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鸾夙呢?」聂沛涵再道:「她若知晓我对臣暄下手,只怕会恨煞我,再极端些,怕是会殉情也未可知。」
「这倒是有些棘手。」丁益飞蹙眉沉吟片刻,忽然郑重道:「老臣心有一计……此事不如由老臣动手,日後芸儿若要怪罪,便怪到老臣头上。老臣毕竟是她的师叔,又是南熙重臣,芸儿即便恨我,也不会对我如何。时日一久,想来她也能体谅我为人臣子之心。」
聂沛涵闻言神色一凛,丁益飞见他没有否决这一议题,忙继续劝道:「届时芸儿伤心欲绝,圣上恰好予以安慰。她心里放不下臣暄又如何,左右也是个死人了,还能与圣上争什麽?芸儿心肠软,只要圣上对她好,她总会领情的。她在世上已无亲人,留在圣上身边也无可厚非。」
此言甫毕,聂沛涵终是蹙了眉,神情莫辨地开口反问:「老师让孤趁虚而入?」
「难道当初臣暄不是趁虚而入?」丁益飞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圣上与芸儿本是天作之合丶彼此情投,若非阴差阳错,如今早已成了鸳侣,又岂会被臣暄捡了便宜?儿女情事他尚且耍手段,江山逐鹿还能是个君子吗?」
听闻此言,聂沛涵终是有所动摇,眸光中闪现出冷冽之光,看了丁益飞半晌,终是颔首道:「老师说得不错。」
丁益飞闻言登时一喜,话语也变得轻狂起来:「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芸儿对圣上本就有情,日久天长必定会被圣上感动,忘记臣暄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聂沛涵在心中默默重复此言,忽然行至丁益飞面前,噙着危险的笑意问道:「老师的计划是什麽?」
丁益飞见成功说动了聂沛涵,毫不掩饰面上的喜色,附耳道:「老臣的计划是,在臣暄与芸儿出海那日……」
*****
此时臣暄尚且不知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犹自躺在床榻之上,看似出神,实则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他认为今日聂沛涵很是异常,忽然命丁益飞来席上作陪喝酒,此事有些蹊跷。
虽说丁益飞是鸾夙的师叔,看似身份再合理不过,然臣暄却一直对此人有所保留。
算算时间,那君臣二人也该结束交谈了吧!臣暄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悄悄从榻上起身,又点了支安神香放在屋中。直至确定鸾夙已然沉睡,他才轻手轻脚出了门,直往聂沛涵的寝宫而去。
应元宫的守卫比臣暄想像中要强,他花费了不少精力与时候,才摸到了地方。但出乎意料,聂沛涵的寝宫里仍旧燃着烛火,好似是在刻意等人。
臣暄寻了守卫交接的时刻,直接从窗户跳了进去。但见殿内四下无人,唯有聂沛涵本尊坐在案前,挑灯看着奏折。
听到窗户传来声响,聂沛涵并未抬首望去,他沉稳地将手中一本奏折批完,才低声叹道:「你比我想像中要来得晚。」
臣暄不愿示弱,遂笑着回道:「夙夙闹着不肯睡,我总得先哄了自己的女人。」
聂沛涵这才就着烛火抬首看向臣暄,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宫中守卫太森严,你寻不到机会进来。」
「岂会?」臣暄笑容不变。
聂沛涵眯着凤眼看了他片刻,又亲自倒了一杯清水,道:「为了等你,我将侍奉的宫人都遣了出去。没有好酒好茶,唯有寡淡冷水,你暂且将就吧。」
「冷水甚好。」臣暄也不客气,在应元宫里折腾了半宿,着实有些渴了。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啧了一声,才笑道:「从前听夙夙说,你只喝清水与酒,她却没说,你喝的清水是上好的花间晨露。」
言罢臣暄将空杯子放回案上,摇头轻叹:「还真是奢侈。」
聂沛涵终是微微噙笑,不再与臣暄绕弯子:「说吧!你深夜来此,找我何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你若不知我找你何事,又岂会挑灯夜坐,等我前来?」臣暄会心一笑,如是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聂沛涵隐晦地反问。
「看出来了,否则今日你大费周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臣暄沉吟须臾,主动道:「我甘愿做个牺牲,给你铲除佞臣的机会如何?」
「我正有此意。」聂沛涵点头。
与旗鼓相当之人说话,的确不必多费唇舌。单论此点,聂沛涵与臣暄便不得不对彼此另眼相看。话到此处,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你还真不客气啊!」臣暄轻叹一声,从案前起身:「我回去了。」言罢不待聂沛涵答话,已行至窗前,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结局:情之所终
第139章:末日欢饮
自那日在宴席上佯醉过後,鸾夙许久都没有再见到聂沛涵,连带臣暄也变得行踪诡异起来,时常独自出宫,早出晚归。
如此过了足足一个月,鸾夙终是忍无可忍,逮到机会质问臣暄,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正在筹备两人出海之事。这回答合情合理,毫无破绽,鸾夙也只得住了口。
臣暄见鸾夙终日里胡思乱想,便让她去内务府讨要油纸,将他所作的二十三幅画仔细包好,以免海上湿气太重,沾潮了画。
鸾夙好不容易得到一桩「任务」,又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便爽快地应下。岂知这边厢她刚将一大摞油纸抱回住处,那边厢内务府已向帝王禀明了此事。
当内务府提起「鸾夙」这个名字时,聂沛涵才赫然发觉自己已许久未曾见过她。由於他初初登基,又计划着收复北宣,是以整日里政务繁忙,可谓「日理万机」。聂沛涵很享受这种为国事操劳的忙碌,也唯有此时,他才能暂时放下心里那股强烈的冲动,也暂时放下心尖上的那个女人。
他原以为这样的遗忘是奏效的,可当宫人们再次提起鸾夙之名时,他才发觉,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从未转淡,更未消散。
他对她的感情是如此浓烈,浓得已然酿成了一坛绝世美酒,封藏在地窖最深处,平日里嗅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唯有在酒坛启封的一瞬间,那无可匹敌的馥郁浓香才会飘散而出,弥漫天地,萦绕在他心头。
「情到深处,似有还无」,大约便是这个道理。
聂沛涵暗自计算着,再过十日,便是臣暄定下的离去之日。若非停下心思细想一番,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还有十日,他便会真正失去最最重要的那个人丶那颗心。
这个认知勾起了聂沛涵深埋心底的执念,他终究不能容忍这无声的离别,便提出欲给臣暄与鸾夙送行,再次在应元宫设下小宴。
他只能想到这个借口,毕竟如今他与鸾夙已不方便私下相见。所幸的是,臣丶鸾两人皆没有拒绝赴宴。
是夜,聂沛涵特意将小宴设在御花园中。然而约定的时辰已过,却只有鸾夙一人娉婷前来,这不禁令聂沛涵有些意外:「臣暄呢?」
鸾夙四下张望片刻,亦是诧异:「他还没来吗?今日晌午他出宫置办物什,说是回宫之後直接来赴宴的。」
聂沛涵只「嗯」了一声:「无妨,那便等着他吧。」
鸾夙已许久不曾与聂沛涵单独相处过,此刻竟也感到有些窘迫,却又不好推辞。她兀自在案前坐下,对着一桌子精致的酒菜失笑道:「臣暄好大的面子,竟能让即将统一南北的千古帝王等着他。」
聂沛涵闻言也噙上笑意,语气灼灼地道:「他的面子并不够大,我曾等过一个人更久。」
鸾夙心中一跳,立时避开他的眸光,乾笑道:「这人太不识好歹,不等也罢。」
「的确不识好歹,教我空等一场。」聂沛涵好似是在故意为难鸾夙,却又似是随口一说。
这下子鸾夙更为尴尬了,又不能明着拒绝聂沛涵。毕竟他这话说得隐晦,万一是自己会错了意,岂不丢人?如此一想,鸾夙只好继续佯作不知,四处张望道:「臣暄怎得还不来?」
这话刚一出口,但见御花园里匆匆跑进一名内侍,身後还跟着宋宇。鸾夙见来人不是臣暄,心中一紧,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此时宋宇已行至聂沛涵与鸾夙面前,躬身行礼道:「圣上丶夫人,主子命属下代为传话,今日他出宫劳累,身子不适,今夜怕是赴不了宴了。」
「身子不适?」鸾夙娥眉微蹙,反问出声:「可是受了伤?好端端地怎会身子不适?」她担心臣暄,此时已有了去意。
宋宇面上倒是无甚担忧,神色如常地对鸾夙解释道:「夫人莫慌,主子好得很,此刻已然歇下了。他命属下转告夫人,好生替他与圣上道别,吃了这一顿,只怕也是最後一顿了。」
这话说得像是诀别人间一般,鸾夙不由轻笑出来,立时明白了臣暄的心意——他是故意不来赴宴,好给自己与聂沛涵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的确,诚如臣暄所言,吃了这一顿,只怕也是最後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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