:“虽然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是有空,还是要常进宫看看。”
阿灼当然点头称是,若不能常进来走动一番,想要搅动这宫廷的一池浑水,又岂是那么的容易的事?
第111章 隐形助力
送走了刘恒,天已经黑透了,阿灼却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间,惊醒了睡在她旁边的云霓,只见她打了声哈欠,问道:“公主,怎么了?”
阿灼轻嘘了一声,担心惊醒身侧的灵均,笑着道:“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
云霓赶忙披上衣服,尾随她一路出来,果然没有惊醒睡得不醒人事的灵均。
“这么晚了,公主想去哪里?”云霓一路上哈欠连天,却依旧强撑着陪她。想起这些年来,她陪伴着自己一起度过的无数个慢慢长夜,阿灼突然觉得,此番无端的怀疑,也许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我想去看看张太后。”她轻声道。
云霓却有些踟蹰了,犹豫道:“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怕是不好。”
废帝的太后的确是这个宫中最尴尬的所在,每个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可是偏偏就是这个人,在当年宫倾之时,庇佑了她。
对于那恐怖的一晚,阿灼至今心有余悸。
混乱的画面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阿灼翘首期盼父王的救兵,却先迎来了朱虚侯刘章狂风暴雨般的扫荡。
直到云兮披着她的长裙被一群发了疯的兵士□□而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就是他们要抓的吕氏余孽。
她痛哭着想要冲过去和那帮畜生拼命,却被周亚夫拎着直接送去了太后张嫣和少帝刘弘所在的宣室殿。
尽管那时张太后自保尚且困难,却依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将她掩护在身边。
阿灼就在刘弘的龙榻之下,藏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周胜之带兵入宫,才平息了这场动乱。
可是,同时被周胜之带走的刘弘,却从此生死不明杳无音信。
而她,就这样苟活了下来,却连云兮的尸体都未找到。
直到父皇入宫,带着母亲去世的噩耗将云霓带到了她的身边。
那段时光,她谁都不敢相信,除了云霓。她是云兮的妹妹,云泽姑姑的女儿。她的母亲是王后最信任的人,那她,自然也是这偌大未央宫中唯一能得阿灼信任的人。
难道这份信任,就要这样轻易地被打破了吗?
可是,事关周府一家人的安危,她却丝毫不敢大意。
周氏养私兵这么多年,一直隐藏得十分的好,可为何最近,她才刚刚知晓了此事,父皇便也立刻知道了?
阿灼扭过头来,笑望着云霓道:“只要你不告诉父皇,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笑得坦然,云霓的脸却不自觉微微一红,尴尬道:“婢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去告诉陛下?”
“你自然是不会说的。”阿灼安抚她道:“所以,父皇是不会知道的,我们悄悄地去,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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