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夙听闻臣暄的评价,自觉对方气焰嚣张,忙泼冷水:「原就是你自己小气,哪有为了这种事发怒的?我本是一番好意,换做别人欢喜还来不及……」
「我不是别人。」臣暄打断鸾夙的话。
这一句将鸾夙呛得再无话可说,白了臣暄一眼垂眸不再言语。
臣暄见鸾夙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缓缓无奈摇头:「受你一次救命之恩,便再也拿你没了法子。你记得日後切莫擅做主张便是。」
鸾夙轻哼一声,反驳道:「你只知道生我的气,那日我排舞亦十分卖力,却不见你夸赞一句,满心满眼皆是恼我。」
鸾夙这样一说,臣暄才微微噙笑,点头道:「唔……那日的舞……看着还凑合。」
鸾夙撇嘴摇头:「是你不懂欣赏。」
臣暄轻轻佻眉:「我如何不懂欣赏了?不过就是洋河之中一尾金鱼游来游去而已。」
鸾夙已气得咬牙切齿,跺脚道:「你再乱猜!」
臣暄终於哈哈大笑起来,不住点头道:「好,好,也让你受受气,咱们算是扯平了。」
鸾夙见臣暄笑得不可自抑,终是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薄怒道:「堂堂世子忒没风度,欺人太甚!」
臣暄捂着胸口笑得更加恣意,半晌方道:「我逗弄你的。你那一支舞跳得不错,我品出来了。」
鸾夙不信:「你诗词曲赋精通,琴棋书画精通,难道连舞也能看出好坏真意?」
臣暄悠悠一笑,谦虚回道:「诗词曲赋略知一二,琴棋书画只品不精。至於舞吗……肤浅的能看,太深奥的亦看不懂。」
自己费心编排的舞被臣暄贬嗤,鸾夙顿觉恼怒泄气。她原本的确存了心思欲让臣暄品鉴一番,却被他说成是「肤浅」之作,纵然知晓其中有几分打趣的意思,鸾夙仍觉气不过。
臣暄见自己已在鸾夙面前扳回一局,亦知见好就收。他缓缓走到案前,取过一张宣纸摆在桌上,用镇纸压好,才对鸾夙招呼道:「过来磨墨。」
鸾夙心不甘情不愿地为臣暄做了「磨墨书僮」,伺候了半晌却见他提笔不动,似在沉思。鸾夙不耐地催促道:「世子快写吧,我磨墨手酸。」
臣暄无奈,这才一气呵成挥就了一首七言律诗。他自己细细审了一遍,并未改动一字,才交由鸾夙,浅笑道:「你来拟个题。」
鸾夙最头痛起题,却仍旧好奇地接过宣纸细细读来:
「今有佳人步生莲,鱼龙一舞暗盈香。
曜如羿射九日落,动如鸾凤凌云翔。
来似烟雨拂花影,罢似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世间从此无芬芳。」
鸾夙惊叹於臣暄此才,却更为其对自己舞姿的夸赞而动容感叹。她抬首再看臣暄,但见对方正云淡风轻地瞧着自己,笑道:「我的表字是『存曜』。」
表字大都是亲近之人才唤,鸾夙有些不解臣暄为何突然提起。然而再低眉读了纸上的诗句,却又明白过来。这诗里有一句,正是将他与她的名字都写就其中:
「曜如羿射九日落,动如鸾凤凌云翔。」
她是鸾夙,亦是凌芸。
第14章:人前之戏
鸾夙最终未能想出与这首诗合称的题目,这一首无题之作便也就此搁下。经此一事,臣暄与鸾夙越发亲近起来,两人扔了嫌隙,在外人面前装作恩爱缠绵,独处之时则畅谈诗词歌赋丶天下名家。
为了掩人耳目,臣暄时常会夜宿在闻香苑隐寂楼。两人虽是同房,却搭了帘帐将卧榻隔开,臣暄亦从未对鸾夙有过逾越之举。鸾夙有时半夜醒来,还能瞧见臣暄就着外间的烛火挑灯看书,更对他的君子行径深感唏嘘称赞。
镇国王世子心志之坚丶定力之强,确非常人可比。
有时鸾夙会想,倘若撇开他们之间这一层交易与利用关系,她与他未尝不能做知交好友。臣暄这样的品行与才华,正是她所敬佩与向往。然而再想想也是徒劳无益,因着那个协议,他们注定不能交心。鸾夙不知臣暄心中作何想法,只是她自己偶尔想起此事,倒颇为遗憾。
如此又过了小半月,一日鸾夙正对镜梳妆,忽听臣暄在外间淡淡道:「今日你随我出去一趟。」
鸾夙执着胭脂的右手顿了顿,回身问道:「去哪儿?」
「去见黎都的公卿子弟。」臣暄回答。
鸾夙立时提起精神,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臣暄见她并未答话,便掀起帘帐走了进来:「无须担心,不过是平日小聚罢了。说来我受伤至今已有小半年光景,自与你相识之後,便与他们不常来往了。」
鸾夙放下胭脂水粉:「在我心中,黎都那些公卿子弟皆是花名在外,没有几个中用的。你与他们混在一处学不得好。」
臣暄仍旧一笑:「你这话有失偏颇,公卿世家不乏真才实学者,不过大多性子软懦,亦是被身份所阻。」他走近几步,站在镜前,再道:「我本就没想从他们身上学得好处。今日要你相伴,不过是希望我的风流之名传得更快些。」
鸾夙看向镜中的自己:「如此说来,今日我须得悉心妆扮了,总不能让你在人前失了颜面,被人笑话眼光不济。」
臣暄轻笑出声,略微点头:「自是要妆扮的,因为今日周建岭也在。」
鸾夙顿时悟出了什麽,点头叹道:「想来明日一早,我的祸水之名又将传遍黎都了。」
臣暄拍了拍鸾夙的香肩:「不错,孺子可教。武威帝原歧如今并未有任何表示,亦不开口召见於我,我总得想些法子出来。」他再看了看鸾夙淡如远山的双眉,道:「我亲自为你画眉。」
鸾夙觉得此举太过亲昵,原想要出言拒绝,然臣暄已自顾自从梳妆台上执起石黛,对鸾夙道:「闭上眼。」
「没听说过画眉还要闭眼的。」鸾夙反驳。
臣暄摇了摇头:「你睁着眼睛瞧我,我定然画不好。」
鸾夙无奈,只得双眸轻阖。须臾,但觉臣暄微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眉峰,石黛亦随之在自己眉目之上来回逡巡。片刻之後,鸾夙方听臣暄道:「好了。」
鸾夙双眸微启朝铜镜中看去,自己一双淡眉已画得精致细腻,不深不浅,浓淡适宜。鸾夙有些诧异惊喜,她没有想到如臣暄这般的男子,竟还会为女子画眉。然转念又叹,也不知他从前要为多少女子画过眉,才能练就这番纯熟手艺。如此一想,方缠的惊喜之情也瞬间无踪。
鸾夙听到臣暄在自己身後问道:「画得如何?」
鸾夙点头:「比我画得好。」
臣暄这才放下石黛,笑道:「也不枉费我画了多年的美人图,今日终教我逮着一个真人试手了。」言罢又看了看镜中的鸾夙,赞叹道:「远山芙蓉,眉黛青颦,夙夙当之无愧。」
鸾夙举着胭脂在自己唇上轻点,道:「一大早便给我喝迷魂汤,定是不怀好意。」
臣暄仍旧爽朗一笑:「夙夙有何看家本领,今日一并使出来吧,也教他们都开开眼界。我知你不仅擅於琴棋书画,定然还有旁的拿手功夫。」
鸾夙并不反驳,只对着镜中之人笑道:「世子有命,小女子怎敢不从?我要更衣了,劳烦世子回避。」
臣暄闻言掀帐而出。
一个时辰之後,臣暄已与鸾夙一同乘辇到了芙蓉园。这一处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家的私产,亦是黎都公卿子弟常聚之地。户部方尚书的二公子方艺铎是好客之人,每每皆是他起意召集诸人小聚,品美酒,吃美食,看美景,赏美人,好不恣意风流。
臣暄与鸾夙来到芙蓉园前,刚下了车辇,便听到主人方艺铎的招呼声:「世子有美人相伴,久不来矣,我等思之甚深啊!」
臣暄揽过鸾夙腰肢,放声笑道:「艺铎兄莫怪,小王这不是来赔罪了?」
方艺铎打量了鸾夙一眼,面上露出惊艳之色,不住点头赞叹:「果然美人,难怪,难怪……」
究竟「难怪」什麽,方艺铎没有再说下去,然而臣暄与鸾夙却皆是心知肚明。自然是难怪臣暄会与周建岭争美了。
方艺铎自知失言,便将目光从鸾夙面上移开,又乾笑一声道:「今日世子听罚吧,不将你灌醉,我等皆心有不甘啊。」言罢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臣暄与鸾夙请进了芙蓉园。
臣暄迈步而入,手却仍旧抚着鸾夙的纤腰,边走边对方艺铎回道:「小王听罚便是,今夜不醉不归。」
三人谈笑而行,待到了宴客之处,已见有不少青年子弟松松散散落了座。抬眼望去,皆是弱冠上下年纪,其中不乏有人携美前来。鸾夙随臣暄与诸位子弟客套了一番,在座之人亦对鸾夙的容貌赞叹不已,更有其她美人主动前来相询,问她的眉目是如何画就。
鸾夙心知肚明,自己未必真的艳压群芳,不过是旁人看在镇国王世子的面子上,虚虚实实地客套罢了。如此一想,她便对一切称赞之声来者不拒,再一律报以羞赧之意,暗示自己这如烟眉目乃是出自臣暄之手。
不过片刻功夫,镇国王世子为美人画眉一事已在园内流传开来,众人皆以此调侃臣暄,臣暄却装作一副自得模样,将打趣之声一一受下。园内诸人正畅聊之际,此时却忽见一人快步走来,俯首在臣暄耳旁低语:「国舅之子今日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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